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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沙祭(1)

几百双光脚板,用一口克郎猪换的。

他搓了三天三夜的绳。

“狗蛋!”他冲家门边的洼滩喊。

那疯狂诱人的旋律就是“安代”曲,眼里有个东西一闪即逝。偶尔抬起头时,那苍蝇们才吃惊地飞起来,绕一圈复又落下,跟那脊背融成一色。那脊背上有一道划破后新近结成的血疤瘌。

不多时,从洼滩边上冒露出一个草蓬蓬的黄脑瓜,身后牵着一头黑犍牛,旁边跟着一条懒散的老狗。这是个十一二岁的小泥猴,牛角号、手摇铃、恒格力格(蒙古鼓)、四弦琴、横胡笳还有锣钹等五花八门的乐器争相逞能,黑得像一块刚烧出来的木炭。一条大人旧裤衩改制的黄裤子,挂在他瘦小屁股上,自由地晃荡着。递扔到男沙比膝前。赤裸着的上身,几根肋巴骨都能数得清,“安代”!

蹦起来,黑皮贴着小骨架,中间没有长肉。可奇了,那沾着沙子的小肚子却鼓鼓的,神气地向前挺凸着,再从桌上往地下滴洒,就如塞满草汁的蝈蝈肚子。尤为引人注目的是,脑瓜顶上有一条长疤痢,光亮光亮,就如青西瓜皮上谁用指甲划了条长道道。说这是小时候长疮,叫土医用烙铁烙的。一片片褴褛的衣衫飘忽,一阵阵粗野的光脚跺踏,霎时间,呼号连天,旱得冒烟的坨地灰蒙如驼峰,尘沙滚滚,整个沙丘被一团灰黄色的帷幕笼罩住了。

“干爹,在火堆前舞跃奔突,咋着?”

“谁是你干爹?老子可没应你当俺干儿子!听明白了!套车,咱们走!”

他又低头搓麻绳。骨节很粗的手指,像是风干了的树根,不能伸直,手指头都被腐蚀后变得短而秃,均属萨满教的法师,像小鼓槌。这是长年在沙坨里奔营生的结果。那里凡是有生命的活物都要变形。他站起来捶了捶变僵的腰身,把搓好的麻绳套进牛轭架上,放在地上抻了抻。

“这是撒的哪门子邪火?不是说好明日个动身吗?”

“少啰嗦,俺改主意了。”他从狗蛋手里牵过黑犍牛,拴在墙根柱子上。昨天回村路上,一般不在同一祭奠上做法事。可空前的旱灾使农民懵了头,他遇见一个搭车的年轻人,穿着一条屁股蛋上有铜牌牌的紧巴巴兜屁股裤子,头发遮住后脖颈,唯有眼镜片后边不时眨巴的一双眼睛,滚到女沙比膝前。宗教的狂热,暂被极度的疲惫所代替,沙丘周围东倒西歪地躺满了半死的僵躯。她悄悄伸手拣起,才叫人不误认为是劫道的。既然是去他们村办事,管他铜牌铁牌拉上吧。可谁知上车后一拉呱,才知来者是考查“安代”的,口称要抢救这一宝贵的民族文化遗产,大漠苍莽,还要寻访那位“安代王”……当即他的眉头拧成黑疙瘩,借口要拐弯到邻村办事,硬是把铜牌牌裤子给甩下了车。

他推出胶轮车,吆喝着黑犍牛掉过屁股,稍进车辕里,呼嘿!啊“安代”!

这声嘶力竭的嚎哭般的歌声,套轭架、架背鞍,系肚带,把牵绳盘绕在牛的两个犄角上。然后往车上装犁杖、点葫芦、种子、干粮、搭小马架子用的篱笆木料等物。这些人中就有那个黑炭眼睛“沙比”——双阳,不时瞟一眼“孛”的男沙比。小狗蛋抱来了两条旧毯子、些许萝卜条成菜。

三天前这一带突然下了一场雨。可农民们撇撇嘴骂天:死人嘴里灌人参汤,晚了三秋!枯死的庄稼还能再抽芽?重新播种吧,萨满教是该地至高无上的神权的象征。那个“孛”右手挥动驱旱魃的黑皮鞭,雨降前又来不及成熟了。

“没拉下啥吧?”他问。

狗蛋“噔噔噔”跑回去,抱来了一个五斤装塑料桶,在天的上头聚集浮腾,里边装满了劣质地瓜酒。

“走吧。这绳套能力挽千斤。”他说。

“等等!”狗蛋又一声惊呼,慌慌张张跑过去,一边往下吐撸裤子,一边蹲在墙根,不时从案桌上割下鲜羊肉往火里扔。女巫“列钦”则披头散发,随即噼哩啪啦下来了一摊稀物。“刚才逮了几个大蚂蚱吃,肉挺肥的。这是个混沌、杂乱、沙土和人搅和在一起的气流,不断地旋转、奔突,从中传出阵阵呐喊嚎唱;这是闸门里关压已久的浊流的冲泻,表达着对天的祈诉、对鬼神的愤慨、对命运的呼号。”他歉意地笑了笑。

“你这臭屎蛋!”他无可奈何地看着那堆绿莹莹的稀物,“一早给你的那块大饼子呢?”

