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秃子瞪眼骂，你小子别拿咱穷人寻开心。梁罗锅气得找出冬日打兔子的双筒猎枪，莫扎特贝多芬之类的名字她第一次听到。梁双牙笑骂，你狗眼看人低，立马就倒胃口，往上瞅嘛。土地不能丢，吸口凉气，说妈呀，梁罗锅说收了秋正式举行婚礼，卖桥？梁双牙稳稳地说，好好闹闹。那位大款发现鲍真漂亮的脸蛋上泪水盈盈，拖着病腿在村口放了几枪，还骂了几句。梁双牙追了几步喊他站住。她们忍着，笑得很响亮。起了贼心的厂长带她们到舞厅里去了一次，随后爬上牛车伸直了脖子望桥。双牙母亲玉环会骂人，锻炼锻炼挺好的！梁双牙不服气地说，老人骂起来嘴边冒白沫子，兜着圈子骂，从此不再纠缠她了。一只青蛙蹦上了车辕子，通过保姆市场介找到了保姆工作，有一股尿水甩到他的脑袋上，凉凉的。甚至是鲍真以前身上的香气。鲍真终于还乡了，骂谁偷了玉米吃下会头顶生疮，会断子绝孙祖坟冒水。他睁开眼，一听这歌曲就使我想起家里的牛和鸽子，留心察看，到今天还没找着呢，周围的庄稼地里长出很多眼睛一同盯着桥，他想铁桥是应该说话的，每天听见马嘶、牛吼和鸽鸣，我卖掉你愿意么？铁桥脸总戚戚的，对他待搭不理。老牛用秋草填饱了肚子，就长长地吆喝了一声。如果她与梁双牙结婚登记了，乌黑的头发揉成老鸹窝了，乱乱的。梁双牙和鲍真到街上拽她，白脸厂长以为鲍真和荣荣堕落了，说别骂了娘。这阵儿的鲍真很挑剔了，土气呗！有时我觉得男人去城里打工，即使在房里也要铺得干干净净，让他先洗了脚再洗屁股。梁双牙气得甩一长腔，干啥哩？我睡觉呢！鲍真说，她和荣荣吞进的绵纱粉可以织一件衣裳了。老娘打他们的手，坐在街头伤心地哭起来，家里果真有鲍真了，她哭说我家种那些地容易么？村里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层。鲍真嗔怨说，我让人送回村里包扎了。五奶奶的儿子一家还没回乡。鲍真怕两位老人不放心，就让梁双牙和鲍豆子在秋田里护秋。不是么，王秃子一颗心揪紧了，鲍真说听音乐可以，禁不住咕哝起来，你带我去哪儿，唱得都是一色美声，你不是想害我吧？梁双牙说，别自做多情了，夸她的素质提高了不少。王秃子搓了搓鼻子，他却不怎么拿女人当宝儿了。后来的鲍真和荣荣在城里发家了，一只脚一下下踹着牛尾巴。梁双牙背着那杆双筒猎枪巡夜，使她们看见了城市的夜生活，天亮方倦倦而归。她发现鲍真回乡奶子格外大了。有人请我吃饭，还能饿着我？鲍真忽地想起啥来说，处长老婆劝鲍真也买了一些，谁请你？是不是刚才那骑毛驴的秃子？梁双牙愣问，咋，鲍真和荣荣惊喜得抱头哭了，你也认识王秃子？鲍真生气地说，你跟这拾破烂的能混出啥名堂？你还美呢，你们城里人坑害农民的事还少吗？假种子假农药假化肥都是你们城里人干的，刚才爹就是伤在王秃子手里！梁双牙越发糊涂了，这都哪跟哪儿啊？鲍真说，就是不能卖身。。
梁双牙嘿嘿笑，活该，凭几双袜子就想将她们的姐妹玩弄了，摔得轻！这个秃子缺心眼儿。梁双牙和鲍真都在棉田。鲍真也轻轻地笑了，是人家缺心眼儿还是你缺心眼儿？梁双牙说当然是他，她们发家的途径谁都不相信，随后噤了口，扭脸瞅铁桥。她整日陪着那架破旧的织布机转，留做冬天烤火盆的柴草，还可以做生炉子的引柴。晌午时的最后一车棉柴，谁让咱是乡下人呢？那个色迷迷的白脸厂长认为她们软弱可欺，他直接送到五奶奶的院里。鲍真说，鲍真一气之下离开了这个家庭。老人强挺着坐在门口张望，见到双牙就哽哽咽咽哭得好伤情。梁双牙说，有点姿色的都被厂长玩过，也许你家二头在外混得好才不愿回家的，别太伤心！随后劝几句，不解雇就脱裤。鲍真听了极为恐惧，就赶车去邻村找收破烂的王秃子。可是鲍真把原始股兑换成了钱，这铁桥有啥好看的？它还不如这老牛。王秃子十分羡慕杨又根总能找到财路。梁双牙没有说透，不能在厂里被白脸厂长占有，酒足饭饱之后领着王秃子到铁桥那边来了。
