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我一人就可以降服你们,但还是我大意了。”那人点点头,继续说道。“很好,很好,这才配是我的对手。这一次,不算我胜出,要不是我的手下,我可能早已身首异处了,看来我真的是小看你了。”他越说越高兴,竟拍着掌。“这一次,你们胜在实力,我们胜在人数,平手。”
冷月五人收起了刀,因为他们确信,没有必要再拿着刀警戒了。既然对方一而再地对自己网开一面,冷月便不得不还之以礼,双手抱拳道,“虽然我不知道阁下是谁,但还是要说声谢谢。下次再见,我会带足人,将你们一个不留地,杀尽。”
“好,我等着你这句话。后会有期。”一阵爆炸声,接着烟雾缭绕,一晃眼的功夫那帮人消失得彻底。远处,皇卫北营的大火也慢慢熄灭,即使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一兵一卒的援兵到来,看来,对方并没有夸大其词。
由此,冷月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因为这样一次庞大的行动,需要的人力绝对不在少数。冷月的尖锐的眼神望向远处恢宏的麓都城,不知道这其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道的高山。第一次,冷月的心里有了沮丧,只是这沮丧犹如一闪而过的流星,过后仍然是冷月坚定的内心,只因为她的内心高高悬挂的,是南宫奕这一颗明亮的月。
“任务完成,撤退。”顿时,五个人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到很久之后冷月才知道,那天,甚至是之后的每一次行动,她都是在生死之间游离翩跹,因为她的背后已经多出了一只无形的手,随时准备当她和她的亲兵如弃子般,从生命的棋盘上永远的消失……
第二天,唤醒麓都这座古老都城的,竟然不是自然的力量,而是一声发自朝堂的暴喝。
雪花般的奏折随着传令官的匆匆步伐,飘进了九重深宫之中,直达西商国皇帝的案牍。监国太子、参政诸王子、左右丞相和文武百官早在三更末就已齐聚议政大殿,共同面临着自帝国成立以来遭受到的最大的耻辱。
皇帝双手颤抖地捧着展开的奏折,似乎上面涂满了让人癫狂的魔咒,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拱卫京师的皇卫八营在一夜之间均遭受不同程度的袭击,其中北营和西营的都统均遇袭身亡,北营的五千骁锐更是全军覆没,连带囤积已久的粮草、训练有素赋予作战经验的战马还有最新一批出炉、代表了西商国铁具制造最高水准的兵甲器械,全都付之一炬……
“反了,反了!”第一个词,皇帝霍然起身,王子百官都感受到自龙椅处点燃扩散的怒火冲击波,脚下一软纷纷俯首下跪。第二个词,皇帝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玉桌上的笔墨纸砚全被捣毁。
“耻辱!挑衅!欺天啦……”最后一个词,似乎掏空了皇帝仅有的力气,一下子皇帝向后一扬重重地跌坐到龙椅之上,百官齐呼“陛下息怒”之后,身体又往地面贴得更近了。
在场之中,只有南宫奕一人始终保持了超乎想象的冷静,洁滑的大理石地砖倒映着他不动声色的冷峻神情。
“太子,左丞相,刑部尚书,还有大理寺卿,京城卫戍校尉。”愤怒已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皇帝气喘吁吁地呼喊着这些名字,眼神满是失望。被点到名字的人,都不敢应声,身子立马爬行出列,对着皇帝猛地叩首,即使是平时不可一世的太子,在国家尊严面前也卑微得一无是处。
“半个月,朕只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君王身上的逆鳞一旦被触碰,那么什么情面都将不复存在。话音刚落,皇帝便拂袖而去。随着掌印太监“退朝”的尖锐嗓音,百官才暂时告别了这一突如其来的恶梦。
当朝阳初升,阳光照遍麓都的每个角落时,固守着日出而作的人们走上街头才发现,京城俨然变成了戒备森严的兵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铠甲森森、持枪执戟的巡城卫士。京城九门更是比平时增加了三倍之多的兵力,严格盘查进出人口。在京城各区的最显眼处,也已张贴了京城戒严和悬赏凶徒的消息,很快昨晚帝都发生的变故通过悠悠之口层层扩散,变成了举国上下的愤慨。
与麓都严厉紧张的气氛相比,皇宫北面的奕王府除了门口多了些增派的巡逻卫士之外,府内的一切并无变化,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即使是些下层的、平时最爱嚼舌根的奴才丫鬟也没有对变故变现出多大的兴趣,依旧照着自己的本分做事。
