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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吃了一惊,连忙答应下来,又转头朝张西道:“张伯,我得晚些再回去,麻烦你谴人去跟青梅姐姐说一声。”

张西见我一脸坚持,只得点头答应了。萧风便转身走到门口处等候,我折身进了厨房,吩咐了几声,让他们准备几样精致的清淡小菜,自己便站在侧门处等待。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萧风走过来告诉我万清已经过来了,我便叮嘱身边的李奇,让他将菜肴送上来,这才转身随萧风上了楼。

我来到沁梅厅外,见厅门口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子,仔细一看,正是万清的另一个侍从。我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打了招呼,这才抬手扣门。厅内传来万清沉沉的声音,“进来。”

我推开门走进去,刚掀开珠帘,进入视线的是那个熟悉的修长的身影,只见他凭窗而立,白衣胜雪,似乎正在发呆出神。

那是一个极度落寞、哀伤、消极背影,令人莫名心生怜惜。我缓步向前,来到他的身边。

他也不曾回头,眼睛继续望着窗外,眼神飘忽。

“万公子,”我轻轻的唤他,“是我。”

等了半天,他似乎才看到我,茫然抬眸,低声道:“林砚,你来了。”

我点点头,却不再说话,转身走到窗下的茶几旁,取了白瓷茶壶,斟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慢慢抿了一口。万清也默然不语,依旧望着窗外出神,屋里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微微的风声,送来梅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起身开了门,接过李奇递过来的托盘,合上门,将托盘里的菜肴一一摆好,继续坐在椅子上喝茶。

仿佛过了很久,万清才合上窗户,回过头来望着我,缓缓开口问道:“你进来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不说话?”

我放下茶杯,轻声道:“我不说话,是因为看到万公子正在想事情,不敢打扰,我想给万公子一个安静的环境。”

万清又问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进来呢?让我一个人呆着,岂不更好?”

我答道:“我看得出来,万公子神情悲伤,心情很不好,虽然我不是聪慧睿智的人,但我也知道,在悲伤难过的时候,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身边能有人陪着,哪怕其他人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有人聆听一下自己的心声,安慰几句,总是件好事。有人在身边陪着,就算彼此什么都不说,但知道自己并不孤单,起码心情会好一些。”

万清微愣了愣,过了好半天才走到我身旁坐了下来。我立起身另斟了一杯茶,递给万清,口中说道:“天气冷,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万清喝了一口,合上眼出一会儿神,才道:“林砚,你真是善解人意的人,不错,我现在的确很不开心,但因为有你陪着,我果然感觉自己并不是孤单的,起码,我身边还有你。”

我赧然不答,低下头喝茶,万清幽幽开口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烦心?”

我垂眸道:“万公子要是愿意告诉我,又何需我开口询问?如果万公子不愿意说,我不是强人所难吗?”万清一怔,缓缓道:“我自然愿意告诉你,这一两个月,我过得很烦心,上个月我唯一的表妹因病过世了,我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当真是一大遗憾。”

我沉默不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想,你一定很伤心吧。只是,人生在世,悲伤有时,欢乐有时,亲人离去,自然会伤心难过。伤心过后,只要我们不忘记他们,记得他们就行了。毕竟,人,还是有继续生活下去的。”说到这里,我望向万清,有些神秘地问道:“万公子,你可知道为何我们人的眼睛会长在前面吗?”

万清愕然地摇了摇头,我一本正经地道:“这是上天在提醒我们,我们应该时时向前看,不应该沉浸在已经流逝的过去。”

万清沉默,又接着道:“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别的事情让我烦恼。我是长子,近年来开始接手家里的事务,但无论我做得多优秀,我父亲从不会夸奖我,见了我连一句温和的话都没有。近来态度更是冷漠,待我就像是陌生人。”

我含笑道:“这就是‘爱之深,责之切’了。他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因为对你寄予厚望,自然会对你严厉一些,你何必为这个难过?”

