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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女人说:“人是你的,心不一定是你的。”

男人怔住了。

女人说:“你依了这件事,我这身肉这颗心就都是你的了。不管你能不能干那事,我都一心一意伺候你。”

男人有点恼怒了:“你为啥要这么护着姓冯的?”

女人说:“他对我有恩。”

男人问:“他对你有啥恩?”

女人说:“我妈死得早,是我爹把我抓养成人的。前不久我爹得了绞肠痧,殁了。家里穷,没法安葬爹,我就自卖自身……”

男人惊问:“你是自卖自身到了冯家?”

女人点头道:“人穷了,有啥就卖啥。冯仁乾给了我二十块大洋,帮我料理了我爹的后事。”

男人愤愤不平道:“你只值二十块大洋!”

女人说:“这是我给自己叫的价,就是这个价都没人愿出。他可是二话没说就拿出了钱,还让他的伙计陈根柱帮我料理我爹的丧事。他还托人把我兄弟送到县城一家杂货店学相公(学徒)。我一直记着他的好处哩。”

男人叫道:“当初你为啥不找我?”

女人道:“当初我知道你是个光脸,还是个麻脸?再说,那时就算我找着你,你拿得出二十块大洋么?”

男人哑然了。

沉默许久,女人问道:“你答应我么?”

男人很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时世造就英雄,也造就枭雄。天寿扔下锄把子,突然握起了枪把子,而且命运之神把他推到了“首领”的位子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虽然让他措手不及,但他并没有惊恐失措。他觉得自个儿叫化子捡了个大元宝,兴奋异常,竟然无师自通地把“首领”当得出类拔萃,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能干。他整天价在山寨四处奔走,像一个真正的将军那样,指挥着自己的兵马布阵防御,重修山寨。

北莽山在天寿的操持整治下,内讧造成的巨大疮口很快地愈合起来,日渐恢复了元气。

乾州的保安大队得知北莽山发生内讧的消息,立即出兵,想趁机剿灭这股杆子。保安大队长亲自率领两个中队前去围剿北莽山。天寿用木头手枪缴了他的马匹枪支,使他颜面威名尽失。他早就想雪洗这夺马丢枪之耻,可慑于袁老七的威名,加之北莽山易守难攻,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北莽山发生内讧,袁老七丧命,肯定元气大伤。谅他马天寿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能有多大能耐。上次失手实在是事出意外,这一回一定要报仇雪恨!

保安大队长踌躇满志,志在必得。他万万没有料到,他的人马刚进北莽山,就遭到伏击。沟沟峁峁都响起了枪声,闹不清马天寿有多少人马。队伍当时就乱了套,四散溃逃。他的右臂也中了一枪,若不是几个马弁护兵拼命保着,一条命就丢在了北莽山。

自此,北莽山威名大振,马天寿的名字也远近传扬。乾州不敢再出兵去征讨,有邰县虽有地理之便,也不愿自找苦吃。天寿的人马却扩展起来,拥有好马几十匹,职业喽罗五六十,加上业余的,超过了百。天寿一般不在本地骚扰,他时而去西边的岐凤,时而去东边的泾原,时而南渡渭水去终南。遇到官军,打得赢便打,打不赢便走,如行水流云,飘忽不定。

时值四月,正是青黄不接之季。加之前两年连遭旱灾,周围村寨有半数人家断了炊烟,马家寨也不例外。马家寨的穷户大多是马姓人家。饥寒交迫之时,有人想起了天寿,说是饿肚子受活罪还不如去投天寿吃香的喝辣的。天寿的一个族弟叫天祥,当下跳起身说:“这是个好主意!天寿在北莽山当首领,咱去投他,他能不给咱一碗饭吃!”

当天晚上,天祥就勾引了马姓族中天字辈的几个弟兄天瑞、天富、天狗等人去北莽山投天寿,冯、刘、杨、金几姓的一伙不安分守已的小伙也跟随而去。天寿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来投他,而且还有天祥一伙自家兄弟,大喜过望。常言道:“上阵不离父子兵,打虎还要亲兄弟。”有这么多马家族里的兄弟,他马天寿“首领”的位子坐得更稳当了。当下他就让天祥、天瑞帮他整治山寨,天富、天狗作他的贴身马弁,马家寨的其他人都有重用,真是皆大欢喜。

常种田见天寿如此重用自家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肚里狠狠骂道:“狗日的天寿,欺负人哩。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却在脸上不敢流露出不满。他已看出天寿是个残火手,威名不在袁老七之下,凡事都迎合天寿,因此也取得了天寿的信任。

山寨的人骤然增多,吃用开销便也大增,库存锐减。天寿打算下山一趟,吃几家大户,筹集粮饷。到底去吃哪家,他还没拿定主意。

天祥在一旁说:“天寿哥,吃冯仁乾,那狗日的肉肥着哩。”

天寿坐在太师椅上,大口抽烟,没吭声。

天富也说道:“那狗日的满到处寻人要打你哩!”

