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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在心里代凤姐儿难过。黛玉听了,也有些心伤,连声叹息。平儿哽咽道:“这也就罢了,偏我们那个爷也是个不省事的。以前我们就听说了的,在外面偷娶了尤二姑娘。后来尤二姑娘走了,这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也就罢了。哪知道大老爷又赏了秋桐,那秋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整天里正事不做,只爱捻酸吃醋,拨火生事。偏爷还就喜欢她,两人整日里粘在一起。虽然奶奶并不想理会,但秋桐总是能无事生非,不几天就要找奶奶吵一次。这些日子里,奶奶不知道受了多少闲气呢。”

黛玉叹息一声,正要说话时,小红推门进来,先向黛玉请了安,才说道:“奶奶醒了。”

黛玉听了,便起身走进凤姐儿住的房间。果然就见凤姐儿已经睁开眼睛,见我们进来,想要起身,黛玉忙快步上前,按住凤姐儿,柔声道:“姐姐歇着吧,别起来,我说几句话就走。我们是相好姐妹,又何必这么拘礼呢?”

凤姐儿虚弱一笑,脸上疲色尽显,道:“如此我就放肆了。”当下便不起身,依旧躺着。黛玉在床沿边坐下,拉着凤姐儿道:“姐姐感觉怎么样了呢?”

凤姐儿苦笑道:“没什么,还死不了。”黛玉一惊,握紧凤姐儿的手,柔声道:“姐姐将心放开些,再不要惦记那些事情了,先养好自己的身体罢。”

凤姐儿长叹了一声,默然不语。黛玉轻声道:“以前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也常为了一些人,一些事情生气伤心,身体也虚弱得很。但后来我却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大得很,为了那些人,伤害自己的身体并不值得的。”

凤姐儿低头道:“我与你毕竟还是不同的。你过得不好,可以选择离开。可我呢?就算心情再不好,心里再不舒服,也只得在这里守着,熬着,消耗生命。”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凄然续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整天操碎了心,却还是不能让二太太满意?我也不明白,我这样一心一意地待自己的丈夫,却为何就是得不到丈夫的真心?”

黛玉听得很是心酸,低声哽咽道:“姐姐受苦了。”,

凤姐儿眼里隐隐有泪,却又忍住了,轻声道:“你不必为我难过,如今的我已经伤碎了心,所以,今后再没有人能继续伤害我了。现在我也想清楚了,既然我的命运已经这样了,我也不必再为这个哀伤难过了。好歹如今我身边还有巧姐儿和平儿呢。就是为了她们,我也得坚强起来。以后,我绝不再管其他的事情,只守着她们两个过日子就是了。”凤姐儿说到这里,抬手替黛玉理了理鬓边的头发,爱怜地看着黛玉,温柔地说道:“我这一生,已是误了。没什么好难过伤心的。如今我只担心妹妹了。我们素来相好,我有几句金玉良言,妹妹可要听好了。妹妹,将来你择偶一定要万分谨慎。你要记得,对于我们女子而言,最难得的,是一颗真心,最难求的,是一份真情。其余的那些东西,如荣华,如富贵,其实一文不值的。妹妹素来聪慧,也该明白我这些话的意思。”

黛玉听凤姐儿说起择偶之事,不由得面色一红,嗔道:“我好心来看姐姐,怎么姐姐却来打趣我?”

凤姐儿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并不是打趣你,这都是我的真心话。妹妹也并非世俗之人,又何必作那些世俗之态?妹妹人长得好,文才也极出众,倾慕妹妹的人自然不计其数。妹妹不必着急,一定要看清楚再选择。因为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如果你选对了,便会一生幸福,成就一段人间佳话;但如果选错了,就一定会郁郁寡欢,终生伤心。所以,妹妹一定要谨慎选择自己的夫君。而如果将来妹妹遇见了一个对妹妹真心真意的人,妹妹一定要把握住机会,绝不要错过了。”凤姐儿说到这里,一滴清泪缓缓从脸上滑落下来,滴在黛玉的衣襟上。

我在心里轻叹,如凤姐儿般美好的女子,却为何得不到幸福呢?转念又想,如今凤姐儿的心里必定十分伤心,但她仍然这样关心黛玉,她待黛玉之心,不言可知。

我正沉思之际,只听黛玉说道:“姐姐的话,我记住了。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凤姐儿憔悴的脸上有了一丝欢欣的笑容,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黛玉沉吟片刻,道:“姐姐也该累了,我先回去了,姐姐好好歇着吧。”说完,便起身告辞。平儿送我们出了院子,方才转身回去伺候凤姐儿。

