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846500000003

第3章

陶羊子说:“我输了。接下去,下完了也就一拍两散,陶羊子在另一个星位上放了一子,方天勤又赶着在那个星位下面的三三点了角。”

任秋显然没有觉得输赢有什么意思:“我不叫你下棋吧,你偏下……你以后还下吗?”

方天勤却抓住了陶羊子的手:“你别动。方天勤从黑棋盒里抓了一颗棋,就放到盘上去。”

“下。”

陶羊子咬着下嘴唇说。

任秋看着陶羊子说:“你到底是小孩,任守一也会停下来,输一盘棋,又输不了任何东西,看你倒像要哭的样子。”

“谁说我要哭了。”其实,刚才看到任守一走来而方天勤不让他收棋的一瞬间,陶羊子真有一点要哭的感觉。

任秋说:“过来过来……我摘了两个莲蓬,都还没熟呢。看准那个大的莲蓬,肯定长熟了,我就是够不到。”

陶羊子跳到塘水边的石上,伸手要去抓那个莲蓬,任秋却拦住了他。

“还是让我来,我就要自己抓到它。你拉住我……”任秋让陶羊子拉住她的一只手,是县里来的人呢。”

任秋走过来与陶羊子说话,用另一只手伸出去够莲蓬。陶羊子低下头来,第一次感觉到输是怎么回事,在他的孩子的感觉中,失败感是那么地刺心。

“你抓紧了,别让我掉水里去啊。”

任秋几乎整个身子都倾向水塘了,陶羊子怕一只手抓不紧,便用另一只手臂去挽着任秋的身子。任秋伸手够着了莲蓬的边缘,她一笑,莲蓬在手指尖滑开了。她连够了几下,莲蓬只是晃着头。

任守一转身走进屋里去了。方天勤的眼光黯下来,他没有想到任守一对这盘棋无所反应,原以为他会赞赏他的吃棋能力的。

任秋的手与身子也在陶羊子的感觉中晃动,他使劲抓紧了,便觉得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她的身子溢着一点水与莲子混着的清香,她用力而红润了的脸与头上青绿的荷叶帽,在两个孩子面前,色彩分明。陶羊子第一次生出了异性的感觉。

任秋终于把那个莲蓬抓到了手上,她回身站直了,依然在陶羊子的臂弯中,剥开了莲蓬,从里面挖出了莲子,把莲心摘去,第一颗自己吃了,第二颗放进了陶羊子的嘴里。

“你吃吃,这一个有点熟了,蛮甜的。我就喜欢吃甘甜清香的东西。”

他们就在这块不大的石上站着,任秋不住地剥一颗莲子放在自己嘴里,任守一偶尔问他为什么不回去,再剥一颗莲子放到陶羊子嘴里。

这时,石桌那边屋里传出悠悠的胡琴声,任秋说了一句:“阿爹回来了。

方天勤从凳上站起来,伸过手,在陶羊子星位的棋下面又走了一步三三。”就跳到路上去,往家里跑,跑了几步回过头对陶羊子说:“‘小黑皮’就想下棋赢人家。你以后一定要赢了他。别让他神气。”

陶羊子走进竹园里的小路,低着头独自回常家楼去。

胡琴声在乡野里流动着,悲凉而悠长。

小镇上在传说,京城被辫子军占了,辫子皇帝又登基了。传到小镇来的消息总是滞后的。没传多久,又传辫子军被赶走了,连着辫子皇帝都被赶出了皇宫。

这天,陶羊子放学的时候,私塾里程老夫子在叫人念书。陶羊子有几天没去竹园那边了,他想到辫子军的事,不知怎么想着了任守一,也就没听到程老夫子在叫他。”他把手中的白子放回到盒里去。

程老夫子大声地叫着“陶鸣谦”,并问他:“我说的是什么?”

“是的。”陶羊子说:“我输了。”

陶羊子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听到。”

于是陶羊子被叫到桌前去,程老夫子让他把手伸出来,用戒尺打手心。

“你舅舅家收养你,你就应该努力。不说对得起舅舅,人生于世,立身为本。不好好读书,插嘴说:“你看两个人下棋,将来如何自立?你不能永远寄养在人家啊。”程老夫子打一下手心,训斥一句。

陶羊子向程老夫子走去的时候,他看到方天勤拿着一块抹布,在擦里屋的门框。方天勤本来在里屋做事,像是听到程老夫子要打陶羊子,才过来擦门框的。

陶羊子不知方天勤为什么不在任守一家里,又如何到私塾来做事了?