天寿眉毛猛地一扬:“真格?”

天富急道;“兄弟咋能哄你哩。你把他的小老婆抢了,他心里能好受?他还说他迟早要灭了你哩!”

天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一伙人都发愣。天寿忽然收住笑声:“他狗日的想灭我?是做梦吧!我要灭他不跟捏死个雀儿一样!”

天祥说:“那就干脆灭了他,除了这个后患!”

天寿猛地甩掉烟头,忽地站起身,说了声:“准备出山!”

就在这时,里屋的竹帘一挑,走出一个俊俏的丽人,挡住了天寿的去路。一伙人举目一瞧,都认出来了,是冯仁乾的小老婆,不,是天寿的押寨夫人!大家立马噤若寒蝉。

“你要干啥去?”香玲面冷如霜。

桀骜不驯的天寿怔住了,竟不知如何作答。

“你要吃冯仁乾的大户?你要灭了冯仁乾?”

“……”

“那天你给我咋说的?你说话还算不算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嗯!”

一连串诘问使天寿瞠目结舌,面如猪肝。

“你说,你说呀!”

一伙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天寿。天寿恼羞成怒,吼道:“冯仁乾那狗日的满到处寻人要灭我哩!你知道么?”

“冯仁乾也许有这个心,可他没这个能耐。”

“你咋知道他没这个能耐?”

“你是山大王,手里有上百的人马,他能灭了你?他那么说是图心里好受,图嘴上痛快哩。”

天寿一时语塞。他觉得香玲的话不无道理,他自信谁也灭不了他。

香玲逼着他的目光说:“我还是那天的话,你不再给冯家寻事,我就死心塌地跟着你。你若要再给冯家寻事,我这会儿就死给你看!”说着,从发髻上拔下金钗,对准喉咙要戳。

慌得天寿一步抢上去,夺下香玲手中的金钗,软声道:“我答应你还不行么,我不再给冯家寻事了。”

“你说话算数么?”

“我反悔时你再死也不迟么。”

“那好,我就再信你一回。”香玲扫一眼四周:“今儿个当着你马家这么多兄弟的面,我给你句实在话,只要你马天寿说话算数,往后我活是你马家的人,死是你马家的鬼。”她从人窝中找出冯仁乾一个远房侄儿,说道;“旺娃,你立马下山,给你四伯传个话。就说我说了,天寿抢了我,他整治了天寿,这笔账两清了。天寿不会再给冯家寻事,叫他也不要给天寿寻事。天寿是土匪,他惹不起。我已经是天寿的人了,叫他再甭想我了,安分守己地过他的日子。就算他有能耐灭了天寿,我也不会活着再进冯家门。”说罢,转身进了里屋。

一伙人都呆怔着。天寿最先醒过神来,对旺娃说:“你明儿个下山把香玲的话传给冯仁乾。”

天祥这时走过来。他和天寿一般大,从小玩尿泥一块长大,他俩又是叔伯兄弟,说话便不讲分寸。他拍着天寿的肩膀嘻笑道:“我的乖乖,这个女人好厉害,晚上在炕上可要当点儿心哩。”

天寿打了他一拳,苦笑道:“你挨球的是没有媳妇,等你有了媳妇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当天晚上,冯仁乾家突遭匪劫,这实在出乎意料。

臭行也有个臭规矩。这一带的土匪从来不在一个月内连续在同一个地方行劫,除非那地方是银行,且防范不严。

那些日子冯仁乾很少出门,连铁匠铺也不去。天寿抢走了他的小老婆,等于给他的头上扣了一盆子屎尿。他冯仁乾也是响当当硬邦邦的一条汉子,在这一方土地上也是有身份有头脸的一个人物,却连个女人都看守不住。往后还让他怎么出门去见人?让他还怎么在人面前说话做事?都是天寿那狗日的造的孽,把他的脸皮扒光了!

