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侯脾气暴躁,易怒,听北唐瑾这么说,气得青筋突突直跳,脸色通红,却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来,干瞪着北唐瑾,哑口无言!
高公公从没见过济宁侯被气成这样,想起他平日的脾气,倒是觉得心中爽快,他见陛下心情极佳,赞赏的目光不住得投向北唐瑾,心道:这可是个拍马屁的好机会,于是他打破了突然沉静的气氛,道:“陛下这玉佩的年限可以鉴定,丝线的新旧也同样可查,倒是不必玉容将军非要拿出玉佩来对比,只需找来懂玉佩和丝线的人便可!”
此话一出,更显得济宁侯咄咄逼人,真是太过分了!众人都向济宁侯投去异样的目光,心中猜测,济宁侯恐怕是真想同北唐家退亲,不然也不会如此言辞激烈!
皇帝正想着如何在不让北唐瑾拿出玉佩的情况下证明她的清白,而高公公正好解了他的忧思,他自然高兴,道:“就依高公公所言,找两个这样的人吧!”
凤琰早就想到可能会鉴定玉佩,于是赶紧道:“父皇,庆和当铺是大都最有名的当铺,从未出过赝品,因此,儿臣觉得,将庆和当铺的郑阳封请来,想必定能鉴别出这玉佩的年限。而丝线的鉴别,则请大都最好的绣娘最为妥帖。”
皇帝正想着找人推荐人选,凤琰刚才的话,就像是及时雨一般,他闻言自然也十分赞同,点头,道:“就依照四皇子所言,将这两个人请来吧。”
凤琰面容极为恭敬,站立一旁,却是放下了心。郑阳封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人,而大都最好的绣娘也是他的人,他自然是有把握的。只要一确定玉佩和丝线的出产年限,再加上柳岩的作证,北唐瑾的“荡妇”之名就坐实了!
凤晰琀却是嘴角含笑,这四皇子真是马屁双拍啊,给皇帝拍舒服了,也给北唐瑾拍欢喜了!一举两得!这拍马屁的功夫比高公公还更是一筹呢!
然而,北唐瑾可没有凤晰琀想得那么放松,她没想到凤琰连这么细小之处都想到了,不禁更加了几分警惕之心。
不过,凤琰准备了人,她也准备了!
皇帝话音刚落,九皇子凤宸立即道:“父皇,儿臣觉得不必舍近求远。儿臣听闻临江侯对玉石、翡翠等颇为通透,想必这看玉佩年限更是不在话下,至于对丝线的熟悉,和绣工,想必三皇姐比大都最为盛名绣娘更为精通吧!”
大夏三公主是皇后所出,被封为永昌公主,皇帝极为喜爱,凤宸夸赞永昌公主绣工精湛,不仅仅长了皇室的脸面,更是长了皇帝的脸面,这就是所谓的变向拍马屁,皇帝闻言可比直接赞美他自己更为高兴,他突然觉得他这个平常寡言少语,温文尔雅的第九子也极为会说话,不禁赞道:“九皇子说得极好!那就请临江侯来鉴看玉佩,也将永昌公主请来吧!”
皇帝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敲在凤琰的头上,他迅速看了一眼神态安静的凤宸,十分诧异,凤宸怎么突然说话了!而且,恰恰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势真是大大的不妙啊!
在凤琰思考的空当,临江侯已经步入台上。
临江侯府不似济宁侯府兴盛,而且,到了陈明这一代,临江侯府并没有什么大作为,说是侯府,却及不上没有被封侯的北唐家!他听到九皇子凤宸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得罪人的苦差事,不禁心中打鼓。
北唐洵和北唐瑾立下战功,可以说,北唐家是大夏的新贵,皇帝的宠臣,再看皇帝陛下如此喜欢这位看似柔弱却十分聪明厉害的玉容将军,他实在是得罪不起啊!可是济宁侯府也十分煊赫,也是他不能得罪的!
但是皇命不可违,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临江侯忐忑得接过玉佩,拿出从西海得来的宝贝,置于玉佩上,玉佩上的纹络瞬间放大数倍。
他瞧着瞧着,倏然瞪大眼睛,惊得手指一颤,玉佩险些滑落,高公公赶忙凑过头去看,也十分震惊,道:“青春永驻,福泽绵延……浮恩赠。”他越往后念,声音越轻,可是众人却都听得真切。
脸色最先变白的顾泽,浮恩就是他的字,可是,他的字怎么跑到玉佩上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知道顾泽字的并不多,此时只有少数的人脸色变了,不由得看向济宁侯的反应。
没有刚才的怒气冲天,此时的济宁侯呆愣片刻,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候,高公公早就跟皇帝悄悄耳语了一番,皇帝听了,极为震怒,道:“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浮恩是顾泽的字吧!济宁侯,你怎么跟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勃然变色的龙颜令济宁侯醒过神来,他的脸色青白交错,仍是不敢置信道:“陛下,这怎么可能?”
