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养活了靠文字谋生的老师，也喂养了在校园里觅食的麻雀。
我说这话，可能许多老师不爱听甚至反感，但实际上就是如此，没有学生，哪来教师。
学生走了一茬又一茬，老师还是那么几张老面孔，很少有变化，你年纪轻轻地走进这个院子，老眼昏花了，你离开这个院子，回到你最初出生的地方。
我的窗外，始终就那几只麻雀。麻雀比我们更彻底，在这个院子里生，在这个院子里死。野地里的麻雀要为小小的胃，不停地奔忙，寻找可口的粮食。院子里的麻雀没有这些烦恼，叽叽喳喳的闲谈，飞来飞去地找乐子，活得滋润自在。偶尔一只两只麻雀不小心从后门慌里慌张地飞进教室，又慌里慌张地从窗口飞出去。学生听课倦了时，会盯着外面的麻雀看，窗外的风景，似乎永远要比课堂有趣得多。
见过一只麻雀，前几年，在教室外的窗台上，既不叫也不飞，只安安静静地听我的课，这一点比我的学生好多了。我的课居然还有鸟听得这么认真，我的课还是有一定的价值，心里很是快活。讲课时，从不因为有它在，我就把重要的部分留着不讲。它没有恭恭敬敬地喊过我老师，我就是喜欢它的实在，骨子里，我不喜欢那些花言巧语的人。布置思考时，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讲小话，聊天。麻雀总是歪着小小的脑袋，眼睛盯着一个地方，认真地想问题，像入定的老僧。考试时，麻雀也会在发剩的试卷上站定，长时间地盯着某一个题，我估摸着麻雀也想考一考，但我从来没有让它参加过考试，我怕我的学生考不赢旁听的一只麻雀，传出去会影响我的声誉。
我和几届学生说起过那只麻雀，学生无一例外地大笑，认为自由自在的麻雀，怎么会甘愿受这样的束缚。他们是迫于父母的压力，不得已到学校来的，若是让他们自由选择，他们宁愿到野外，掏鸟窝，追兔子，麻雀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吗。学生们可能不知道，那只麻雀是真的喜欢读书。
那只麻雀不知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但有一点，一定与别的麻雀不一样，它的内心是安宁的充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