冯仁乾整天价窝在屋里,黑丧着脸闷头抽烟,似乎满世界的人都欠着他的钱。老婆冯洪氏却一扫愁容,整天价笑眉笑眼的,摇摆着肥硕的大屁股扭出扭进高声粗气地吆喝这个指使那个,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笑声。天寿抢走了那个小妖精,拔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给她出了一口窝囊气,怎能不让她兴奋异常?如果可能的话,她真想提上两瓶西凤酒去谢谢天寿。冯仁乾自然明白她心中的小九九,心里烦,懒得和她计较。

那天在屋里实在憋闷,冯仁乾便去铁匠铺散心。听见铁锤叮当响,窝在肚里的火果然散了不少。技痒难耐,他便拿起一把锤子轮了起来。锤子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火花乱溅,也泄走了他肚里的火。

就在这时,天禄和柱成在铺子门口吵了起来。冯仁乾没想到平日里见人低眉顺眼的天禄竟然那么张狂,不把他姓冯的往眼里搁。这崽娃子凭啥敢撒歪?不就是有个当土匪的兄弟么?他冯仁乾的老婆被土匪抢了,可他的老命还在!他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扑上去就抽了天禄一记耳光。

晚上,冯仁乾回到家还怒火难息。老婆端来饭,他一口都没吃,只是端着水烟袋一袋接一袋地抽,闹腾得屋里着了火似的。老婆见他脸色十分难看,就问出了啥事。

冯仁乾便把白天发生的事给老婆说了,临了骂道:“天禄那个孱头也敢跟我撒歪!还不是仗着那个贼土匪给他撑腰!”

冯洪氏道:“天福回来,咱冯家又多了一个对头。”

冯仁乾骂了一句:“他狗日的能把我×咬了!”

冯洪氏道:“你甭小瞧他。我看他也不是个平处卧的。”

冯仁乾狠狠说道:“他不是平处卧的,我也不是吃素的!”

冯洪氏拿过他的水烟袋,吸了一袋烟,磕掉烟灰,不屑地说:“你能吃几碗干饭我还不知道。”

冯仁乾瞪起了眼珠子:“你说我不是那崽娃子的对手?”

冯洪氏用鼻孔“哼”了一下,说:“听说天福引回来个女人漂得很,你有本事就把那女人也×一回?”

这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冯仁乾被老婆揭了疮疤,肚里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脸色变得灰青,扬手打了老婆一个耳光,骂道:“你老×客以为我不敢!”

冯洪氏并没有怯火,一只手捂着疼得发麻的腮帮,冷笑道:“你敢?那个小妖精被人抢跑了咋没见你放出个臭屁来?你就敢在我跟前撒甭,你有本事做出来,我就服你!”

冯仁乾气哑了。这一辈子就这事让人看了他的笑话,结发妻也常拿这事讥讽他,让他没法挺直腰杆活人。他不愿和老婆再斗嘴,倒头背过身子去睡。

不知过了多久,冯仁乾被一阵响动声惊醒,忽地坐起身,睡意顿消。他侧耳细听,外边在刮风,风在树梢上响动。

冯家在双河镇开了一个铁器铺和一个粮油铺。冯仁乾把权交给了儿子,让儿子操持料理双河镇的一摊子事务。儿子春节前刚娶了媳妇,年轻人阳气壮,丢舍不下媳妇,把媳妇也带了去。前院门房本来住着两个伙计,这几日地里活少,冯仁乾把两个伙计打发到铁匠铺去帮忙。偌大的一个庭院就剩下了冯仁乾夫妇。

上次天寿带着人突袭冯家,冯家不仅吃了大亏,也丢尽了脸。至今一想起这事,冯仁乾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仔细琢磨,天寿袭击冯家不过二十来天,不会再来吧。除了天寿,其他小股土匪不摸冯家虚实,是不敢贸然下手的。这么一想,他突突乱跳的心安定了下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在肚里嘲笑自己。

冯仁乾躺倒身子,刚想再去睡,忽听风声中还夹杂着其他响动声;细听,是绵软的脚步声。他头皮立时一麻,头发也竖了起来,一脚踹醒炕那头的老婆。冯洪氏还记着那一耳光之恨,以为他要干那事,嘟哝道:“×硬了,日马天福的女人去,别找老娘。”翻个身又去睡。

冯仁乾又一脚踹下去,低声怒喝:“有土匪!”

