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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这天上午,县桥梁工程队的张经理来到苦藤河乡,询问修桥资金的落实情况。他说他原本是不准备来的,只是,顾家富说国庆节要开工修桥,他来看一看该准备的准备好了没有,施工队进场就要材料用,千万塌不得场的。顾家富连忙把他哥叫来,两兄弟陪着张经理在办公室喝了一会茶,说了一下修桥的资金的落实情况,就把张经理带到河那边顾家富的连山酒家,选了一间包厢坐下来。顾家富要弄一个漂亮的姑娘来陪陪张经理,张经理说:

“要弄就弄三个,每人一个,叫一个来我不要。”以前顾家好对面前坐着一个陪酒女还有一些顾虑,后来在外面人家请他进包厢吃饭喝酒都是这样的,也就习以为常了。再说,今天乡干部都下村去了,自己在这包厢里让一个陪酒女陪着也不会有人知道,就没有阻拦。顾家富叫来三个漂亮姑娘说:

“张经理,这些姑娘都是我自己酒店的,你只管放开一些,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想睡觉的话,包厢的旁边有间小房子,大胆地去睡,不会有问题的,小费由我开。”顾家好说:“这些都是看心情来的,顺其自然,要你交待做什么。张经理你点菜吧。”张经理的眼睛瞅着身旁的三陪小姐,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么?大鱼大肉真的吃腻了。”顾家好说:“王八汤怎么样?我们这里的王八是从苦藤河里抓来的,不是自己养的那种吃屎长大的王八。”张经理连连摆着脑壳说:“不吃不吃,这些日子都吃出王八骚了。”顾家富问:“清炖仔狗如何?”张经理说:“那东西好是好,只是太补,吃了晚上睡不着觉。”这样说着,就伸手把三陪小姐搂进自己怀里去了。

顾家好和顾家富就不做声了。他们不知道张经理到底喜欢吃什么。顾家富眼珠子骨碌几转,试探着说:“不知道张经理喜不喜欢吃乌麂山羊肉。俗话说,秋草蓑,煨羊肉哩。”张经理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是不是那种全身长着黑毛的山羊?”“是的。不但全身长着黑毛,连羊角羊蹄子都是黑的。”“那可是难得吃到的珍品啊,你们苦藤河乡有这种山羊?”顾家好说:“不多,但找得到。”张经理说:“找得到的话,我买几十斤这种羊肉回去吃。”顾家好说:“行。”就叫顾家富过河去杀李书记从竹山垭村全安家赶来的山羊。“你快去找羊屠夫杀两只,我们吃一餐,剩下的全让张经理带回去。”顾家富走出门之后,复又踅身回来对顾家好说:“哥,那个事,你得认真对张经理说一下。”顾家好没有做声,只对弟弟瞪了一眼。

张经理笑问:“什么事呀?还要认真对我老张说么。我可是把你们当成我最信得过的朋友啊。”顾家富说:“我们李书记说,修苦藤河大桥要招标找施工队,包工不包料,桥要修得好,钱要花得少。是我哥表硬态才把这个工程给你做的。”张经理说:“放心,这个情我记着的。”张经理顿了顿,“听说你们分管后勤工作的人还没定下来?包工不包料的话,你们的后勤工作可是塌不得场的呀。后勤工作一塌场我们就没钱赚了。”顾家好眉头皱了皱,说:“家富不是在做修桥前的具体准备工作么。前天乡干部捐的五万多块钱,我让他拿去买些木材油毛毡之类的东西摆那里,再就去买水泥和钢材。你说谁还会去接家富的手管后勤呀。”张经理说:“顾乡长想得真周到,到时候他们想换人也不好换了。”顾家富想说什么,却被顾家好拦住了,说:“张经理还要赶回去,你快过河去杀山羊吧。”过后又对张经理说,“苦藤河乡还是我说了算,除了让家富准备修大桥的材料,该拜的码头我们还要拜,该打点的菩萨我们还要打点。”张经理把三陪小姐紧紧地搂在怀里,一只手不停地在她鼓鼓的胸口揉搓着,口里说:“让顾主任分管后勤,许多事情办起来就方便多了。这样很好,很好。”顾家好见张经理有些火急火燎的样子,对另外的两个三陪小姐说:“顾主任过河杀山羊去了,你们等一会再来吧。”这样说过,自己也跟着她们一块出了门。出门的时候将包厢的门也紧紧地关上了,“你们说说白话,我等会再来。”顾家富从连山镇请了两个手脚麻利的羊屠夫,要他们随他过河去杀山羊。他的要求是越快越好,当然,也不亏待他们,除了给他们各人二十块钱的报酬,羊头羊脚以及心肝五脏和下水全部白送他们。两个羊屠夫高兴得不得了,光这羊头羊脚和心肝五脏下水之类的东西,也能卖几十块钱。个把钟头的工夫挣四五十块钱,天下哪来这样的好事。