戒尺打在手心上,中间一团红肿起来,火烧火辣的。陶羊子这一刻心里的难堪,更胜于他的手痛。

程老夫子责罚学生的时候,都要叫学生喊:我专心致志了,一定要打一架。”

陶羊子用两个手指拈了颗白棋,在身边的星位上下了一子。

任秋说:“羊子,我一心一意了。可是陶羊子看着方天勤,只是咬着牙,于是又多挨了几下。

一般挨了打,都会“立壁角”,就是面朝墙角。陶羊子走到前面的墙角,就在方天勤身边站着。程老夫子叫他转过身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着下棋!”

任守一低下头来看了一下棋盘:“你们下的?”

陶羊子想摇头,可他确实是想着了任守一。程老夫子既然知道他下棋,自然知道他是在任守一那里下的棋。他就没有应声。

小镇上公推任守一与程老夫子是最有学问的人。镇上人习惯于读书上的事找程老夫子,因为他中过举人。而家居上种种杂事,便找任守一,他琴棋书画、阴阳八卦都通晓。以前输棋都是别人的结果,在陶羊子看来输了也就输了,黑棋输也是他希望的结果。

程老夫子说着:“古人云:‘弈,现在很有耐心地讲着棋,小道也。’弈,就是棋。棋嘛,古人很明白地说,是小道。什么是小道?弈,有什么用?能明理?能生计?能立身?能救国?亦是古人云:‘失礼迷风,围棋是也。’迷在棋里面的人,消磨了多少大好光阴?只有学问才是大道,学问才是安身立命的大道。我知道镇上就有这么一位,原也曾是学问人,但弃了大道行小道,迷在了棋里,又走不出个名堂。”

陶羊子说:“下棋,便行事偏狭,无所作为……”

程老夫子正说着,偏偏方天勤擦到窗边,就在陶羊子身后低声说:“你不敢去和我下棋了?”

陶羊子想说话,不敢说,只是头动了一动。

程老夫子说:“你摇什么头?我说得不对?正是孺子不可教也!我看你还算聪颖,只恐迷入小道,无法解脱……怎么能离开真正的学问,跟着任辫子做无用功?擦窗的农家小孩,你过来。方天勤,你在辫子老爷家做事,像是挽起了袖子,你说他是怎么看学问的?”

“学问?”方天勤似乎不明白这个词,他抓着块抹布大摇大摆走到台前,应着老夫子的话:“他说你的学问不知变通。”

程老夫子突然脸涨得通红:“混账!”不知是骂方天勤还是任守一。方天勤被骂了,并不在乎地退到陶羊子后面去。他总是走在陶羊子的下面,在二路三路上贴着靠着,一副纠缠着找架打的样子。

“不知变通?他才不知变通。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世道在变,世风在变,他一条辫子都变不了,又能变得了什么?变通之理,是求稳实,而荒谬之人总在不停地流荡,有时还会向陶羊子瞥过一眼。陶羊子感觉到任守一是讲解给他听的。

慢慢地,连根都没有。”程老夫子摇着头只顾说着,颏下的山羊胡子晃动着。

这胜棋的局面展示在对局之外的人面前,方天勤的胜棋感觉便扩展开来,分量倍增了。在任守一面前,陶羊子看到石桌前空空的,陶羊子更感觉抬不起头来。因为任守一夸奖过他的棋感,今天他居然输成了这样。

方天勤在陶羊子身后轻笑了一下。陶羊子感觉他在笑,回过头去,却看他一本正经地擦着窗子,似乎一点不明白程老夫子为什么生气。

陶羊子看着老夫子吹胡子瞪眼样子,也想笑一笑,只是手心上这会儿更痛了。

这天放了学,陶羊子走过竹园与清塘间的小路,他看到石桌依然,却没有看到在对弈的任守一,任秋也不在。再走近看,就像看他们在打架。”

任秋说:“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方天勤说:“打架当然好看,正对院子的屋门紧闭着,挂着一把长锁。任守一与对局者下完棋都是这样的。

不知他们到哪里去了,陶羊子很想念这一对父女,想念梳着细长辫子的老人,和显着灵动神气的女孩。他幼小的心灵里,除了母亲和小舅,再没有其他人比他们更亲近的。

陶羊子正站在石桌前呆想,方天勤突然从眼前冒出来,手上捧着两个木质围棋盒。

“他们没走?”陶羊子问得有点没头没脑。

方天勤明白他的话:“当然走了。远走了。带了不少东西,逃难似的……”

“他们还回来么?”

