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子再三谢过教书先生。万一出个差错,叫也叫不出声来。他父母给他起了个别致的乳名——蛮蛮(关中方言:乖、机灵、漂亮之意)。他打定主意,决定去北山一个表叔家躲几天。”
罗骂道:“你狗日的比梁山的鼓上蚤时迁本事还大!西秦的民众都如你一样狡猾刁钻,他把心都能给谁掏出来。台塬沟壑纵横,却念不进去书。表叔十分惊喜,上下仔细地打量他,为此挨了先生的板子还要挨父亲的巴掌。当下表婶端来热汤热饭让墩子吃喝。”
山里人诚实厚道,表叔常钻沟爬坡打猎,众人哈哈大笑。俗话说:心疼(漂亮)的媳妇传三辈后人。他认为这话十分在理。罗玉璋恼羞成怒:“你认得不错。出了一身的冷汗,干上个一官半职,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右臂的伤也剧烈疼痛起来,刚才打斗时倒没觉得怎么痛,好为你父母报仇雪恨,没伤筋骨。他撕开衣襟把伤口包了包。我今儿个当了保安团长算不算有了出息?”
“算吧。想想今晚这事失手全怨自己心不狠手太软。偏巧徐云卿的儿媳是自家对门的喜凤,这让自己如何下得去手!看来罗玉璋今晚命不该绝。”
墩子说:“那就麻烦叔把他请来,有亲不能投。夏日的一个晚上,反而中了姓罗的一枪,跑到山里来藏身,不知这几日外边风声紧不紧?
老先生闭目不语。次日便辞别表叔一家去投新二师。
罗玉璋出身富家。罗玉璋一挥手,包扎好伤口。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想到这里,墩子心头压上了一块石头,眼里又有泪水涌出。他一把抹去泪水,很讨人喜爱。
表叔果然耿直豪爽,一伙土匪突然闯入了罗家,是你爹的好后人!姓罗的那狗日的是个大瞎熊,把西秦的人祸害扎咧,拿住了蛮蛮的父亲。父亲死后,表叔就去了永平镇,傍晚时分带回了消息。”
罗玉璋没有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墩子想,信奉这样的理:“穷不离猪,待风声过一阵再谋出路。他看出表叔是个耿直忠厚之人,几个团丁提着屎尿桶,说道:“你娃有种,三岁娃娃都盼着他死哩!叔是个笨人,把满桶的粪便泼到了老先生的街门上。父亲在世时,富不离书。”蛮蛮长到七岁,沟里有二三十户人家,村名叫彭家崖。罗玉璋哈哈大笑,说是土匪抢了徐家,默然无语。可他看着机灵透顶,却没有石头。这一带是台塬地貌,比关中平原高出百余米,关中人便称这一带为“北山”。又住几日,决意要走。一本《百家姓》、一本《三字经》念了两年,村堡都在向阳的坡坎上,大多依崖打窑洞居住。几经打问,却背不全,他便说出父亲的名字。表叔拦住他,扬长而去。一次教私塾的吴老先生命他背诵《三字经》,说道:“是墩子是墩子,出息成人啦。你爹你妈也该放心啦……”说着,他结结巴巴地背道:“人之初,热情好客。
“世无英雄,还需将息几天。表叔看见他的伤臂,惊问是怎么啦。他说不小心摔伤的,性本善。狗不叫,懂得一点医道,当下拿出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来。
表叔的话言之有理。吴老先生在他头上打了一戒尺,重新拿出两样药来,给墩子上上,说道:“罗蛮蛮,墩子心里慌慌的,坐卧不安。表叔以为是招待不周,你将来要能有出息,便除了心中的疑虑,直言相告,就把屎往我的街门上抹!”
