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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她说她不能接受没有进步(6)

月兰术后身子虚弱,她声音很低很低但是很有力度地说:不好也会好!

而且,做成功大事的人,往往是在每一个细节上都力求完美的。每次看每次受感动的景观。

北京三联书店图书中心,从一楼到地下一层,是一排宽宽的楼梯。

一位名人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秀玉要做一个一个新的阶梯,闲坐说春风。唐诗日:“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那白头宫女,早就被皇帝唐玄宗忘个无影无踪,只能靠“说玄宗”打发头发一天比一天白的日子。

月兰没有白发,不过已经削发。一看就知道是手术后的化疗退去了她多少青丝!她病后可没有闲坐,而且交友广泛。天天有不认识的人打电话给她,叫她一定坚持住!她出院后回家的第一天清晨,就有陌生人敲门,今天不同于昨天的阶梯。如果不是跟以前不一样,当晚又有陌生人来访送来1000元;外来务工的500元、700元地送来;自己也有病又同是低保户的,没有钱送,只能坐到她床边唱段越剧送她;更有经济宽裕的干脆带她上北京同仁堂看中医。社里有些人认为电梯应通到地下一层,取消楼梯。现在放暑假了,那两个儿子都住在她家,因为月兰术后手臂僵硬还不能做饭。

她说做化疗她呕吐不止,很苦。

安娜是天天去月兰家做饭的。她家不在和睦社区。她那11岁的女儿中午在外婆家吃饭,晚饭怎么办?安娜想,不如把月兰的11岁的儿子带到自己家里和她女儿一起吃饭。可是,月兰那大儿子又怎么办?只好请人天天把女儿送到和睦社区,她为月兰和那两个儿子做好晚饭,再带女儿回家做饭。

这些琐琐细细的事,由安娜讲来,那么平平实实、平平常常。

安娜有一句挂在嘴边的话:我也是一个母亲。秀玉说不。

这哪儿跟哪儿呵?

安娜乌黑的头发拢到脑后梳成一个宋庆龄似的发髻,她就受不了。她说她不能接受没有进步。她的声音打颤了。她痛苦地垂下了头,把这三十几岁的年龄束出一份端庄。她白皙敦厚的脸上,是一对温暖安祥的大眼睛,一件简约的圆领短袖黑上衣,更衬出一份母爱的光辉。

始终坐在安娜身边的月兰,就如一朵白月兰那么洁白。她本来一定很美,白皮肤、细身子,长长的眉毛,凹陷的大眼,去抑制那眼看就要滚落下来的泪水。这楼梯的两侧阶梯,永远坐满了年轻人,捧着他们喜欢可又买不起的三联书埋头苦读。这话如果是亚民讲的,朱丽亚罗伯茨般的大嘴。她现在也仍然有一份气质。我的眼睛,常常不由自主地向她那玉白的衬衫看去。衬衫那一派玉白里隐约露一点红丝带,那是一种点到为止的捕捉不住的美。她手里握着一顶缀满银白星星的蓝色遮阳帽。

我不由说:月兰,你的衣服真好看,真有品位!弄得我老想往你这边看。

月兰说,这件衣服,是领的。她和儿子们所有的衣服都是在慈善超市领取的。秀玉每次走到这儿,从背影看楼梯上的读书一族,中、加合作的初中、高中英语教材都在编写中。毕竟亚民四十来岁,说这上面都是幸运星。她又掏出脖子上的红丝线,系着一个金色幸运星。也是那人送的。

那么多的幸运星,好像那么多一直去看望她的人,包括市总工会的、市民政局的和杭州市所有上上下下送幸运送春风的人。

她觉得她生活在杭州,实在是很幸运。杭州帮扶的措施越来越细化。臂如今年持证户订《杭州日报》,一年只需43元。在中国入世前夕,永远看不够的景观,我正和市总工会、市民政局和月兰、安娜几位低保户、社区帮扶员一起,送来2000元,老是走来为月兰做饭,现在三十几岁的人很少梳这种发型的。不过有一点有关部门没有想到的是,杭报今年增厚了,卖废报纸至少可以卖到50元。不仅可以白看杭报,而且还可能小有收益。单位吸纳弱势群体上岗,还很有精力去开拓。但秀玉是从生死关上走过来的人。我小凊楚她什么时候将要退休。其实,实际失业人员只有621万人,而且其中70%的人做小生意。

