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好歹是南宫奕的地盘,难道华妃还怕南宫沧会下什么毒手不成?冷月知道,自己看来有点小题大做的事,经过母爱一放大,变成似乎迫在眉睫的危险,而冷月也不能用理性的方法来解释,所以,到最后冷月什么也没说,就是点点头,然后转身告退。
冷月还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冠冕堂皇地伏在南宫奕的房间的屋顶,小心地揭开几片瓦,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这会,南宫奕仍然坐在床上,而在一旁头戴紫金束发之冠,身着明黄四爪蟒袍,脚踏雪锦靴的沧太子,谈笑风生中透着那么一股神采奕奕。
难道昨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吗?身为监国的沧太子怎么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呢?这么一想,冷月往脚踝处摸了摸,似乎那是昨晚发生的一切的凭证。
但可能是昨晚睡着时南宫奕给自己上过药了,现在那伤痕倒只剩下浅浅的一道疤。
冷月心中一暖,更加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下面似乎风平浪静的一切……
在仔细聆听的同时,冷月抽空回想了刚才,推断出沧太子即使不是一个人前来的,也应是把随身的护卫都留在了府外,带着感人的诚意来看望自己大病初愈的弟弟。
而他们的谈话,撇开之前先入为主的情感和立场的设定,倒也是无风无浪,反而有一种浓浓的、染上追忆的甜蜜。
“六弟啊,你不知道。”沧太子的声音,与在大殿上面对自己父皇时的表现,那真可算是天壤之别了。
即使声音高扬,也让人听得到其中的浓厚。“你那天的魔怔,为兄可真是吓了一大跳。”
“哦是吗?”南宫奕的声音,无处不流露着大病之后的虚弱,甚至还夹带上一丝对这位强势兄长的敬畏和随着产生的胆怯。
“那真是弟弟的罪过了。弟弟行动不便,要不真该好好的赔礼了。也希望不要吓到父皇才好。”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又不是外人。”沧太子拍拍南宫奕单薄的肩膀,“再说了,父皇可是见过大阵仗大场面的人,这点你大可宽心。”
听完此话,南宫奕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六弟啊,这么些年你一直没变,还是那么的拘束,那么的谨小慎微。”沧太子一边说,一边轻挪自己的椅子,往床边靠近了些。
冷月听到这,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昨晚南宫奕对自己说过的话,沧太子是个只知耀武扬威却不知节制的家伙。
“不谨小慎微的,能行吗?”南宫奕的表情,说不上是自嘲,还是挖苦。
“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争斗。街坊邻居的尚且家长里短,到了这深宫之中,还牵扯到了军国大事,唉。”
每一句,南宫沧都小心翼翼地点到为止,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般。即使是了解南宫奕的冷月,也一时听得云里雾里。
“是的,是的。”从南宫沧稍微降低的语调,和转移到别处打转的眼神来看,他也和冷月是一样的感受。
当南宫沧在环视这间屋子时,冷月的头一缩,以免被他撞见。虽然他的箭术不怎么样,但是起码的眼力也还是有的。
“宫中规定,皇子到了十六岁便可参政,同时也可以脱离母亲的庇护营造自己的府邸。但是,沧太子的目光在房中逡巡了一番,最后回到了南宫奕的身上。“六弟,你这也太委屈了自己了吧。”
南宫奕也看了看自己的宅邸,然后展颜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心中狭隘,即使是三界也嫌窄。而胸襟坦荡,身居斗室也能吞纳天地。”
南宫奕稍微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素好雅静,也舍不得离开母妃,唉,我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人,永远都比不上哥哥。”说着说着,竟兀地自顾自叹起来。
沧太子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但只是嘴角抽搐了下,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悦,即使在旁的冷月也听出了南宫奕言语之中的讽刺。
“弟弟怎么这样说话?哥哥只不过是虚长你几岁而已。”沧太子似乎一下子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想来这等自谦的时候,对于他来说很少难得。“看到你康复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放心了。”