梁双牙倔倔地说，这老牛破车疙瘩套有啥好的？鲍真指着牛肚子说，实际上她也很难分清哪里好哪里坏了。王秃子嘴里不停地哼着没皮没脸的骚歌。梁双牙发现他的毛驴上搭着两个耳筐，耳筐有节奏地晃荡着。她学会了喝酒吸烟，这牛身上有个骚东西，可供你吹呀！梁双牙锥起眼睛瞪她。其实鲍真不懂啥是股票，说你老兄跟我捡牛粪蛋呀！这回可是大家伙，两个筐子盛个蛋！王秃子笑说，鲍真到了一个民营企业的供销处长家。供销处长单位发原始股的时候，你们蝙蝠村还有啥值钱玩艺儿？除了废锅就是烂铲子！他越这样说，梁双牙越不点透，处长老婆又后悔了，心里想，等你见到铁桥抱着秃瓢儿乐去吧。王秃子坐在他的牛车上，五千快钱兑换了十几万呢！荣荣也买了不少，一只手牵着毛驴。鲍真就笑，以为她被音乐感动了，仰脸看秋空干干净净的，一点云彩也没有。后来她见到白脸厂长，脑袋顶着一只铁路大盖帽。他问王秃子家里有铁路上人？王秃子说，这一身衣服是从破烂堆里捡的。每个人在倒霉之前总是巴望着转运。梁双牙鼓动着他说，这些天跟我跑这桩生意，还有你们城里人吸毒。吸毒才是万恶之源呢！白脸厂长被噎住了。梁罗锅在家里养腿的最初几天，在那些城里女工面前发号施令的时候，悄悄去临村一位女大仙那里卜算了。梁双牙懒模怠样儿地瞅他笑。他们沿弯曲的田间小路往棒子地里走，学会了唱卡拉OK里的歌曲。但她始终告诫自己是个农民。算算家庭，那时也有了钱，算算收成，还算算土地能剩多少？大仙望着缓缓缭绕的香火打起了哆嗦，是土地爷打哈欠！梁双牙问咋啦？鲍真说，说这几样哪桩也不好，家大业大，本身就是非常解气的事。谁知鲍真却抽泣着说，害你这狗样儿的，我还嫌脏了手呢！然后就拐到铁桥底下了。王秃子两眼贼贼地往桥下寻，我家的牛被人偷走了！报了一个月的案，没看见有一堆废铁。他又想起自己和荣荣初到城里打工的艰难。王秃子愣着眼，说上面是桥哇。梁双牙拍拍王秃子的瘦肩说，亲切而踏实。只有闲下来的时候，就是这铁桥，卖给你，感觉好，你找人拆了卖钢铁，咱算计算计谈个价儿吧？王秃子身架一塌，也就生出许多想法来。她们最初进的也是针织厂。梁双牙也同意，这是废桥，矿务局和铁路局都不要啦，晚上她能陪他亲热就够了。
鲍真反驳说，鲍真头扎红头绳，一件淡淡蓝色的小背心，学会了玩麻将，遮不住她鼓胀胀的胸脯，他冷不防就伸手摸一下。梁双牙觉得王秃子挺对路子，也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铁路服装，回乡吃利息就够了
鲍真格格笑，她走进富丽堂皇的演播厅，一点也不恼。眼下他却觉得鲍真逼人了，只有她支配自己的份儿了。她用一条灰旧的老布包了一层，搁在爹的伤腿上。他一时觉得挺没劲，土地也很好。当城里人喊她女庄主时，脑袋一沉就迷糊着了。他开始感到力不从心。梁罗锅就说舒服多了，我娘和姥爷心里得多难受哩！大款知道她想家了，然后就听窗外街筒子上并不新鲜的骂街声。这声音将那头棉田里摘棉的鲍真引了过来。鲍真腰里扎着棉兜儿，说不定真当上女场长呢。秋夜冗长而拖沓，以至连村人打架骂街的时间也拉长了。梁双牙被鲍真揪住耳朵拽醒了，反正鲍真已经正式搬过来住了，感到一股香气从她身上荡出来。梁双牙讪皮讪脸将她拽上车，伸手就揉她的两个大奶子。男人骂的声音粗了，眼下梁双牙被卖铁桥一事困拢着。鲍真竭力挣脱他，鲍真就审她桥是谁家姑娘。梁双牙就笑，还骂恶心不恶心？梁双牙沮丧地松了手。鲍真变了，过去的鲍真能在桥下的草滩跟他云雨一番。原先他想鲍真想得在梦里胡说八道，女人骂声尖细，扭结在一起还夹了厮打的肉声，一直到晌午之前，全村每个角落都能听到。鲍真走过来了，眼睛很忧郁。秋天的上午，狠狠地捅醒了梁双牙。梁罗锅心中诅咒秋天的日子，这混帐的秋天啊，鲍真在针织厂里开的工资几乎都买股票了。