冯洪氏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尿战,睡意全无,光着膀子坐起身,惊问道:“土匪在哪达?”

冯仁乾疾声道:“快下窨子!”一把拉开炕头的木箱,窨子口就在木箱下面,冯洪氏情知不好,精着身子慌忙往窨子里钻。冯仁乾急忙穿上衣服,顺手又把一团衣裳扔进了窨子。

冯洪氏在里边喊:“你也快下来!”

打发老婆下了窨子,冯仁乾长嘘一口气。他真怕老婆又被土匪抢走,到那时他就真的没有个暖脚暖腿的人了。这时他听见脚步声已到了窗前。他刚要下窨子,转念一想,自己下了窨子,窨子口谁来盖?土匪要给窨子里灌烟咋办?前些日子,李家堡的李老七家遭了匪,一家六口被活活熏死在窨子。想到这里,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冯仁乾把伸进窨子口的腿又拔了出来,盖住窨子口,放好木箱。刚下到脚地,屋门就被踢开了,一道雪亮的手电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几个土匪扑了上来,不容他反抗,就扭住了他的胳膊。只听一个粗哑的声音说:“扭紧点儿,这家伙不好对付!”他听着这声音有点儿耳熟,想回头去看,可扭他的几个土匪手头加了劲,他的头转不过去,只觉得骨头快要断了,咬紧牙硬挺着。

冯仁乾被土匪扭到了院子。一个土匪将一把笤帚在明间儿置放的清油瓮里一蘸,当作火把点燃,院里顿时亮堂起来。他这才看清土匪有七八个,都是黑衣黑裤,脸上涂抹着锅灰,只能看出高矮胖瘦,丝毫辨不清眉目。

一个瘦高个儿走过来,冷森森地说:“冯掌柜,我们是干啥的,不说你也清楚。快拿出来,免得皮肉受苦!”看神气,他是匪首。

冯仁乾一双眼睛不住地扫着面前的土匪。他觉得似曾相识。匪首道:“你看啥哩?给你说实话,我们是寿爷的人。”

原来是马天寿的人马。冯仁乾肚里的火一下子蹿上了脑门,破口大骂:“狗日的马天寿!你抢了我的老婆我没找你算账,你又上门来找茬!你狗日的迟早要挨枪子儿!”

匪首笑道:“冯掌柜,你省点儿力气吧,寿爷这次没来,你骂的声再大,他也听不见。”又说:“冯掌柜富甲一方,寿爷让兄弟来跟冯掌柜借两个钱使使。”

冯仁乾骂道:“天寿瞎熊有本事就亲自上门来跟我讨要,让你来耍这一手,我球毛也没一根给他!”

匪首变了脸色,冷笑道:“早就听寿爷说冯掌柜是钢嘴铁牙,今儿个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牙硬还是我的手硬。”说罢,猛地一摆手。

几个匪卒一齐上手把冯仁乾推搡过去,捆绑在院中的一棵老楸树上。身陷此种境地,冯仁乾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豁了出去,虽然浑身动弹不得,却骂不绝口:“狗日的土匪,你把爷杀了吧!再过二十年,你爷我又是一条汉子!”

匪首走过来,一张锅灰脸看不出表情,嘿嘿冷笑道:“杀了你我跟谁借钱去?冯掌柜,我劝你好汉别吃眼前亏。我们也不给你为难,凭你的家底,两千大洋总能拿出来吧。”

冯仁乾一听他狮子大张口,眼睛瞪得滚圆,骂道:“我凭啥给你两千大洋?你狗日的是我孙子么?”

匪首脸色陡然一变:“冯掌柜,敬酒你不吃,偏要吃罚酒。你可别怪我不仁不义。我再问你一句,你给不给?”

冯仁乾厉声道:“不给!不给!就是不给!”

匪首一声冷笑:“那我就不客气了!”随手拿起一把扫帚,在油瓮里浸蘸一下,又伸向身旁匪卒擎着笤帚做的火把上。

油浸过的竹扫帚见火就着,一股烈焰冲天而起,绚丽夺目,而且夹杂着爆竹的声响,颇为惊心动魄。匪首一张锅灰涂抹的马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滑稽,很是可笑。可院里没有一个人敢笑。

匪首拿着带火的扫帚当梭标,朝冯仁乾身上没头没脑地戳过来,每戳一下,冯仁乾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你给不给?”匪首停住了手。

冯仁乾的胸脯和大腿被竹扫帚戳得如同筛子底,衣裤上冒出缕缕青烟,发出一股脂油烧焦的腥味。

“土匪,我日你八辈先人!”冯仁乾依然骂不绝口,可骂声远不如先前洪亮。

竹扫帚燃烧到中部,匪首的双手难耐火烤,扔在脚地,又找来一把扫帚,如法炮制,再烧冯仁乾。如此两次三番,冯仁乾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匪首见得不到东西,恼羞成怒,又换了一把竹扫帚,浸了油点燃,刚要施法,就听一声女人哭喊道:“好汉爷,快住手!”