万清拧着眉道:“我整天累得要死,他待我冷淡得很,我有个年幼的弟弟,整天游山玩水,万事不管,他反倒喜欢得紧。这是什么道理?”我轻声道:“这是因为,他对你们的要求和期望并不相同。你是他的继承人,而对你弟弟,并没有什么期望,只想让他过得快乐就行了,待他宽松也是应该的。”

万清吃了一惊,闻言似茅塞顿开,眼前一亮,望着我幽幽道:“竟是这样?真的吗?”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万清猛的握住我的手,终于有些欣然地道:“我明白了,林砚,谢谢你。”

天气寒冷,我的手有些冰凉,他伸过来的手却是极温暖的。我呆了呆,一时竟忘了推开他的手,默默享受着他给我的温暖,心里也温暖如春天。

直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扣门声,我才回过神来,脸上微红,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起身开了门,站在门口的却是张西。

我含笑问道:“张伯,怎么了?”张西望了我一眼,眼神颇有些奇怪和意味深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终于答道:“没什么,只是天也晚了,我过来给万公子点灯。”说着,举步缓缓走了进来。

我轻轻“啊”了一声,这才发现屋里已经有些昏暗,不禁暗自责怪自己的粗心,只是心里又有些惊讶,以张西的身份,怎么会上来做点灯这种小事情呢?想了一想,便明白其中缘由,张西定是过来提醒我时候不早了,让我快些回去的。

在我发怔之际,张西已经将灯点亮,回过头来盯着我。室内一片明亮,我低下头,嗫嚅道:“张伯,你去招呼其他客人吧,我与万公子道声别,马上就回去了。”

张西这才答应着出去了,万清待他合上门,才皱眉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天色也不早了,万公子也该早些回去才是,以免家人牵挂担心。”

万清却道:“他们才不会担心我,前不久我那弟弟回来了,我父亲自然围着他转,至于其他……人,每天都斗得不亦乐乎,看着就心烦。”

我心里很是不解,微微蹙眉不语。万清幽幽开口道:“林砚,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每次相遇的时间都是在十五这天?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经他这么一说,我这才注意起这件事来,心里有些好奇,便抬头望向他。万清起身推开窗户,眼睛望向窗外,叹息一声,指了指半空中的明月,才回过头道:“十五这天,本是月圆人团圆的好日子,我家里定下规矩,每逢这天都会有家宴,但有些人却从没有安宁过,面子上都摆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样子,个个却又笑里藏刀,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斗个你死我活。我实在看不来他们那种虚情假意的样子,这才总是选在十五这天出来闲逛。”

在清幽的月光和明亮的烛光下,我分明看得到,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神情,似乎极度落寞、哀伤。我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自然不知道万公子说的这些人是什么人,但是,就我自己而言,如果并不是我在乎的人,我是不会在意他们的。人生在世,会有很多人走过我们的生命,有些可能会是对我们很重要的人,有些则只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也有些人,会一直呆在我们身边,虽然他们一直存在着,但若是对我不重要的人,我绝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毕竟,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何必为了那些我不喜欢不在意的人不开心呢?所以,事情的关键是,万公子,那些人,是你在乎在意的人吗?”我说到这里,心里浮起一种奇怪微妙的情感,似乎很怕他会点头。

万清却立刻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不是,谁会去在意他们?他们又怎么值得我在意?只是看见那些人虚伪的面孔,心里总是不怎么舒服。”

我便笑道:“这有什么?若然是我,他们要闹要斗,就由着他们好了,我只当看了一场精彩的戏好了,而且,这场戏还是他们免费请我看的,连帐单都免了。”

万清被我的话逗乐了,笑了一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了,你说得极是,我不应该因为那些我不在意的人,何必为了他们而不开心呢?”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望着我道:“林砚,其实我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在你面前,我似乎可以无拘无束,不必掩饰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诉说我的心事,而你,总有方法开解我,逗我开心。上一次我心情也很不好,因为有你的那番话,我才能够放松一些,这一次,又是你陪在我身边。虽然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我想告诉你,林砚,你是我在乎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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