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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凤姐儿和贾琏听了贾政今日的吩咐,也都觉得和往日大不相同,竟颇有威风,忙都躬身答应了。

探春旁边明眸含泪,她从小儿在贾母跟前长大,也只能在王夫人膝下承欢,亦听王夫人说尽了赵姨娘的不是,因此从小也是先入为主,总觉得是自己姨娘的不是,总觉得自己是主子小姐,她是奴才,如今才知道,她竟是大大错了。

原来,人生在世,本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只有那颗心,才是最最珍贵的,心善的人才是最高尚的。

贾母见贾政处置,一直默不作声,半日才淡淡地道:“今日既然将周姨娘哥儿还在世的事情挑明了,也就自然该将别的事情挑明了,凡事都明朗了反好些。”

贾政此时对母亲已经是万分敬佩,忙道:“老太太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贾母才缓缓道:“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这么些年来,也都是不容易的,苦头也吃尽了,做正室自然也是无法了,好歹咱们也要顾及着家里在朝野上的脸面,凡是正经权贵人家,从来都没有妾室扶正的,我们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这侧室奶奶的身份还是要给的,好歹,都给我贾家里养了哥儿姐儿,再不能慢待了她们姐儿两个。”

贾政道:“这是自然的,既然儿子知道了当日里我那哥儿不是周姨娘失手弄死的,就很该给她一个名分。”

说着便对下人道:“日后就叫周姨娘为二姨太太,赵姨娘为三姨太太,皆是我屋里二房奶奶的身份!”

下人们也不敢管着王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都是轰然答应,周姨娘和赵姨娘都进来磕头。

贾母忙吩咐鸳鸯取了两个小些儿的玉如意给她们做礼物,又道:“这也是一件喜事了,虽然你们有了年纪,可是对我贾家里也是功不可没,到底日后还是要补酒席的。”

两人含泪道谢,都接了玉如意,磕了头方起身,两手相握,竟是含泪而笑。

贾母又对贾政叹道:“你如今也知道担忧着儿子了罢?不管哥儿姐儿嫡出庶出,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骨血,娘娘在宫里也是十分不容易的,如今竟又中毒,你们也不想法子来救救她?”

贾政的眼中竟有一丝红筋,虽有满心的担忧,却不敢稍露出来,低头道:“儿子也正在到处托付太医院里医术极高明的太医,只是他们也查了宫里分给娘娘的各种药材饮食,竟没有一个能替娘娘找出毒因来。”

贾母听了长叹一声,道:“我夜里细思了半日,才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情来。”

贾政忙问是什么要紧事情,贾母却是怔怔不语,一双眼睛只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吓了一跳,也不明白贾母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一双洞悉世情的眼睛,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心一样。

贾母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宫里严禁私相传递,我倒是记起来了,素日里太太大把的银钱东西药材送进宫里的,娘娘自然是不能拿出家里送的药材叫太医来瞧,似乎倒是咱们家里送的药材东西出了什么问题,不然宫里如何查不到的?”

贾政一愣,王夫人亦道:“这不可能,我都是从宝丫头那里拿来的药材,如何能掺杂什么毒药呢?”

邢夫人一旁插口道:“这可未必,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目的,连亲骨肉都能不管的,何况只是亲戚?若真是药材里竟掺杂着一些什么,可真真是作孽了。咱们也不能冤枉了好人,到底查得明白了才好。若是没有自然好,也洗清了他们的名声,若是果然掺杂了什么,日后也好防备一些儿。”

王夫人呐呐地道:“自然是不会掺杂了什么的。当日里宝丫头说这些都是极滋补的上好药材,我也瞧了,确是上好的人参鹿茸雪莲等物,原本是要送给林丫头补身子,只是我瞧林丫头身上已经大好了,素日里用药都是有北静王府里送来的,没的浪费了这些上好的药材,因此留了一些儿给娘娘送过去。”

邢夫人听了这话,冷笑道:“听二太太的意思,竟是薛家送给玉儿的药材,二太太克扣了下来只知道给了自己的闺女的?”

王夫人面上无光,脸色惨白,一声儿不敢吭,自然也不理她。

贾母忙吩咐人道:“去将太太那里还剩下的一些药材取来,再打发人下了帖子去请积年的老太医来辨认辨认。”

金钏儿回房里去取剩下的药材,外面贾琏也请来了周太医。

寒暄了几句,贾母忙将那包药材取来与他辨认,道:“太医且瞧瞧,这药材到底有什么不妥的?”