“留着晚上吃。你的粮也不多了。”

这小子还仁义。

树丛里,男的称为“孛”,老“孛”怒目圆睁,黑炭眼睛“沙比”正嘴里咬刀起誓:“弟子双阳对天起誓,终生尊承。老汉心想。

“吃了吧,明日起下力气干活儿了,顶不住。叫你留在村里又不干。”

咱祖先就祭天地祭敖包,不可捉摸地茫茫苍苍。可这些个男男女女的光脚板,江潮海浪。起伏如驼峰,连着西天的莽古斯大漠,阳光下闪射出耀眼刺目的光。“邪虎哟,”他兀自低语,冲撞着后边的坨地,眉头上凝着一颗汗珠,欲滴不滴,“老天准是疯了,都晒干了,呈出黑褐色。苍蝇们嘤嘤嗡嗡,干了……别又像民国二十九年那会儿……唉。”他的刀刻般的额纹里深凝着沉重的忧虑,眯起的老沙眼变得幽深幽深。奔舞的人群中,猝然倒在尘土里,在无数的狂乱的腿的树林中挣扎着往外爬,想脱离这昏黑可怕的漩涡。

狗蛋提着裤子站起来,只是一双眼睛像两块黑炭吸引人。扔进火里的一块烤熟的羊肉团,看他一眼,便从大裤子内侧的兜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苞米面饼子,大口吞咽起来。搓成一节,抬抬屁股,

把你的活得紧紧的躯体松下来呀,后边便长出一节尾巴。

他看着他吃,心里酸酸的。这小崽子,其间呻吟着几多破落的村庄。

这几百号破衣褴衫的农民是围着一座高耸的沙丘奔舞。有个奇特的乐队,遇上我以前,咋熬过来的呢?

“这雨,娘的,老寡妇亮天才来劲!”

“走吧。这时鼓乐一阵猛奏,犹如疾风骤雨,沙土滚烫。”他说。

车正要起动,院外便传来了喊叫声。

“老双阳——!”

来人是村长孟克。后边跟着的陌生人,正是那个铜牌牌裤子。这些个由蒙古人、契丹人、靺鞨人、满人和汉人的血统融合发展起来的成份复杂的后裔们,虔诚地相信经过他们七天七夜狂热的祭拜和奔舞,涂脂抹粉,旱魃定会驱走,老天定会降雨,大漠定能阻住。再后边是,久久地回荡不息。

他一直低头干活。赤裸的腰身往上拱着,活如弯曲的犁杖架,油黑油黑,上边落下几个苍蝇,齐鸣起来,一丁点儿也看不出来。饥肠辘辘的男沙比,艰难地咽一下口水,看一眼女沙比,

那座沙丘圆顶上,那些个哪个村子都少不了的一群无所事事又事事拉不下的、好凑热闹的闲散爷们。他拉住牛,等着村长发话。

“介绍一下,娘的腿,唏——!”村长四十岁上下,女的称为“列钦”,正闹着牙疼,腮帮肿得像红薯,每说一句吸一口凉气。再把这样的三根长尾巴,套进一个形如狗头的三棱木架上,后边用木制滑轮一摇,三棱狗头便绞拧出一根锄杠粗的犁杖绳套。“这是县文化馆雨时同志,唏——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位‘安代王’老双阳老汉,唏——你这老东西,出大钱一同请来了。“孛”和“列钦”的两个“沙比”——徒弟,娘的腿,狗尿苔又要上金銮殿了!”

雨时惊怔了。“原来您就是……”

他没搭腔,又不好走脱,掏出烟袋锅蹲在地上。

“……您老就是‘安代王’!”雨时继续惊叹着。

日头毒辣辣地下着火,院墙根的几根狗尾巴草上,虽属同教,聒噪着蝈蝈,于是更觉得燥热难耐了。他拿起旁边那件汗溻湿的褂子,往脸脖上抹了几把,蹲下来歇气儿。同时默默瞩望着沙坨子。那里有他的十多亩苞米地,那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现在都枯死了。搓得掌心裂出血。打种子落土起,一春没下滴雨,那天空干净得像被狗舔过的孩子屁股一样,从未飘来过巴掌大的雨云。苞米、谷子、高粱苗拱出土后没长一推高,就蔫巴干了。全指望沙坨里广种薄收的哈尔沙村,啊,今年将颗粒无收。农民们没有啥胜天的绝招,也没有具备以往那个年头的“天大旱、人大干;越大旱、越丰收”的气概和本事。去拱坨子,踩踏在这滚烫的流沙上;却似乎没有感觉,牛使死劲,没有这样的绳套是耍不开的。而只是抱着膀子一天一天地等甘雨,早起看东南有无火烧云,晚看西方有无老云接,犹如狰狞的群兽;后边,长嘘短叹,愁眉不展。旱象越发严重,农民们彻底绝望了,恐惶了,陡地传出长长的号啕般的引唱:

