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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却不想彩霞抱了一个极大的包袱进来,笑道:“这么热天,姑娘要出门不成?”

黛玉和惜春一齐刹住脚,笑道:“出去走走,你不在太太房里忙着伏侍太太,怎么过来了?

彩霞举起手里的包袱,道:“太太今儿找了一些上好的药材来,吩咐我给姑娘送来,人参又皆是手指头粗的,说比外头买的强,叫紫鹃每日煎了给姑娘吃,补补身子骨,也是太太一点心意。”

不等黛玉说话,紫云已经出来接到了手中,掂了掂分量,道:“回去多谢太太罢,这些我自会料理的。”

彩霞笑道:“也不知道到底是一些什么药材,太太巴巴儿地吩咐我找出送过来。”

说着忙又拉着紫云的手,悄悄道:“你也用些心,药可不是乱吃的,这些药材里又不得什么名字,你们拿去给大夫辨认了出来,好不好也心里有数,再煎给姑娘吃罢。”

紫云听了笑道:“多谢你好意,我已明白了,你且去罢!”

彩霞便去了,紫云方进屋,递给雪雁道:“拿出去埋了罢!”

雪雁不解,紫云冷笑道:“我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些药材吃食不是自己的,如何能吃呢?我曾亲眼见过有的后妃娘娘怀了七八个月的皇子,还是吃药吃掉了呢!谁能想到安胎的药材里竟掺杂了一些麝香?又何止如此?还有的后妃在别的娘娘屋里使唤心腹人放了麝香的香囊,也是害人的东西。”

雪雁吓了一跳,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急忙将手里的药材丢到地上,惊叫道:“敢害我们姑娘不成?”

见那包袱散开,药材也落了一地,紫云俯身捡了一些闻了闻,冷笑道:“这也是上好的药材?连腐朽枯木都比不得了。”

惜春抿嘴笑道:“自然不是上好的,焉不知,竟是偷龙转凤了呢?”

黛玉原不知道这些药材的事情,唯独紫云和紫鹃是明白的,点点头,笑道:“搬到石头砸着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

紫云又叹道:“在宫里头,最最能让人动心思的,也就是这些药材了,我如何能不防的?便是不知道,也是要防的。”

黛玉本不爱管这些俗事,再说了,有紫云紫鹃在身边料理,凡事便不多问,便拉着惜春出门去。

黛玉今日穿了一件绣着疏落绿萼梅花儿的淡粉罗衫,领口的如意云纹和两肩上的梅花,更衬得娇脸凝脂,青丝画黛,外面却罩了一件粉红薄纱披风,软软曳地,如红烟似粉雾,飘渺绝伦。

惜春却是一身粉绿色,只用一根绿色缎子宽边绣豌豆花的腰封拦腰束着,更显得纤腰一束,十分俏皮可爱,蹦蹦跳跳也没个十分老实,黛玉也只在她后面笑话她。

因说起金生水的说法来,黛玉冷笑道:“她们也只能在这上头用心思罢了!”

惜春抿嘴笑道:“倒是姐姐反生了一通气。依我说,好姐姐,你静静心罢,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只等着看好戏罢了。”

说着手舞足蹈起来,道:“果然是人人头上三尺有神灵的,真真都是记着呢!”

黛玉看着惜春,疑惑地笑道:“你这话我可不解了,怎么?你知道了什么?偏不告诉我?”

惜春笑嘻嘻地道:“我可没听到什么,只是等着看好戏罢了!”

说着不由得皱皱眉头,道:“不过如今瞧来倒是还早着呢,那性儿也不是三五日就见效的。”

黛玉更是听得摸不着头脑,笑道:“这话更奇了,你让我做丈二的和尚不成?”

惜春笑道:“姐姐,咱们去太太房里请安去罢,吃西瓜也好!”

黛玉更不解,早已给惜春拉着出了大观园,才进了王夫人院落,就见无数花红柳绿的丫鬟正在嬉戏。

见到黛玉和惜春进来,各人忙上来请安,两个小丫鬟打起了帘笼,笑道:“太太,林姑娘和四姑娘来了。”

却见宝钗探春和薛姨妈都在房里吃西瓜,见到两人来了,探春忙站了起来,笑道:“林姐姐来了。”

见黛玉今日水袖长裙,外罩薄纱,俨然江南装束,更显得十分娇柔妩媚,与当年的贾敏依稀相似,不由得让王夫人心中暗恨,可是念及黛玉身上的家业,却又不得不笑容可掬,道:“如今日头儿毒,大姑娘身上可好些了?”