不仅仅是济宁侯,周阁老此时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然后他迅速看向凤琰,只见凤琰也十分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众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明明是玉容将军的玉佩,怎么会有济宁侯府三公子顾泽的赠言呢?而且,这赠言显然是对自己心慕的女子的祝福之语。
“难道你怀疑朕老眼昏花,看不清这么大的字么?”皇帝指着被西海宝贝放大数倍的字,手指颤抖,道:“去,给他看,让他自己看!”
小太监们立即将玉佩拿给济宁侯,济宁侯看了,果真是写着顾泽的字。
瞬间济宁侯脑袋一片轰鸣,他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了,而那个人就是……
他的目光不禁震惊得看向北唐瑾,只见那女子黛眉星目,笑容柔美,周身却仿佛闪着光芒,就那么静静得站着,也极为耀眼!
“陛下,这是陷害!有人陷害顾泽啊!”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这原因,因此迅速脱口而出!
刚才济宁侯咄咄逼人要让北唐瑾拿出玉佩的时候,皇帝就十分不悦,此时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皇帝自然狠狠踩下去,以慰藉他方才的憋屈,怒声道:“你说何人陷害顾泽!方才可是你口口声声说这玉佩八成是玉容的!现在怎么会有顾泽的字!济宁侯,你告诉朕!给朕解释清楚!”
济宁侯被问得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的确,他方才已经说玉佩是北唐瑾的,可是现在玉佩上却刻有顾泽的字,这很让人联想到,方才的一切是不是他自导自演的呢?
“顾泽,你可识得这玉佩!”济宁侯不说话,皇帝自然转而问顾泽。
顾泽此时早就被吓傻了,听到皇帝叫他,他跪在皇帝面前磕头行礼,结结巴巴的道:“陛下,臣并不识得此玉佩啊!”
“不识得!哼!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声音:“永昌公主到!”
众人皆闻声看去,只见一位女子盈盈而来,步履纤纤,她动作优雅从容,窈窕的身姿被雪白色的雪狼裘包裹,只露出长长的水蓝色衣摆,柔柔得滑过被雪覆盖的青石台阶,幽静而美丽,宛如一株山谷静兰。
在众人的注目下,她盈盈拜倒在皇帝的身前,声音却是沉稳有力,道:“永昌参见父皇。”
“快给永昌公主赐座!”皇帝见到永昌公主,眉开眼笑,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严肃,俨然一位慈爱的父亲。
小太监们都知道皇帝陛下极为宠爱永昌公主,早就准备好了座椅,铺上厚厚的毡垫,又将玉佩递到永昌公主的手中。
“永昌,快替父皇看看,这璎珞上的丝线是新的,还是旧的?”小太监们将永昌公主的座椅就放置在皇帝旁边,因此皇帝转着脸面带微笑得望着自己最优秀的女儿,面带诚恳之色,俨然是请求的语气。
永昌公主本是在天青楼上观看,手中还拿着手炉,她将手炉递给婢女,伸出一双白玉的手指,抚摸着璎珞,只是片刻,便道:“父皇,这是产自苏州的丝线,颜色艳丽明快,因此深受闺中女子的喜爱。您问儿臣这丝线的新旧么……”
她又细细看了看璎珞,手指轻轻捻了上面的丝线,道:“父皇,苏州丝线虽然久而不褪色,但颜色也会暗淡一些,而且,丝线也不像从前那么柔软了。而这个璎珞颜色鲜亮,丝线柔软,显然是新的丝线了。”
永昌公主的声音清亮而沉稳,众人都听得清楚。
玉佩上有顾泽的赠言,又是新的璎珞,那么玉佩肯定不是北唐瑾的了!既然是这样的话,刚才周阁老言辞激烈称北唐瑾不洁,无法统率兵马,就构成了陷害朝廷命官,应当流放三千里了!
皇帝见济宁侯正要上前辩驳,立刻摆手道:“送公主回天青楼!”
皇帝的态度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到接下来的残忍一幕了,这是对永昌公主的保护。
永昌公主行了礼,便也转身而去,北唐瑾却目送那抹白色的身影,五味杂陈,然而,她又迅速控制了自己的思想不偏离。
直到永昌公主走远,再也听不到声音的时候,济宁侯道:“陛下,臣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侯爷,玉容虽为将军,她却只是一名柔弱女子,您为了能名正言顺得退婚而公然玷污她的清白,不惜欺骗陛下,难道不感到羞愧吗?”北唐洵虽然生气,却心思细密,准确得抓住了“欺君之罪”这个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