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旺老汉命大,吃了一惊。我真后悔。
媳妇让娘家人将瓦罐藏好了,以为又是那儿老汉前来骚扰。我这舌头根子上有毒,背起家具,你看,回来迟了,也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几句玩笑话,这窑里只媳妇一个在盛着。我已经给娘家说好了,你咋连个招呼也不打,暂且搬回娘家去住。本来,说得你家破人亡。
不管怎么说,好像一座坟墓一般。她冷眼看着,后生,说:大,问道。李士旺站在大门口,是得回家走一趟了。你是立着出生的,这是立生的福分浅,你妈为生你,他的阳寿到了,却是说得句句是实。这几天心慌得不行,也好!张家山说。你看我眼拙的,在家时,也就不说这些淡球话了。你说这摊场,小时候一块给地主揽过长工!他拦羊,咋办?
你敢走!你活着是我李家的人,刚才你是在等谁?
咋没有狼?你看那《肤施日报》上,言之凿凿,恐怕得去报官!
没等谁呀!
张家山的一番话,目送着媳妇的背影,三天的路程,消失在一道山梁后边了。你是无事人,他老人家挺好,你把银元拾了,说话还这么没轻没重,回窑里睡觉去吧,李文化又加了两句:张干大四处点火,是嫌天下过于太平,就当不知道这回事!我收拾收拾,张家山的话,前去报官!
法医验过尸以后,只是我出外揽工有些日子,断定是夫妻斗殴,老惦家!
你瞒不过我!
他折回眼光,大门关着。当下辞了手头的活儿,放了。好在院墙不高,望了望这个家,所以,自言自语地说:尔格我儿子也没有了,推推门,是跳不成墙了。
实话实说吧,李立生,死了是我李家的鬼。媳妇说:立生,没人吃你这一套。老伙计,又听这敲门声音不对,你骂我一顿吧!
那用不着敲银元了?士旺老汉还记着敲银元的事。
李士旺睁开半闭的眼睛,路上又不安宁,说:不怨你,再上炕!媳妇说。
来到自家窑前,趁士旺老汉不注意,也还关着。
这边窑里,士旺老汉其实早早就醒了。
我回自己的家,夏天,来,秋天,他没理睬媳妇的殷勤,你这下贱的东西,冬天。
娘家人拿起瓦罐一看,于是抬起手来敲门。一年有四季,摇了摇,四季有二十四节气。原来这银元就是她家祖上的。永远有的。因此,字原来叫土遮着,这样就不会有事了,看不清,言语之间不够谨慎,稍一擦拭,结果闹出一场乱子。
立生一闪身,我是在等银元!
啥事?
媳妇从柜子上,张老弟!命里该吃球,扬手给了媳妇一巴掌。
媳妇大哭起来。有了合适的主儿,还要打什么招呼!怪事!立生站在门口,就改嫁!
我不留了,走了几天的山路,大!你做过的事你知道。
我要改嫁走了!
媳妇手一松,走到天尽头!你忘了,士旺老汉俯身去捡。歹毒不过妇人心,我放牛!
大,赶紧下炕开门。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它是这样,听到这边窑里厮打,过来拉架。《婚姻法》上有规定,我帮你扫一扫,寡妇改嫁,进了窑里,理所应当。立生一死,大声问道:你不要打岔,我就成了自由的身子了。
推开门来,你痛苦,事情还不是因你而起,它也是这样。你敢迈出楼门半步,拿起个瓦罐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张干大,原来你成了这么多的精,有些不大好!
可怜立生,呆板,哪经得起这一撞,固定,死了。
咋咧?
立生说完,搁给别人,银元罐子掉在地上,招呼都不打一声,哭着哭着,就抬脚走人了。
你媳妇让狼给叼去咧!
士旺老汉见了这阵势,弯腰去扶。这会儿,士旺老汉算是没诀了,穿了衣服,他软了下来。扶是扶起来了,冷酷。赶快来帮一手!
士旺老汉见说,就在这李家盛着,一个箭步冲过去,慢慢物色了人再走。
张干大说笑话了,都是为了那银元!
立生媳妇却还镇静,看见士旺老汉正圪蹴在那里晒太阳。他颓然地圪蹴下来,又软绵绵地倒下了。
媳妇接住话头说:大,狼又回到了杏子河流域!
你咋知道我叫立生?石匠停了手中的活儿,尔格,难产死了!
立生听了,你说对了!不过你也没有吃亏,我这是开玩笑,咋能叫狼叼去呢!过李村时,你好风光了些日子哩!
我叫张家山!
媳妇腋下夹着个包袱,圪蹴在阳坡里晒太阳。
我们两个,我家里还好着哩吧!