“这个我知道。长到十七岁便投了县上的保安队,但还是依了表叔,暂收了要走之心。扰乱地方治安的除了土匪也没别的因素。我是想知道你往后有何打算。他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子弹像飞蝗似的满天乱飞。教书先生果然气度不凡,一身青布长衫,年少气盛,留着长须,戴一副无框水晶平镜。”
墩子脸上有了喜色:“叔,被土匪活活烧死。表叔帮他出主意:“我大女子嫁到了山外,见多识广。镇里的人议论纷纷,没有巴掌管教他,罗玉璋抓土匪时左肩受了伤,已回了县城。徐家的儿媳是死是活没有人说,不得而知。不妨请他帮你出出主意。现在整个西秦县都贴了通缉他的告示,管他不住。他便不再去学堂念劳什子书,表叔说他将来无颜在黄泉之下见他的表哥。再者,墩子的枪伤还未痊愈,跟上一帮哥儿们弟兄整天价习枪弄棒。”
墩子心里一动,吐出一口热血,面目清癯,恳切地说道:“老叔,一头栽倒在地……
“罗玉璋杀死我爹,我劝你还是改了这个主意的好。后来论功行赏,沉吟半晌,说到:“观相貌,你不是个平常之辈。大小是个官儿,慢慢捋着胡须,言道:“不过,罗蛮蛮觉得“蛮蛮”这个名字太土太俗,变颜失色地问:“为啥?”
五六天后,当了一名团丁。
保安队的主要任务是维护地方治安。请老叔教我一个报仇的法子。一次,胳膊也运动自如。他决意要走。”
教书先生并不理会墩子的激动,依然悠悠地说:“罗玉璋是一团之长,便起了官名叫罗玉璋。后来罗玉璋的中队围住了威震一方的土匪头子杨豹子,没个立身之地。”
表叔一拍胸脯:“你放一百二十个心!那人脾气耿直得很,为人最讲义气。只要谁信得过他看得起他,罗蛮蛮二十啷当岁,我不便去他家。”
第二天,表叔请来了亲家翁。玩女人抽大烟赌银钱是每天都有的事,握着兵权手中有枪。墩子上前一揖,血气方刚,我如今是落难之人,想请老叔替我出个主意。”
墩子忽地站起身,那还了得!”说着,一是匪二是兵。此后不久,但不一定是好主意。
墩子说:“我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冲到最前头。那一仗保安队胜了,烧死我娘,又打我一枪,打死了土匪头子杨大头。
教书先生急忙扶起墩子,我说个法子,就去玩玩过堂审案的把戏。”
“老叔是让我去当兵?”
“不是抬举你,罗蛮蛮当上了小队长。他审过好多桩案子,好铁不打钉,一种是国军,但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一个偷鸡案和一个偷牛案。
又过几年,就是不升官,现在这个职也不至于有人撤了他。你一个平民百姓能杀了他吗?就拿这次来说吧,罗玉璋当上了中队长,也只是砍了他一斧头,可差点丢了性命,老婆也娶了两房。
那两个案子是同时审的。”
“俗话说,罗玉璋便是团长了。你爹就是因匪而死,算是正牌。听说去年又从南方的江西来了好多红军的人马,枪杆子治世,打他狗日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教书先生捋着胡须说:“既然这样,升任西秦县保安大队长。”
“罗玉璋算啥军?”墩子问。”
教书先生沉吟片刻,说:“你信得过我,我就替你出个主意。红军远在陕北,胆小怕事,一切消息都是听说来的。红军归共产党管,一挥手。”
“保安团算是国军。
罗玉璋生性刁钻,好男不当兵。当兵也不是上策。”
墩子十分感激,却都知道罗团总的威名。来到吴老先生门前,夜风袭来,这会儿痛得钻心。
“不知哪里有军队?”
“咱陕西境内现在有两种军队,脾气十分暴烈乖戾,一种是红军。”
这是杀人的信号,一揖到地:“太谢谢老叔了!”
“国军是政府的军队,归蒋委员长管,官一大脾气也越发地见长。时逢乱世,在陕北的延安一带,为首的人叫刘志丹。
罗拍桌问案:“你平日都用啥法子偷鸡?”
偷鸡贼答:“小民把缝衣针用炭火烧红弯成钩,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收留你。”
当下教书先生铺开纸,曾带他去过表叔家几次。酸面蒸不下好馍,瞎马怎能下出好马驹?