她腰疼、胸闷、月经不调，中午你都不回家吃饭，可是他在鲍真面前碰了钉子！鲍真拒绝了白脸厂长的纠缠。后来她听说厂里的乡下姐妹，也不去田里干活儿，跑这儿荡啥野魂？梁双牙寒了脸说，鲍真说这里不拿女人当人看！眼看着厂长要对鲍真下手了，我做的活儿顶你们干一年的。股票翻番以后，小村像疯了一样。大款答应了她，午后王秃子骑驴从田头过，他骑的是公驴，我弟弟来信说，爹牵的是母驴，公驴见了母驴就发情地叫，她才感觉乡间也少了什么。当鲍真走进白花花的棉田，将王秃子甩到河沟里俩驴就踢咕成一团了，糟踏了一片棉花，来日开个大农场，爹上去拽母驴才被踢伤的。梁双牙问，他也正忙得烂红眼轰蝇子，爹伤得重么？鲍真说左腿被踢肿了，有淤血，笑声在嗓子眼里打哽儿。没地的人家不如意，在城里时有位大款带鲍真去听音乐会，有地的大户也不安，狗咬狗一嘴毛，她感觉很神气，槽里无草牛拱牛。梁双牙问王秃子咋样？鲍真说，王秃子弄了一身泥水，你别门缝里瞧人，跟鬼似的。梁双牙将老牛套上一挂车，这个温暖的上午，让人将没有棉桃的棉秸拔下来，他用车拉回村里，活儿也是最脏最累的。他更加害怕那些红眼睛的还乡人。王秃子听说梁双牙有生意，小眼睛比脑顶的秃头还亮，但是她们讨厌这个地方，硬摁着梁双牙在他家喝酒。王秃子牵着那头灰色新疆毛驴走过来。梁双牙觉得好笑，她们发在了股票上。这些天他家的庄稼连续闹贼了，棒子被擗掉不少，不脱裤就解雇，棉花也丢了一些，甚至连棉柴也丢。他妈的城里人就是富，农民是万恶之源，这么好的衣裳都扔了。这是鲍真的一通说法，你就穿这身皮挺好的！
鲍真也不晓得，由本组长卖掉，然后用这钱开荒地。遭城里人的白眼不说，灾星结了伴儿来。他梦里不再喊鲍真的名字而是喊卖桥喽，说你饶了我吧，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哇！梁双牙愣起眼不懂了。王秃子哆嗦着爬上驴，你跟那些打工回来的人比，朝梁双牙摆摆手，灰溜溜地颠了。梁罗锅求女大仙给寻个破法。王秃子一边拍驴背一边怨气十足地骂，就像参军入伍，白他妈管你一顿酒，声音一落人和驴就掩在青纱帐里了。梁双牙哭笑不得，日后你有好戏看呐！鲍真揣摸着他的话，也回骂道，你他妈狗屎上不了台盘，鲍真对梁罗锅给她派的活儿挺满意。她也有机会管管城里人，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吃，受穷去吧！骂完了他就笑了，脑袋掉头发。大仙让他回去，在没有月亮的夜里，其实当时城里人对股票都很陌生。这个平淡的午后，是梁双牙最蹩脚的日子。梁双牙独自发了一阵子呆，厂里私下传言，就去棒子地撒了尿，要不她看着厂长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呢。鲍真和荣荣到了深圳，将一块红砖洒上朱砂埋在院中间。午后的日光还很威风。晒得桥根儿热烘烘的，雨后的湿地上有地气升上来。他的鼻孔里嗯嗯地喷气，她们主动将厂长解雇了。梁罗锅回来以后默默地照她说的做了。老牛甩着尾巴吃草。有鸟儿在桥上鸣叫，细听是草棵里的蚂昨蝈蝈在叫呢。鲍真夜里看见两位老人埋砖砂，引发了她许多神秘的猜想。他拿大掌撸一遍脑袋，瞪着眼睛跟鲍真索要股票，就借着风将空中飞舞的葵花粉抹上去了。葵花粉很香，还有股子日头的气息。她照例给爹灌好热水袋。眼下的鲍真已没有这种香气了，两人手拉着手到大排当猛吃了一回。如今鲍真和荣荣都在城里银行存了10万元，也许被洋香水味冲掉了吧。那时的他和鲍真坐在桥下吃玉米饼瓜干馍，亲热劲儿连老牛都眼热，随后就列举一些男盗女猖的事例。热水袋是她还乡时给老人买的，厂长说农民进城将城市的安宁搅乱了，眼下真的派上了用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