回房后,黛玉叹息连连,含悲道:“红颜薄命,自古如是。”

我与紫鹃想起凤姐儿的景况,心情也十分沉重,彼此相顾无言,心肠百转,内中忧愁千缕。

探望过凤姐儿之后,黛玉要午休,我便闷闷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也合上眼睛养神。这时莲儿却携了在王府里便备好的首饰匣过来,送了给我。待莲儿走后,我依旧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方才起来打开首饰匣。匣子里却都是些极贵重的腕镯戒指珠花钗环之类的饰物,样样精巧雅致。我细细看了一会儿,见里面有一对碧玉手镯,极是名贵精致。想起玉钏素日里常替我们报信,便将那对碧玉手镯取了出来,出了屋子,悄悄走到玉钏儿的房间,送给玉钏儿。玉钏儿见了手镯,因为恰好与她的名字相合,便也很是喜欢,连声道谢。我见她喜欢,十分开心,当下又折回自己的房间,邀了紫鹃,前往贾母的上房服侍黛玉。

次日起来,西宁王妃派青儿带人过来,说要接黛玉回去。贾母十分舍不得,还想留黛玉多住几天。加上黛玉也想多陪陪贾母,又有些担心凤姐儿的身体,因此我只得与莲儿商量,再在贾家停留几天,先将青儿打发回王府。

之后的几天,我们过得平静无波。每天上午黛玉都会到贾母的上房,陪贾母说话,下午便去探望凤姐儿。凤姐儿的身体虽然并没有完全痊愈,但却有所好转,已经可以起床了。每次过去看她时,我都会为她感到心酸。不过凤姐儿毕竟不是寻常的世俗女子,自从她说不会再在乎其他事情后,她果然变了,美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决绝的神情。我虽然十分伤感,心里却又很是心安。身为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旦遇人不淑,如果不能离开,又无法改变的话,至少应该先善待自己,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再为情所伤。虽然这种做法很消极,但却也是目前最理智的生活方式。所以我相信,凤姐儿她一定可以撑下去,活出一分属于她的精彩。

十一月十五日,王妃又派人过来,叫我们即刻回去。黛玉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便吩咐我们打点行装,与贾家的姐妹话别后,方才坐上轿子,一起返回西宁王府。

众人直接将轿子抬进二门,我与紫鹃扶了黛玉下轿,前往王妃的上房请安。我们进房时,却见上房里除了王妃外,另有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美妇,看年纪不过才四十多岁,容貌清丽无比,又带着一丝雍容华贵的气度,正在与西宁王妃品茶闲谈。

那中年美妇与西宁王妃见我们进来,两人都站起身来。黛玉行了礼,那美妇人拉起黛玉,上上下下瞧了半天,方才笑道:“果然气度不凡,清丽可人,超尘脱俗。”又回头看着西宁王妃,笑着说:“瞧这品格竟比娉婷还强上几分呢,你的眼光果然不差。”

我皱起眉头,听得一头雾水。黛玉也轻轻蹙眉,看向西宁王妃。西宁王妃浅浅一笑,看着黛玉道:“这是我的弟媳妇,你该唤声舅母。”

当下又细细将那中年美妇的情况说了。原来那中年美妇竟是东平王府的王妃。东平王名唤万飞,是太后的嫡亲弟弟,与西宁王妃自然亦是嫡亲姐弟了。起先东平王不过只世袭了一个侯位。东平王性情向来端方正直,虽然两个姐姐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郡王妃,但他并不屑靠这些裙带关系,所以竟安分守己地做了几年的小侯爷。后来当今太上皇即位,东平王很受太上皇宠信,曾率大军征战边庭,屡战屡胜,建不世奇功。回朝后立即就被加封为王,前途本是无可限量。但东平王在战场上已经负了伤,实在不能操劳,所以他便主动将兵权交了出来,不再理会政事,偕王妃出京休养。后来太上皇逊位,太子水清登基后,念及东平王的功劳,便大举加封东平王府。东平王本有三子,长子万之明被册封为东平王世子,将来承袭东平王的王位。二儿子万之安被封为定国公,将来也有望封王的。三儿子万之扬却只得了一个品级极低的侯位就罢了,就连提升的机会也极渺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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