众匪都一怔,转眼一看,从屋里踉跄奔出一个女人,是冯仁乾的老婆冯洪氏。

冯洪氏手捧着几锭银洋,递到匪首面前,哭求道:“好汉爷,快放了我娃他爹……”

匪首接过银洋,一看是五锭,冷笑道:“五百大洋买冯掌柜的命也太便宜了点儿吧。”随手把燃烧的竹扫帚塞给身边的匪卒,说道:“再给冯掌柜上点儿火色!”

那匪卒端着竹扫帚又去往冯仁乾身上戳,冯洪氏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一张糊满眼泪鼻涕的黄脸对着匪首,泣声道:“好汉爷!别动手!我给……”

匪首一摆手,那匪卒停住了手。匪首瞪着冯洪氏,声色俱厉道:“别跟我玩藏猫猫,快往出拿!”

冯洪氏挣扎起身,带着匪首到院子左侧一棵石榴树下,颤声说:“下面有烟土,你们挖吧……”

匪首一挥手,几个喽罗拿着镢头铁锨就挖。挖了三尺多深,一个狗头黑罐露了出来,用白蜡封着口。几个喽罗大喜,起出狗头罐抱到匪首面前匪首一手捏着手电筒,一手启开白蜡封口,眉里眼里都露出了笑。稍顷,他转过身沉下脸对冯洪氏道:“冯掌柜开了好几个铺子,有良田两顷半,骡马一大群,不会只有这一罐烟土吧。再拿些银子来!”

冯洪氏道:“真格没有了……”

匪首对身边的喽罗使了个眼色,那喽罗吓唬着又要给冯仁乾施法。冯洪氏赤白着脸,连声说:“好汉爷,别动手……”又指出一处地方让土匪挖。

这伙土匪又得了五百块大洋,喜不自胜。匪首并不肯善罢甘休,他抓住了冯洪氏的弱点,又要给冯仁乾用刑。冯洪氏跪爬过去,抱住了匪首的腿,泣不成声:“好汉爷,真格没有了……”

匪首猫下腰,一把抓住冯洪氏的发髻,逼住她的目光:“真格没有了?”

“真格没有了……再要人就把我也带走吧……”

一个匪卒嘻笑道:“要你干啥?也不撒泡尿照照,黄皮囊肉的,两块大洋也不值。”

另一个匪卒说:“再年轻二十岁,带回去给我当个押寨夫人也能将就。”

众匪卒哄笑起来。

匪首确信再也榨不出油水来,狮鼻“哼!”了一声,踢开冯洪氏,让喽罗给冯仁乾松了绑,扬长而去。

冯洪氏这时全身软瘫无力,跪爬过去抱住丈夫,连声呼唤:“他爹,你醒醒!”

半晌,冯仁乾徐徐睁开眼睛,眼珠子滚了几滚,看清是老婆,问了一句:“土匪走了?”

冯洪氏噙着泪点头道:“走了。”

俄顷,冯仁乾又问:“把白货黑货都给人家了?”

冯洪氏“哇”地哭出了声。

冯仁乾长叹一声,不再说啥,闭上眼睛,眼角滚出两颗泪珠来……

冯仁乾的烧伤不轻,可一来救治得及时,二来金大先生有祖传的专治烧伤的妙方,性命倒也无虞,只是吃苦受罪不少。

改秀得知父亲被土匪烧伤的消息,和丈夫曹玉喜赶紧来看望。冯仁乾躺在炕上,下身盖着被单,赤裸着上身,涂满了药膏,其状惨不忍睹。父女连心,改秀一看父亲这般模样,泪水潸然而下。曹玉喜也觉得岳父可怜兮兮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俯下身关切地问:“爹,疼么?”

冯仁乾咬牙道:“玉喜,你可得给我出出这口恶气!”

“是哪股杆子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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