两个羊屠夫磨刀霍霍地从乡政府旁边的砖楼墙角落里拖出两只大母羊,给每只母羊灌了半碗昨天顾家好请客喝剩的酒鬼酒。

羊屠夫说这种灌酒杀羊法能使羊肉更加鲜嫩,而且没有腥味。两只大母羊喝了酒之后,就飘飘然在乡政府门前的花园里打圈子。

两个羊屠夫手持屠刀,跑上前去对着羊脖子就是一刀,过后就不管它们了。两只母羊一边绝望地咩咩叫喊,一边趔趔趄趄地奔跑着,将红红的血水洒了一地。过后,就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吓得一旁看热闹的严卉用手捂着眼睛直叫吓死人了。

这个时候,竹山垭村的村支书全安和邓启放的老婆莫如华从大门外匆匆忙忙走进来。莫如华昨天下午去找她娘家亲哥莫胡子,被莫胡子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只得又往竹山垭赶,她再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只有找全支书出面求情了。天黑一阵,她才赶回村里,没有想到,全安和李冬明都到全金来家里去了。他们已经知道全宝山被匡兴义罚款的事。全安对李冬明说:“你让我怎么做人家的工作,乡企业办那几个人这么多年来就是这样对待老百姓的。他们哪里把老百姓当人呀,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罚款就罚款,罚款也是由他们自己说,想罚多少就是多少。人们背后骂他们是土匪,是地痞,是流氓,是牛头马脸。全金来回来要是知道这事了,还不去和匡兴义拼命。”李冬明也气得不行:“真是乱弹琴,等把集资款收完了,我要好好开会整整风。”过后就劝老人说,“你老人家为了支持乡政府修大桥,这么大年纪了,还在想办法弄集资款,你的这种精神值得大家学习。匡会计说的罚款,我说了,不用交。他那样对待你老人家,是错误的。我回去之后要严厉地批评他,要他向你老人家赔礼道歉。”全宝山哭着说:“李书记,我儿子还铐在乡政府呢。要是把我儿子弄到县里去,我也不想活了。”李冬明是农村出来的,他也知道做农民的艰难。看着面前这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对全安说:“全支书,你胳膊上的伤口好像发炎了,明天去乡卫生院上点药,顺便带着邓启放他女人去找顾乡长,把全金来和邓启放接回来。”过后又劝老人说,“你老人家不要着急,全金来明天会回来的。”第二天全安吃过早饭就带着莫如华出山了。全安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婆娘像侍候宝宝儿一样侍候的乌麂山羊被顾家富杀了两只,正在剁脑壳剥皮。全安瞪圆了眼睛问站在一旁指手画脚的顾家富:“顾主任,他们怎么把我家的山羊杀了?”顾家富对全安瞅了瞅,笑说:“你认得这是你家的山羊?”“自己家里的山羊怎么不认得,你们杀的还是两只母山羊。

这两只种羊是我婆娘从她娘家村里花大价钱买来的。”全安走过去,双手抚摸着没有头的山羊,“我婆娘还靠着它们奔小康的,却被你们杀了呀,我回去怎么对我婆娘交待呀。”顾家富说:“全支书,你别说不在理的话,乡政府的收据也是钱呀。”全安说:“李书记说了的,这些山羊只赶来关几天,等集资款收完了,就让我赶回去。”顾家富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去对我哥说去,是他安排我来杀山羊的。人家县桥梁施工队张经理来了,施工队马上就要进场修桥,他来看看大桥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是他提出要吃乌麂山羊肉。”“怎么,又是你管大桥的后勤工作,上次开会不是说还没定下来么?”全安扭头看了眼莫如华,问道。

顾家富冷笑道:“我不管谁管。”他心里还没说出来的话是,几个人告状就把我告倒了。他继续说:“苦藤河乡这块天地,还是我哥做主。我哥说了,给你们每个村的主要干部减免一半集资款,你还不领他的情呀。”全安一口气堵在心里,半天没有透出来:“顾乡长在哪里?

我找他去。”顾家富反问道:“上头来了人,你说会在哪里?”全安就急急忙忙往河边跑。莫如华在后面一边赶一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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