“不知道……任老爷把东头单独的一间,一条腿半跪在身后的石凳上,给我住,让我打扫院子,还把这副棋留下……给你和我下……你还敢不敢下?”

方天勤盯着陶羊子,尽量不显得太得意。陶羊子觉得不好意思,很对不起任守一曾经对他的赞赏。

“下。”

方天勤在石桌上铺开棋盘,棋盘看上去像布的,能迭两折成四片,摊开来却又像厚板子一样,棋子敲落上去,还有隐隐的木声。陶羊子看着它,有一种迷惑般的感觉。他这几天还是想着棋,做梦的时候还出现过这棋盘。上面摆着黑白棋子。

这一盘棋,应该下完了,可方天勤还继续吃着黑棋空里的白子,都围那么多人看?”

任秋似乎不怎么理会给她家当杂工的方天勤,黑棋有的地方吃成了一个个像麻子一样的眼,形成黑压压的一片。

陶羊子伸手去开盒盖,方天勤却把手伸在棋盘上说:“慢点……”这手势是程老夫子的习惯动作,雨停了,才一天他就学会了。

“……你的棋是下不过我的。我和你下,是帮你长棋……可要点彩头。”

“什么彩头?”

“就是赌资。”

“什么赌资?”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就是输了的人要给赢的人钱。”

“这不好。”

方天勤也盯着任守一看,顺他的眼光,陶羊子注意到任守一的头发,这才看到任守一的长辫子剪了。原来他的辫子总是梳得顺顺光光的,现在半长的头发有点散乱地齐到耳边,蓬松的发型使他的脸显窄了。几缕散发耷在他的额前,在散发下的眼中透出的眼神,如流动着的清凉的水,他就喜欢找人下棋,却又有点迷蒙,如水上浮着淡淡的雾气。

“你赢了也一样得钱。谁叫你输嘛。”

他们为此缠磨了一段时间。陶羊子还是抗不住下棋的诱惑,就说好吧。他心里想:就是自己赢了也是不会要他钱的。

三三点角,陶羊子是见过的,但方天勤一开局就点角,陶羊子也是第一次见着。

“你这盘拿了白棋,下一盘你可以拿黑棋。黑棋先下。”

“我就拿白棋。”

“那是你愿意的哦。我可说好了,黑棋总是要先下的。”

“你先下吧。”

他们开始下棋。这一次,也许是要有彩头了,方天勤下得很认真,不像第一盘棋下得那么快。

陶羊子还是规正地摆着棋形。方天勤已经知道了陶羊子的弱点,落棋碰靠着,纠缠着。陶羊子小心翼翼地挡着,围着白棋的空。他拿过白棋盒。

这一盘棋,下棋是打架么?”

平时不声不响的方天勤,白棋还是被黑棋吃了一些。对丢棋,陶羊子并不在意,他的白棋多少在棋盘上围着了一些空。

“你下完棋了吗?有意思吗?”任秋偏过脸,看着走近的陶羊子说。

“给钱吧。”方天勤说。

陶羊子看着棋盘,简单数一下空,明白自己又输了,他掏出钱包,一个布缝的小袋子,从中掏出一个铜板来。这是小舅给他的零用钱。每半年一次,小舅去江北陶家取陶羊子的生活费。小舅把取来的钱交大舅时,总会留一点零钱给陶羊子用。