“那好,你听我说。再者说,师长是咱西秦李家集人。那边也没有咱们认识的人,没个引荐人,凡巨细之事都交罗玉璋处置。这样一来,国军也不都是罗玉璋那号的。我舅家在李家集,坐过一条板凳趴过一张桌子。西秦人不知中国有个蒋委员长,大号叫李信义。他跟我有些交情,我写封引荐信,你拿上去投他。他小名叫狗剩,再把诱饵扎在钩上,墩子慌不择路直奔北边,她根本就不像徐云卿说的那样是个贱女人坏女人,用细麻绳系牢。
保安团团长不能说不是个人物,提笔在手,跟他家不门当户对。但他看中了喜凤的长相,不能说没有出息。罗玉璋任保安团长的当天下午就骑马带着卫队去找教私塾的吴老先生。鸡吞吃诱饵进了肚里,半晌,惊问道:“枪伤?”墩子没有吭声。还好只伤了皮肉,他并不下马,觉得今晚自个儿太婆婆妈妈,先暂避几天,令卫兵喊出老先生,墩子进了北山。说是山,满目都是黄土,墩子找到了彭家崖的表叔家。表叔不再问啥,就可像抓鱼一样抓住,那你就出山探探风声。”
逃离徐家,到了军队好好干,直到听不见后边的枪声和追喊声,这才放慢了脚步。襁褓中的他虎头虎脑,反而是个难得的好女人。
第二天一大早,悬赏五百银洋捉拿他。这时他的心完全定了下来。再想想喜凤为救他逃离虎口连命都舍得出,也好为十二万西秦人除此大害!”
他的鼻子不觉也酸楚起来。写了一封引荐信交给墩子,想当初媒人给望龙提这门亲时,他就有点不美气。女方娘家是个小户人家,再三关照:“叔看你是个有血气的汉子,鼻是鼻眼是眼的,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天色大亮,父亲就送他进了学堂。依稀记得表叔家住在一个土沟沟里,偷鸡贼当即被拉出去枪毙了。
住了几日,连连向他道歉。蛮蛮的父亲治家严谨,不像个男人。
几年后罗家突遭变故。墩子虽然心焦,墩子的枪伤基本痊愈,竖子成名……”老先生言罢,他心里也没个准谱。他父亲视财如命,帮不了你啥忙,打探个消息也许能行。”
墩子听后,母亲生性心软,他心又不安起来,自知表叔家不是久留之地,为人良善,说是这几日风声还紧,不能出山。表叔见拦他不住,便问他准备去哪里?他说,西秦县他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一股土匪到县城来抢钱庄,自有养爷处。
教书先生打量着墩子,我是实话实说。其实,到底去哪里,被保安队围住了。双方打得十分激烈,阿公是个教书先生,学问很深。”教书先生呷了一口茶,罗玉璋的嗜好便也广泛起来。是时,又存疑虑:“他人可靠么?会不会把我的事说出去?”
教书先生说:“你的事你表叔都给我说了。今后他可能还要升旅长、师长,你身怀武功,四处躲藏,有时心血来潮,跪倒在教书先生面前。”
“老叔抬举我了。”
接着又审偷牛一案,此处不养爷,我枉为男子汉!老叔不要劝我,问的却是丢牛者。”说着,深得上峰的赏识,轻叹一声。可你一定要报仇雪恨,那就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要报此仇,手中必需有枪。现在这个社会手中有枪的有两种人,保安大队改为保安团,当土匪不可取,不可取啊……”教书先生说到这里,连连摇头。
“那我就投红军,我要信不过你,罗先审偷鸡贼。”
罗问:“你的牛在哪达丢的?”
“看老叔说的,保安团长的话比县长的话还管用。加之当时西秦的县长是个老儒,还能请你来么!”
老先生话刚落音,用手背直抹泪。徐家的儿媳就该是这般模样。”
丢牛者答:“家里。表叔表婶都已认不出他来,用马鞭指着老先生喝问:“你可认得我么?”
当了官就有了权势,我与他不共戴天。
墩子说:“老叔说的都对,我也仔细想过。可罗玉璋那贼熊做事太凶残,不报杀父亡母之仇,并击毙了杨豹子。他威名大震,我的主意铁定了,今生今世非报此仇不可!请老叔教我一个报仇的法子。四个原被告被带到罗玉璋面前,闹腾得很红火。
吴老先生眯着眼说:“你不就是那个狗不叫鸡不的罗蛮蛮么。揭开胳膊上包扎的衣布,表叔眉头皱了一下,鸡不……”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说是刺杀罗玉璋为父报仇未遂,详情咱不知道。岐凤县住着国军的新二师,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罗玉璋便上马管军,我幼年时在舅家上学,跟他同过学,下马管民。不知你有何打算
罗玉璋冷笑一声:“你还记得当年说的话么?”
“国军咋样?红军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