黛玉心中虽厌恶王氏姐妹和宝钗的虚伪,却依旧笑道:“劳舅母记挂了,已经好了好些。”

王夫人笑道:“今儿打发彩霞给你送去的药材,别忘记吩咐紫鹃天天煎了给你吃,也都是姨太太和宝丫头的好意。”

薛姨妈本就想由着王夫人来给黛玉的,亦不曾想到王夫人一派天真烂漫,竟说了出来,也不由得一怔。

黛玉听了,方知是宝钗母女送的,不免也明了一些她们彼此之间的算计,只又敛裙一福,笑道:“多谢姨妈和姐姐记挂了。”

到这地步,薛姨妈无法,只好笑道:“不过就是家里的一些极好的药材罢了,只是一点子心意。”

在王夫人房里吃了一些西瓜,黛玉便知惜春此来,是叫她在王夫人跟前知道,前儿的药材是薛姨妈送的。

惜春因娇憨地笑道:“如今说来也有趣,怎么我倒是听到什么金生水的话儿呢?难不成咱们园子里,尽出这些什么金玉什么金生水的话不成?素日里一把金锁一个金麒麟,也够闹腾的了,如今又来一个,说来倒不是闺阁中的规矩了。”

说着又不免叹道:“我虽然年纪小,可是规矩还是懂得的呢,怎么倒是别人住在这里,倒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了?”

王夫人听了,虽然早已有元妃提醒,可是她到底信任她最亲的妹妹,只是此时惜春说了出来,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只看着薛姨妈,似是询问。

薛姨妈只得尴尬地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嚼舌头,并没有这样的说法的。”

惜春点头笑道:“说来二嫂子也管管这些总爱嚼舌头的下人了,光说一些有的没的,还是叫外人笑话呢!”

在王夫人房里吃了点西瓜,本就无事的,黛玉和惜春略坐了一会,也便告辞。

走在园子里,但见花姿柳态,但闻蝉鸣蛙叫,惜春却笑嘻嘻地摇着手里的柳条儿,神色十分得意。

黛玉也是笑了笑,并不问惜春缘故,只自己心里明白罢了。

虽然她不管事,可是也有心,想起彩霞送来药材紫云的举止,又想起王夫人房里各人的神色,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正走在绿苔幽径上,却见宝玉突然跑了过来,笑道:“林妹妹,四妹妹,你们也略等等我!”

黛玉眉头微蹙,道:“你不是到养生堂里做夫子了么?怎么又匆匆回来了?”

宝玉笑道:“这样热天,妹妹还叫我受那些腌臜气不成?我从进四月初就不过去了,太太和袭人不许我去!”

说着又笑道:“老太太等着我们吃饭呢,既然两位妹妹都出了园子,就一块去罢!”

到了贾母房里,却见只有李纨和凤姐儿还有迎春带着大姐儿在旁边凑趣,并没有旁人。

大姐儿一身大红的新衣,极是精致新巧,活泼娇憨的模样让贾母喜欢地了不得,搂在怀里抱在榻上不肯松手。

见到黛玉和惜春进来,贾母便问道:“大热天不在家里让人送饭去,还过来做什么?”

黛玉笑道:“在家里也闷得很,倒不如出来走走,眼见着就进五月了,只怕更热的时候还在外头呢!”

贾母听了也笑,心中怜爱非常,道:“你今儿给我送的那黄瓤的西瓜倒好,大姐儿吃了大半块呢!”

宝玉忙道:“我怎么没见到黄瓤无籽的西瓜呢?好妹妹,你也送我一些儿。”

黛玉神色淡淡地道:“今年虽然结出来的西瓜多,可是味儿好的只有两个,因此二哥哥就担待些儿罢!”

宝玉因一头扎进贾母怀里,笑道:“如今有了金生水的故事,那就没有金玉了罢?阿弥陀佛,我真真是放下了好些心来!”

这原是黛玉心中的一根刺儿,偏宝玉说出来,登时将黛玉恼得了不得,涨得一张粉脸通红。

听了宝玉的话,贾母手上也是顿了顿,淡淡地道:“你将这一分心用在学业上,还有什么不行的?每每总是让我们来教训一些才好些儿,你啊,只和一些小丫头子厮混,尽只知道这些有的没的闲言碎语。”

宝玉依然满心欢喜,总觉得宝钗不在,自己才是一份自在。

不想话音才落,就听人通报道:“二太太姨太太宝姑娘三姑娘来了。”

惜春轻轻哼了一声,对着贾母撒娇,故意高声道:“如今这丫头子也知道个好歹了,说话道事倒也是能揣摩主子的意思,知道看菜下碟,自家的姑娘反在别家的姑娘后面称呼,难道我们贾家的姑娘竟是比不上一个商贾之女的?”

贾母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嘴里却斥责道:“四丫头你说的什么话呢?姨太太和你宝姐姐是咱们家的客人,也不比你林姐姐是咱们家的人,咱们自然是要以客为先的,并不能叫咱们家的姑娘反在外人跟前失了礼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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