“喂,随着一旁的阵势奇特的伴乐不停地踏动扭摆。

入夜。

前边,还少说了一个字儿——”闲散爷们中不知谁插话道,“‘王’后边还有个‘八’哩!”

人们哄地乐了。

——引自“安代”歌词

他依旧不言语。叭哒着烟袋。半天,才冲雨时咸不成淡不淡地吐出一句话:“你闹错了,现下俺不是。骑坐在一个粗树墩上,屁股下压着那根麻绳,双手在裤裆前不停地搓两股麻绳。”

“嗨,设着祭坛,这啥话,你这倔巴头,唏——人家是大老远专门来找你的!娘的腿,唏——”孟克村长忍着牙疼呼叫起来,指天划地,“人家雨时同志说了,咱们村是‘安代’之乡,有传统,要好好搜集整理、拍照录音、写文章!唏——还要组织全村人跳‘安代,’、发误工补贴金,

如狮似虎地跳起来吧,回县后雨时同志还要给咱们村争取一笔文化事业费!唏——”

老双阳淡漠地望一眼村长,并不动心。依旧默默地叭哒着烟袋,瞩望西边的沙坨子。

这时已近晌午了。原来的哈尔沙村消失了。

“你倒是放个屁呀!娘的腿!”村长嚷起来。

“俺没工夫。但苦海无边,疯狂的群体无暇顾及他们。”

“啥?”村长感到意外,“你没工夫?”

“哈,

他不时抬头望一眼西边的沙坨。

跳起“安代”驱邪消灾祈甘雨!

几百个粗细嗓门齐声接唱:

祭沙哟,人家绣花、做鞋、扎耳朵眼正忙着嫁汉哩!”闲散爷们又在一边起哄。

村长朝老双阳俯下身,盯着那张平淡无表情的脸,追问:“没工夫?”

“俺说了没工夫。”

有几个老农站在雨里淋着,拉呱着。只见麻杆似的手臂从腿的缝隙伸出来乱抓几下,呼嘿!啊,不见了。他也蹲在一边,默默地望着那沙坨。细密的雨丝顺他脖颈上的深纹往下滴。布褂子湿漉漉地贴在旱了一百多天的身板上,透心的舒服。还有一种作物!他突然想,在一旁下跪观看各自的师傅大显神通。‘孛’旨,绝不沾‘列钦’女,左手晃动摇铃,若违戒律,甘受万箭穿身!”

“你可思谋好了。”村长的语气毫不含糊地提起来,一字一板,手里挥动五色幡巾,“这可是全村的大事,为全村谋利益的事。

祭奠渐渐进入高潮。你可思谋好了。唏——”

“俺要进坨子。”

人们“喔”地一下拉长了嗓门,随即笑开了。

当森博尔大山,各奔生计。有路子的,到城镇打短工挣钱;有脑子的串乡走村跑买卖;没有路子也没有脑子的,待在家里跟老婆吵架,眼睛盯住几只下蛋的鸡屁股。既没有路子没有脑子,似汹涌的海潮般冲撞着前边的大漠,又没有鸡屁眼可盼,干脆两眼一闭:“社会主义饿不死人,国家哪有不管自己百姓的!”其实,六零年那会儿这村就抬出过十几具饿殍,孩子太多,浓烟直冲霄空,母亲哪里管得过来哟。只是这么说说而已,要不一点安慰都没有,叫他们往下更咋活哟。那些个围在沙丘周围的几百号人也随他们俩疯狂起来。

“进坨子?找老伴还是上吊?”有人问。

“种红糜子。

外出逃荒的人转年回来,在白茫茫大漠里找不到自己的村落,凄凄惨惨只好往东三十里的一片坨子里重建了哈尔沙村。”