“宫中的情况怎么样了?”就在沧太子思索着怎样继续他们之间的谈话时,南宫奕发问了。
“这段时间的麓都着实不太平,难为太子哥哥了。自从哥哥统领了京师的暗卫精锐,想来宫中应该无甚大问题吧。”
远远看着南宫奕那一脸真诚,冷月就止不住地一声轻笑,心里直说,要是搁在她前世的世界,南宫奕就是一个绝好的演员,而且绝对是偶像派加实力派。
“有你哥哥坐镇,那些宵小又怎会兴风作浪呢?”南宫沧笑声爽朗,但实则是皮笑肉不笑。“虽然昨晚大内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但也只是小意外而已。”
本来是被沧太子一笔带过的事情,却被南宫奕那略显夸张的表现而一下子突兀了起来。
“什么?大内?”南宫奕一下子神情激动,额头上的青筋也微微突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有没有惊动到父皇啊?父皇老人家怎么了?有没有伤到……”
南宫奕越说越是激动,身体有意无意地往沧太子凑了过去。冷月在想,这样做的唯一好处就是,能让口水准确地溅到沧太子的脸上。
一时间,冷月想到了早上那名小丫头也对自己做过如许事,就是一阵恶心。
“六弟六弟,”沧太子就像是对一匹发疯般的马儿说了几声“吁吁吁”一般,这时南宫奕才借坡下驴般稍稍抑制住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情绪。
“对不起哥哥,我有点失态了。”
“没事,”沧太子敷衍似地说道,眼睛却是盯着自己的衣服。“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父皇老人家一切都好。”沧太子本想再补充些什么好让自己的六弟不再有发疯了理由,却一想,这好像已经足够了。
果然,南宫奕瞬时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和赞许的目光。
“那就好。”南宫奕抚了抚自己微微起伏的胸膛。“看来,太子的办事能力就是强,父皇选你做太子,真是最英明的决定,我们西商国的百姓有福了。”
此刻,南宫奕的表情在冷月看来,真是天真无邪得无懈可击。
而沧太子则是一脸尴尬地坐着,嘴角搐动了几下。
即使他的内心已经被这恭维刺伤,自己的尊严早已经被践踏,可是他还是忍了下来,并且尽量使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六弟,你可真会说话啊,哥哥都被你恭维得不好意思了。”南宫奕仍旧是那副表情,似乎是在说,这是哥哥应得的。
“这样看来,不用半月,哥哥肯定就能将凶手绳之于法了。”隔着几尺高的距离,冷月也能感受到南宫奕愈发猛烈的攻势。
这场谈话看起来是那么的其乐融融,可是认真想来,高高在上的沧太子已经连折几阵了。
能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自己心爱之人的完美表演,也是一场乐事啊,这世界总该有人不高兴。冷月如此自私而又甜蜜地想着。
“看来弟弟有所不知,”南宫沧正了正衣襟,自冷月来到这之后,太子第一次露出了不加伪饰的自傲。
“父皇已经在今天的朝堂上取消了禁令,半月的期限自然也就作罢,此事改由易深厦跟踪追办。现在,除了皇城,整个麓都的军队指挥都掌握在哥哥的手里。”
听到这,冷月不由得心里一紧。怎么会?
昨晚明明是龙颜大怒,而且按照南宫奕的布局,太子的局势不是已经岌岌可危了吗?
怎么只是经过短短地几个时辰,情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地转变了呢?
皇帝老儿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若只是为了衬托自己的高深莫测和难知如阴,也没有必要做如此荒唐的事情吧!冷月马上将自己满肚子的狐疑搁浅,专心听着南宫奕的回答。
“真是可喜可贺,我一直觉得这对哥哥来说是不公平的,想来父皇的怒气是消了,才收回了那不通情理的决定。”
南宫奕喜笑颜开,这倒令南宫沧微微地不自然。“那实在是太好了。我说我怎么觉得今天太子哥哥红光满面呢,原来真是有喜事啊。”
这时,南宫奕咳嗽了一声,然后快乐地说道,“要不是臣弟这会身体抱恙,真想和哥哥一起去骑马打猎,好不快活。”
“说到打猎,”沧太子看着南宫奕,脸上浮现起难以掩饰的兴奋。
“哥哥我正要告诉你,后天可就是一年一度的枫顶山皇狩大会。虽说是一年一度,可是这些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都没有举行。今年,父皇率先表态,要轻率诸皇子和文武大臣,出宫狩猎。”
说到这,南宫沧略微有点失望地说,“可惜啊,皇弟你今年……”
“没事哥哥。”南宫奕一脸的不在乎。“虽然身体条件不允许我骑马打猎弯弓射箭,可是到时我一定前去。那样壮阔的场面,即使是远远看着,也足以让每个男儿热血沸腾。没准啊,我一激动,病就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