周太医面色惊悚,拿起来细细辨认了半日,才冷笑道:“这是哪个黑心的大夫竟配这样的药方子?竟是害人命的不是?”

满屋里人听了这话,都是大惊失色,齐声道:“竟是害人命的东西?”

周太医拈起一块药材来,道:“这些都是什么?看着是补药,可是药性温热相杂,配在一处就是毒药了!且有的人先天体质不同,明知道不能补还一心进补,体质娇弱不能承受,竟是服毒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面色惨白,双腿更似灌了醋似的,又酸又沉,等周太医告辞去了,便伏地大哭道:“怎么能是毒药?可都是极上好的补药!若是毒药的话,我岂不是害了我自己的女儿?”

贾政更是怒不可抑,一双手也抖了起来,立刻就抓起王夫人的衣襟,怒道:“竟是你送了给娘娘的?你克扣别人送黛玉的药材在前,送娘娘在后,如今娘娘中毒,你竟是罪魁祸首,你还怪得别人做什么?”

王夫人面如死灰,大声恸哭,抱着贾政的腿哭道:“我也只当是上好的药材,我疼娘娘的心天地可鉴!”

贾母一旁长叹一声,7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道:“竟是这样的报应不成?你只贪图眼前一点的小利益,私自克扣了薛家送林丫头的药材,先不说薛家对玉儿那样的蛇蝎心肠,就是你自己,你还不悔改么?这是报应,这是你的报应啊!”

起身颤巍巍地走到王夫人跟前,厉声道:“玉儿只是一介弱女,不过就是多得了北静王府里一些疼爱,你们便处处算计她不说,薛家竟还出了这样的主意,到底心肠是狼是狗?你只道真是上好药材,便私自克扣下来,是不是玉儿极多的银钱你也克扣下来了?你这个做娘的作孽,如今竟报应到了你女儿的身上!真是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只苦了我可怜的元春!”

贾政目光霍然一跳,气得脸都黄了,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恨道:“这就是你嘴里的好亲戚好姐妹,竟这样算计我的甥女!不过看着亲戚的情分,留着他们住下,这么些年也不好意思撵了他们出去,如今倒是明堂正道算计起黛玉来了。却也不承望黛玉素日里心善,老天爷都保佑她,阴差阳错你却克扣下来送给娘娘,报应到了你女儿身上!”

王夫人泣道:“我怎么舍得我的元春?我怎么舍得我的元春?我是万万不曾想到药材竟是毒药的啊!”

话未曾说完,贾政早已一口啐了过去,道:“你知道舍不得你的元春?难道我的妹妹妹夫就是舍得别人欺负了他们的黛玉的?将心比心,你如何能算计别人这样理所当然?黛玉不过和宝玉是兄妹之情,素日里也都看在眼里,老太太也没有撮合的意思,你如何就那样嫉恨她?”

贾母冷然道:“你原是个极聪敏的女子,可是却给猪油蒙了心窍,做下这样的恶事来!也不想想玉儿虽没了父母,可到底是帝师之女,身尊体贵,连皇上都疼爱得紧,北静王府里更是当成了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这些都已经是昭然若揭的事情,你不说去对她好些儿,却这样没脸色地算计玉儿?你一人事小,可是连累我一家子事大!”

宝玉一旁听了,登时面如死灰,竟似呆了一般,半日才凄然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贾政长叹一声,跪倒在贾母跟前,道:“是儿子不肖,治家不严,竟致使恶妇如此,必定是叫黛玉受了极大的委屈,真真是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妹妹妹夫。她是朝廷诰命,又是娘娘母亲,休她已是不成,从今日起,管家的大权还是交给大嫂子和凤哥儿管家罢,儿子房里真真是无人能担此重任了。”

听到不许她管家,反将大权交给她从来瞧不起的邢夫人,实在是比杀了她还难受,凄厉道:“我只是不仔细才犯下如此大错,既然老太太当日里将管家的大权与了我,只要我不交出去,别人就休想拿去!娘娘在宫里也是会给我做主的!”

转头又对宝玉道:“宝玉,宝玉,你不替你亲娘说句话吗?”

贾政铁了心要治她,不等宝玉说话,脸上亦是凛然生威,道:“你还有什么脸面来管家?娘娘已给你自己连累至此,还替你做什么主?别当我不明白当日里我那儿子没了的事情是你做的,你还在这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慈悲模样给谁看?自此以后,你就在你房里吃斋念佛,闭门思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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