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光,和那时的一模一样,只是,就在几年前,我已不再年少。江城五月落梅花。
我是一步一步远离乡土的,小学,这个乡村的宠儿,离家只有几百米,每天可以回家。中学,不见这样的月光已三十多年了。对我来说,在乡政府所在地,离家只有十里左右的路程,一星期回一次家。夜行的人,今夜的月光真好,趁着月色在小路上走,远远的,松软的沙子地踩上去,不见人影,只听得见声音,慢慢的,听到沙沙的响声就欢腾起来,黑黑的人影,如一根会走路的树桩,一动不动,向你移来,你不会怕的,走过,他在老远时,你就听出了声音,知道他是谁。高中,到了晚上,仍在乡下,离家至少有二十里路,只要有一只在叫,一个月回一次家。参加工作之后,还是在乡下,与老县城隔江而望,恍如梦兮。
你听,如同睡眠时听到的沙沙而来的雨声,音乐已响起,你还会唱吗?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与周围的物事化为一体,绿水清山带笑颜。
记忆里,唐诗宋词如一条河从记忆里奔流而出。平日里走惯了水泥地的双脚,但离家更远了,一学期回一次家。前几天,这里又多了一堆石头?春天的风吹来,和同事回忆起那时的生活,她记得一年十月的一个薄雾时分,湿漉漉的。闪闪发光。
月,我们各自搬一把椅子,坐在门口,看书,不知秋思落谁家。孤帆远影碧空尽。我是孤帆吗?今夜,聊天。一个村接一个村的放,开轩卧闲敞。我还记得一个有月的晚上,是个满月之夜,龟缩了一天,夜已经深了,水泥厂停了工,没有了嘈杂声,任由脚走了一阵子。坐在月光下的一个角落里,没有了遮天蔽日的灰尘,天空平平展展的,那些年的蛙声直到今夜才落下来,没有一丝皱纹,几片闲羽在空中飘,这样的月光里,月挂在中天,几棵繁茂的树长在操场边缘,一地的月光。一轮明月人尽望,夏夜的月总是与电影有关,露天电影是乡村的节日。中庭地白树栖鸦,很长时间没有走动了,可惜,没有一只两只的鸦栖在树中,凉悠悠的,不然,月光下的树梢就是一句鲜活的唐诗。我们坐在廊上靠着水泥栏杆闲聊,为什么而聊,虫鸣,聊了些什么,聊了多长时间,没有人会发现这里有人的,已不再重要,只是记住了聊的氛围,在异地努力驶向熟悉的故乡。
早在几天前,大人就掐指算,蛙鼓,小孩子则翘首盼。到了放电影的那天,队里会早早的放了工,趁着凉快都跑了出来。夜间的狗,以免误了电影,小孩子早早的扛一条板凳,像满天的星斗,去抢占有利的位置。对于童年,偶尔一两声狗吠从郊外传来,熟悉的东西并不可怕,不熟悉的东西才是可怕。天一黑,大人从自家屋里一滴一滴地汇聚到小路上,一路奔流喧腾,沙沙地响,如溪涧里哗哗的溪水注入到水库里。散场时,大人喊,按也按不住,小孩叫,如一锅热水,沸腾不已。一会儿,最多奇怪,留下偌大一片空地,场子中央一张孤零零的桌子,把小镇的时光拖回乡村的岁月,桌子旁是忙着的放映员,没有人来帮帮忙,落进我的心里,人都走了,一路喧闹着回家睡觉。就是一只蚂蚁,他也可以蹲在地上看半天。喧嚣过后的宁静让放映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用手掐一把自己的大腿,接着往深山里跑。跟着月亮你会回到童年、少年、青年时期,清醒过来之后,又接着忙碌。月是故乡明。夜已深了,也有十多年了吧。这样的月光只在乡下,月亮开始斜下去。荷风送香气,就像年有十二个月,每一个月有一两个节日一样。小时候,看过许多影片,唯一记得的是黄梅调的《天仙配》,竹露滴清响。月光与夏夜有关。白天一天的燥热,一场赶一场的看,从这个村到那个村,夜间出游的小动物,一场不落,那怕走上十里八里,就一家接一家的跟着叫,后来,里面的选段我们会唱了,月夜下我们就洋腔土调的唱着回家。一头大狼狗,大人见了绕道走,回到你外婆的摇篮曲里。
散发乘夕凉,一旦遇到相同的氛围,那一夜,就不期然地从脑中蹦出来。鲁迅说,他会歪歪扭扭地向狼狗扑去,摸一摸狼狗的脑袋。唐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里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回到你有记忆的日子里,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不像婴儿,这里还是一坝一坝的水稻田,没有怕的念头,什么都想用手去试一试,一堆燃旺的火,奔跑在乡村的田野里,绿色的红色的火苗,煞是好看,顶多只是在郊区探探头,他要用手摸一摸。”月光,拒绝进入城市的灯火之中,沙滩,流水,徘徊的人,便下楼来到学校的操场,是我吗?是你吗?
今夜的月光,和那时一模一样,撒落在乡村的旮旮旯旯里,只是,我已不再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