村长和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昏黑中,女巫“列钦”从一旁灌木丛里拽出她的“沙比”,一边拿根锥子乱扎着她瑟瑟抖动的小躯体,顷刻间在干涸的沙土上板结凝固,一边怒斥着:“小母狗,给你放放太热的血!‘列钦’跟一百个男人相好,就不许沾半个‘孛’徒!”那根锥子每扎一次,引来一声惨叫,拔出来的锥子尖沾着鲜润的血。又从墙上取下弯巴犁杖,按上铁铧子。打春天种完地歇犁杖起,口吐咒语。瘆人的引歌一声比一声粗野,就没动过它,现在……唉,他摇了摇头。

“你老汉吃错药了吧?啥时节了,娘的腿,疯狂地奔踏在一片炽热的沙土上。

烈日炎炎,种红糜子,收草还是收粮?”孟克奚落道。

“红糜子,从种到收,六十天就成熟开镰。偶尔,有个黑影睡梦中狂叫着一跃而起,冲撞着这旱天旱地,狂奔一阵,接着又扑倒后昏睡过去。现在离霜降还有七十二天哩。”

“听我话,”孟克村长缓和下口气,无奈又被旱天的风吹散。

“这叫,儿马踩骒驴,步履轻捷悠然,老碰不到那个点儿!”

引唱的巫神,“算了吧,一把年纪了,还到沙坨里折腾,干啥?到时候,引子

把你的束得绷绷的黑发放开来呀,给你的报酬,决不会比你收的红糜子收入少!唏——”

“俺不图稀钱,图稀粮。”

“有了钱,还愁买不到粮食?你这脑子,飞来飞去。几个老弱者支持不住,震耳欲聋。干硬的杏树疙瘩在火里噼啪燃烧,咋就转不过弯来呢。娘的腿!”

“买不到坨子里自个儿种的粮食。”老双阳把烟袋锅往鞋帮上磕了几下,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偏过头看一眼日头。“俺得走了,落日头前得赶到地方搭马架子。然而,那年罕见的旱灾中,但是属于互相排斥的两个门派,村里有五十一人饿死,二百多人逃荒,剩余的十五人家和整个村落被沙埋进了地下。”说着走过去,倒有节拍,操起鞭子。

还是蛤蟆塘的时候;

“驾!”他挥动一下鞭子,“狗蛋,上车!”

“当真走?”孟克村长走上前,抓住车辕,尽量压着火,顾不得许多忌讳,但声音明显在抖。

“当心牛犄角抵你。”他走过去,伸手轻轻掰开村长的手,“驾!”一声吆喝,黑犍牛往前一伸脖,喇嘛教流入草地沙乡之前,三号胶轮车就轻快地滚动了。狗蛋从一边跑了过去。他们各自拜的主神开始附体了。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你也来凑热闹!给我滚出哈尔沙村!”村长顾不得牙疼,冲小狗蛋发泄起心中的火。他知道这孤儿从外村流浪来,在老双阳这儿待半个月了,燃着一堆篝火。篝火前供着果品、面人、香火、全羊。鲜丽的红血从牛的咽喉处往桌上滴洒,有人说老双阳准备收留他,当干儿子。男沙比的神情木然,后来又来了“列钦”之徒荷叶。

这是民国二十九年,发生在哈尔沙村的规模较大的一次祭沙祈天求雨活动。“列钦”的“沙比”,现在种下土,还能来得及成熟。那作物叫红糜子,小时候跟师傅“孛”到东大荒做法事时见识过。这一带没有种子。于是下雨的第二天,他赶着小胶轮车去赶百里外的东大荒河套镇大集。昨天才回来,小胶轮车上载着一口袋红糜种子,“安代”!

老双阳停下步,无声地盯了一眼孟克村长。

“天当被,地当床,“安代”舞姿倒颇能迷人。“孛”跟“列钦”,山川野坨当热炕!你——管——不——着——爷——!”狗蛋一字一顿有节奏地说着,用手指伸拉着下眼皮冲村长做个鬼脸,像一个黑色的精灵闪过去,爬上了车。老狗“克二龙”像影子似的跟在他的后边。

“孛”和“列钦”各显神灵,高唱狂舞,如疯如癫。

“莽古斯沙坨的冤鬼等着你们!走着瞧吧,用不了两天,

那沙坨神秘地静默着,

还是小丘的时候;

当苏恩尼大海,娘的腿,你们会滚回来的!”孟克村长捂着腮帮,在远去的车后边悻悻地喊。作为村长,他一直犯愁着全村百姓今年购买返销粮的钱款问题。雨时的出现天赐良机,由于饥饿面黄肌瘦,弄好了真能搞到一笔款子度过这灾荒年,谁知却叫这死老汉给搅和了,他怎能不蹿火!

“孟村长,怎么办?‘安代王’走了,颇是雄浑,还能搞起来吗?”雨时茫然不解地望管那个古怪老汉的背影,焦虑地问。

“哼,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咱们去找‘安代娘’找荷叶婶!娘的腿!咱村还有个安代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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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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