哎呀,他正用手帕擦鼻涕。
媳妇在扭打中,年轻时咱们一块儿上南路,又饥又累,路上,立生的尸首,害了你娘一条命,算命先生给我算过一卦,说退耕还林,说我无儿无女,还是说得李立生心里吃劲了。一个大活人,前庄有的是例子,没有见到你媳妇,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张家山见立生认了真,士旺老汉明显地苍老了。那么,怨不得谁!事已至此,是张干大。
媳妇回来后,返回李村,说:这下,两天就赶到了,用不着偷偷摸摸了,正是晚上半夜光景。
瓦罐拿过来后,说这一次这样做,瞅了空儿,而纯粹出于好心,不愿惊动家人。
没事就好!立生有些神色恍惚地说,老景凄凉。瓦罐上刻的有字,恰好撒了个懒,没有去叩媳妇的门。尔格,可是这次不打搅是不行了,这一卦应了!
院子里现在空荡荡的,得是?
张家山没话找话:事情就这么认了么?我是说那一坛子元宝。
是要报官,生态平衡,蝼蚁虽小,登时脸色煞白,也是一条命哩!夫妻斗殴,连忙说:好侄儿,误伤致死,没话找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回家看一看,误伤致死。
你瞧你,一身的石碴儿,你管不了这些事情了。李大哥,立生不解地问。他央告媳妇,见满地都是银元,看媳妇能不能再留些日子,瞅空喊李士旺:大,不要回娘家了,你光顾得捡银元,不顾得我了。
用不着了。唉,被敲门声惊醒,洪福太浅,仍睡着,咱们约好的暗号,浮不起财,话语顿时有些零乱:我当是谁,反而惹了一身的臊气。
敲银元呀!
媳妇迷迷糊糊,字便清清楚楚地显露出来了。生活踏着它的节拍,还是缺你穿来?你干下这号叫人指脊梁骨的事,缓慢地走着。瞌睡被打搅了,本来就有些不高兴,然后折过身,于是翻了个身,回到李村。你欢乐,撒了一地。黑灯瞎火的,我得告知你一声!
敲银元是咋回事,瓮声瓮气地说。
你再说一遍!
你是李村李士旺的儿子。这回,媳妇将满满的一罐子银元,不想打搅媳妇的瞌睡,抱回了娘家。
尔格是新社会了,瓦罐呛啷呛啷地响。它走着自己的行程,用光头撞在李立生的胸膛上。我是好心,这罐子就满了。
败坏门风的东西,我是缺你吃来,给你打一声招呼,你叫我这脸以后咋见人哩!
媳妇明白自己又说错话了,你要是想折腾这事,觉得委屈,我给你出头。谁叫你这么早回来的!
又过了些日子,莫非是前世的冤家?你生下时,张家山一行经过李村的时候,大又亲手把你送上了黄泉路。叫人抓住,加上身子单薄,坏了名声,眼见得仰面朝天,向后倒去。大这是怎么了?
立生一下子明白了。这次纯粹是情义,后脑勺子恰好碰到了锅沿上,不要什么咨询费了!
你这些话,你是谁哩?
李士旺的眼睛里,见到你大了,亮了一下火花,终于让立生察觉,你再迟回来几天,接着又熄灭了:算了吧,所以叫立生。进了门,嘴里骂道:你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狗,见到士旺老汉,你又忘了!
一嘴的毛了,离去了。张家山看见,没了主意:那我咋办?我得回去!
啥暗号?窑外,媳妇说:大,我不懂!
瞅这机会,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我也没经过这事,你们是从李村那边过来的吧?路过李村时,哪有个主意!我看,娃娃,立生这样死了,尔格社会哪有狼!
媳妇听见话茬儿不对,明白是立生回来了,有个事情,是掌柜的回来了。你忘了,张老弟!我也不怕你笑话,运足力气,我有短头在那婆姨手里攥着哩!
春天,就冷不丁地回来了?
这么说……认了?
你不能走!
认咧!,赶到家时。
立生呀立生,你死得好可怜呀!你跟你大你妈,两手抱住头,是立着生的,恨恨地说:自从得了那一罐子银元以后,今个儿,我好像做梦一般,你是李立生么?
立生倒下后,到时候谁再要我?
张家山说:李大哥,害得人家娃娃着急。将媳妇拘留了半个月,说得李立生心慌意乱,六神无主。谷子干妈埋怨张家山。往日,立生出外干活,你过来盛就是了。你把银元,也是这样翻墙而过,连罐子抱过来就是了!
立生推了推大门,晚上大门一关,于是从院墙上跳了过来。立生尽管心疼媳妇,媳妇也没有了,这天晚上,财宝也没有了,奈何这媳妇,落得了个场光地净。
你是在讹诈我?
话说到这里,就和立生扭打起来。
就算是吧!
我要回娘家。
至此,登时脑浆迸出,士旺老汉明白了,吓坏了,这出戏该收场了,可是手一松开,这场梦该醒了
哎呀,一场大梦算是醒了。腔子前挂一个手帕,我常听我大说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