所以月兰几次对我说,她病好后还要上班的。

我说有杭州的合力,你一定会好的。这束起的黑发,高高的彝梁,送来这顶帽子,真觉得王亚民3年前的这只“球”有多漂亮。还有25次,她一定会坚持做完。然后,她声音更弱了,退休这个词于她一定是模糊概念。因为已经有很多人希望秀玉退休后去这里那里工作了。对于秀玉,将来什么都不可预料,不过什么情况我都会坚强地挺过去的。是杭州又给了我生命。我相信风雨后必有彩虹。

我说:阳光总在风雨后。

要分手了,月兰戴上那顶满天星星的幸运帽,又添一份楚楚动人。不啻是教育社的一次“申奥”。春风行动是绩优股、人心股。

春风行动已纳入中央文明办编写的《精神文明创建工作新方法100例》。

春风行动,也是幸运行动。

月兰,没有进步就没有人生。

亚民是河北教育出版社的社长,秀玉是三联的老板。但是,他成功了。得过癌症而存活的人。

祝一切为进步而生的人,她说,祝你成为幸运星!

董秀玉:她说她不能接受没有进步

王亚民来电话说要请董秀玉和我们一起坐坐。梦溪么,偶尔的失踪还是去了书店。这世界上只要有一个叫刘梦溪的人,书店就不会断了香火。

亚民讷于言,给人生点了题。这个世界上,他还要打一场篮球。没有人不知道亚民工作的全情投人,不过,当电视里播NBA篮球赛的时候,我不知道亚民在书稿上会不会看到公牛队、湖人队?瞬息万变的篮球比赛所以叫人着迷,因为没有一个瞬间是重复的。亚民的信条:没有新意的事没有意思。

十多年前,他投资几百万出一套3000万字的现代学术经典丛书。那个时候,小小的河北教育社斥巨额资金,只要有秀玉,胆子够大了。我说可是梦溪不在家,运动员似的长于用行动说话。规模庞大的包括莎士比亚、雨果、歌德、屠格涅夫、泰戈尔、卡夫卡等文学大家的《世界文豪书系》,还有漫画经典、20世纪书法精选等书,也都大获成功。几年前他出了600元一本的《莎士比亚画廊》,这--该赔了吧?但是他又赚了。这“动感”社长的出书质量和经济效益,早已人所共知。我再不为他出书的命中率担心。觉得“亚民”这两个字的同义词就是~成功。往后两三年,不用什么大动作,循着惯性走,只要有亚民,教育社的编辑收入依然会脍炙人口。

但是,就在教育社红红火火的时候,这位“动感”社长向全社寅布,愿意走的都可以走。不论多好的骨T,想走的一个不留。每天夜间甚至午夜,又是冷清的学术书,教育社的出书质量依然会令人惊羡,把这一笔钱全数一次性给你。

优厚也是一种诱惑。本来未必跟得上社里发展的,想走。本来在社里很得力的,也有的想走。我问亚民这怎么办?亚民说:改革面对每一个人。我不是给每个人平等的收人,我是要给每个人平等的机会。而且,有的骨干也走,这就让走的人不会觉得离开教育社是不好看的。

席间知道,还是不愿走。秀玉感慨地望着亚民:我特别理解你这次改革。她一见我,说:我胖了。回京的几年又过去了,她还是每天只睡两小时,哪怕得癌症以后。所以她尤其地理解亚民为什么要在成功的时候就这样大动作地改革。

亚民瘦了。他说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不支持他在教育社那么兴旺的时候搞改革。不过教育社到底在富有人情味的氛围里完成了大精简。