晌午过后,只是简单吃过饭食,百无聊赖的冷月就坐在凉亭之中,斜倚朱栏,懒懒的眼神望着这一潭清雅的荷花。深深的府墙将外界市井的喧嚣隔绝,头顶的晴天慵懒迟迟,时光就像是天上的白云一般,看似停滞,实则却是在不断地向前飘舞。
偌大的王府,除了南宫奕之外,冷月并没有其他可以交心之人,其实她也不需要朋友,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感到烦闷。从三更天到现在,南宫奕一直都在宫中处理政事,政务的繁忙让他连派个人传口信的时间都没有,冷月也就不知道现在的局势究竟发展到何种地步。
若在平时这会,冷月应该是在暗卫的指挥中心,也就是麓都的一家名叫福祥记的药店的地下室指挥亲兵的训练,同时依据南宫奕的指示制定进一步的暗杀计划。可是值此非常时期,南宫奕在入宫前特意嘱托冷月不得出门,所以,就造成了这不易的浮生半日闲。
若有似无的清香,以及午后的闷热,都让冷月不知觉间出了神,一种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因为这会,冷月竟然会想起五年未见的三皇子,南宫靖。或许,是此情此景太像之前的博学殿外御花园的那个凉亭,当时自己也是无所事事地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漫无目的地看着那一丛丛锦绣的繁花,然后,他就那么冷不丁地从背后遮住了自己的双眼,还一个劲地让她猜,他是谁。
想到他当时那微微恼怒的样子,冷月就觉得好笑。时光荏苒,战场厮杀,边疆的风沙或许已经褪去了他曾经的青涩,转而像南宫奕般,已经成为了可堪大任的威武王子了吧。想到这,冷月连忙摇头,似乎这个想法就像是一只讨人厌的、正在自己周围嗡嗡作响的苍蝇一般。自己怎么会想到他呢?他就是个小屁孩,怎么能跟南宫奕相比呢?经过这么一想,冷月稍稍伸了懒腰,头脑也稍微清醒了些。
午后的温度,让荷花的清香更加的蓊郁了,或许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就是花香所致吧,冷月只能用这样的借口来为自己说情。不知何时,冷月的额头已布满了晶莹的汗珠,为了不让这张面具起皱,冷月从衣襟中抽出一块锦帕,轻轻拭面。待到擦拭完了,正欲收起时冷月才猛地想起,这不是块简单的锦帕,起码对自己而言是这样的,因为它陪伴自己度过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场危机。那时自己正发着高烧,要不是那个蒙面人,或许自己早已香消玉殒,又怎会有如今的自己?
这块锦帕还是那样,浅浅的淡紫色,质地柔滑,方方正正,凑近细细一闻,沁人的淡香一如往昔。虽然冷月随身携带着这锦帕,这其中的缘由连南宫奕都不曾知晓,但所用机会实在少之又少,没曾想,今天的不经意,倒令往昔裹挟着自己,重温那最初的感动。
真是闲处光阴易过,转眼间太阳已薄西山,待到掌灯时分南宫奕才在军士的护卫下匆匆回府,一跨进大门就听见许管家说,华妃身体抱恙。于是,南宫奕连忙赶到华妃的寝宫,就在人们欲通报之时,南宫奕出手阻止,小心翼翼地掀起珠帘走近内室,正好看见丫鬟端来了药。
看见是王爷,丫鬟欲屈膝行礼,可也被南宫奕阻止了,手轻轻一摆示意她们缓缓退去,不许出声。
“我说过了,我不喝。”躺在床上的华妃褪尽珠华,双目微闭,明黄锦被合盖着。南宫奕微微一笑,拿起盛着药的碗,用玉汤匙摇动着。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喝。”听见汤匙和碗沿的碰击声,华妃面有愠色,后来索性坐直起来对其喝道,“该死的奴才,难道……”一见,却是一脸微笑的南宫奕。
“母后,是奕儿啊。难道,您就忍心让奕儿这么等下去吗?”见华人掩嘴而笑,南宫奕端坐床榻,侍奉母亲喝药。不多会,碗已见底,南宫奕抽出手帕帮母亲擦拭。
“母后,今天政务繁忙,还请原谅儿臣。”南宫奕说着,握住了她母亲的手。
“我的奕儿,你在外面做的是大事,母后只是希望你不要太累了。”华妃双眼充满母亲对儿子的怜惜,手摸了摸南宫奕被风吹乱的头发。“一切顺利吧?”
“事情很是棘手,”南宫奕这才放下药碗,好不容易才露出的微笑,这会又被冷峻所代替。“本来我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走向,希望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可是没曾想,半路杀出了一个暗杀组织,将一切都搅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