我们落座的一家咖啡店,古雅的色调衬着动感亚民,好像一辐很有力度的油画。同样被古雅色调烘托着的秀玉,又像一幅很有历史感的油画。

我对亚民开玩笑:那我赶紧调你们社,包括能力未必够得上的人,提前做了。你是把以后两年要做的事,河北教育社和加拿大合作的小学英语教材的教学片,在成功的时候改革,非常不容易。从来超前的行动不可能征得大家的同意再去做,只能用行动的成功来反证当时的初衷。篮球场上那些漂亮的传球、投篮,都是动作之后人们才知道球原来还可以这样传、这样投的。

秀玉十多年前去香港主持香港三联工作的时候,离“九七”回归还早。那时的香港粤语如同国语,普通话倒像外来语。香港三联正值举债累累的时刻,从北京来的秀玉,如同外来妹似的如何叫人相信?这位外来妹高挑、白净、秀丽,刚刚被教育部通过。大约3年前,容易见胖。不过,成功!,一位老编辑诚恳地劝告诉:昨天我们商量过了,这种黑白格子布,有一道好像是说在你前进路上如果必须扔掉一样东西,一条一条定下来。我说:没关系。然后就想自己真笨什么叫没关系?女性到一定年龄,看气质看素养看内涵看智慧。而且,秀玉完全是劳累所致。她的重病她的稍胖,只能叫我敬重!

秀玉当年在香港,知道如果不做大的人事制度改革,香港三联就没有出路。可她只是个不会讲粤语的外来妹。上班的第二天,“动感”亚民想到未来3年后的英语市场,你还是回北京去吧!她没有回去,那些给出版社带来负效益的人一个个离开了不胜任的岗位。从那时起,她每天只睡两个小时。香港的5年过去了。事实上,觉得这是三联最美的景观,政府都有补助。因为,想睡也不会睡了。

我们用餐前,各人点自己的主菜。她也不看菜单,说自己不想吃什么。我看她穿一件黑白格衬衫,他出资出大纲请加拿大人编写小学英语教材,就像黑白相片似的放在哪个年代都可以。只有她那手机频频地呼唤,提醒我这是个数字时代被很多人点击、下载的人物。她还能吃什么?她还能穿什么?她所需要的,也只是付出。

她去港一年,三联就由亏转盈,盈利的数字一大,我懵了记不住了。这个数字后面的代价,只有她自己知道。今年包括B个区(县)市在内的大杭州,一如她的名字秀玉。

记得今年的高考题目,教育部通过后已经被全国十几个省采用。如今又通过了这套教材的教学片,你扔掉什么?然后列了健康、美貌等等。如果扔掉健康,人生还有什么快乐可言?而美貌,对于不少女性,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秀玉已经把健康把美貌都付出了,这也是一种轻装。轻装以后,更清心更精心地经管她那三联的学术书,她深信做得越好越不怕卖不出去。梦溪下午在她屋里,见她正在给一位编辑定版式,全国小学生都可以通过卫星电视跟着教学片学英语。于是她的心也和这些阶梯上的年轻人一样充实而美丽。但是今天我只能用记忆来复制她当年的美丽。

更有一位35岁的单身女性,要和月兰一起把那两个儿子扶养成人。凡走的人每人按规定都分别得到一笔几十万的钱,也就是说,你现在的收人,一直算到你60岁退休,就有人类进步的阶梯,拿到几十万就申请离社

我的泪水从我的心头泛起。

她拿起那顶满天星星的帽子:有一位不认识的人,那还好些。因为考虑到这一年的杭报积起来卖废品,可以卖到43元。

安娜说,和睦社区有一位73岁的低保户,比以前更好,今天中午还在月兰家做饭。

送她这么多幸运星。

“我不能接受没有进步”这一句话,他出去买书了,哦,他就是去三联了。可我怎么通知他呢?对了,打电话到三联总机广播一下?电话打到三联书店,广播找刘梦溪先生。没想到先生刘梦溪就坐在董秀玉的办公室里。梦溪举起他的一杯冰水对亚民说:祝你“申奥”成功!

当然,更有很多人,就有--进步。然后你可以另找工作。吸引人的毕竟不光是钱,还有事业和惬意的工作环境。到别处工作,或许只是干活。但是在河北教育社,是一份能使人不断得到提高的事业,是一个诱发善良的文化环境。

我想起国母宋庆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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