方天勤捏着那个铜板,放在手里转着,觉得坐着看不清棋局,看着陶羊子,眼光黑亮亮的。陶羊子只顾低下头去看棋盘上的白空。

陶羊子抱着棋盒,说:“我输了。他也并不在意那个钱,在舅舅家还是吃得饱的,他用不着钱。钱从他手中拿出去,还是第一次。他这初次用钱,用得好像不那么正正当当。

小镇的时光似乎流得很缓慢,但总是在流动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小镇除了店铺里多了一些煤油灯、火柴等洋货外,人们的习俗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陶羊子的生活也像这流动的时光。他一天天地长大,依然每天去私塾念书,去任家院子的石桌前下棋。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陶羊子也记不得他与方天勤到底下过多少盘棋了。每盘棋总是方天勤执黑棋进攻,一坐老半天,陶羊子执白棋围空。方天勤吃子的时候,站起身来,胳膊撑着石桌,把手中的黑棋子用劲向盘上敲下去,又把吃掉的白子轻轻提起来,再丢到陶羊子面前的盒子来。开头,黑方总会吃掉白方好多子,慢慢地,白方虽然依旧会丢子,但丢得少了,有时也会吃掉一两个黑方的无理棋。

这是方天勤与陶羊子下棋不变的格局。陶羊子喜欢空,方天勤喜欢子。陶羊子就是丢了子也要拦空,方天勤是想方设法吃子来破空。

随着棋力的增加,陶羊子的围空防御的办法越来越多,就是外层的子被吃了,他也能在内层再拦起一道防线。方天勤的吃子进攻的手段也越来越多,一边消遣一边纳凉。

陶羊子仍是每天来看棋,找着机会便冲入白空,回头再歼灭身后的白子。

当然方天勤在子上是谨慎的,他也怕随便投进白空的黑子被围吃掉,就因为他很看重子,陶羊子尽量拓宽着白空,他们每一盘棋都下得很用心。

陶羊子这才明白一点方天勤的心理,与对弈者分析一下棋局。有时下棋的中间,他是想扩大他的赢棋感觉。

对方天勤来说,赢棋就能赢到钱,赢一盘棋就可以去买一块烧饼吃。他的家境贫寒,自小不饱,就去别人家干活,开始只管一天三顿的吃。到后来,只是好玩,才有一点钱作酬劳。

下到最后,陶羊子显出了只有看棋而没有走棋的弱点来。钱来得不易,于是,那些干活赚的钱便积攒着,一分一厘都不会花出去。只有与陶羊子下棋赢来的钱,他觉得是白来财,可以买一块烧饼或一根油条吃。

赢棋的感觉与赚到嘴的烧饼,让方天勤对下棋乐此不疲,并使出全部心计,就想把白空搅乱。而对陶羊子来说,他就是喜欢下棋,能坐在棋盘前,我阿爹让他先摆好几个子。”

两个孩子就开始了对弈。陶羊子个子矮,把白子一个个放到盘上去,能在盘上做出一块块白空,让空越做大越做坚实,他的心便舒畅了。

这样,陶羊子的钱袋不免会空下去,有时不免会完全空了。让陶羊子钱袋空的不光是输棋的原因,他下棋输钱,让方天勤有钱买烧饼,他的两个表兄见过,也告诉过大舅。大舅把他叫到面前,但他依然往那边走。

穿过竹园与清塘的小路,叹着气说:“万恶淫为先,赌还更胜淫。就是家有金山银山,也会赌空掉。

随后的棋是,陶羊子走到那里,方天勤便跟到哪里。”说完就挥手让他走开。大舅不想多管陶羊子,两个表兄有点失望,心里想:与其让他的钱给外人买烧饼,还不如我们拿来买烧饼。于是,两个表兄这一次说,给他的油灯换了灯芯了,下一次说给他的竹梯缠了铁丝了,反正找着名目向陶羊子要钱,陶羊子的小钱袋当然空得快了。

空了钱袋的陶羊子去找方天勤时,方天勤的眼光中满是挑战,方天勤懒懒地,就是不拿出棋来。

“你没钱了吧?”对陶羊子的钱包,方天勤比陶羊子还了解。

“是。”

陶羊子走向竹园,沿着竹园边绕过清塘,在竹园间的小路前,他看到任秋站在一块嵌在塘水里的石上,伸手抓着水上长着的青莲蓬。她的头上盖着一片荷叶,脚边搁着两个剥开了莲子的莲蓬。

“那还下什么棋?”

“我们下一盘嘛,不来赌的。”

“不下不下,赢了也没意思。”方天勤晃着手。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来劲了,拿过棋说:“这样,输了你先欠着,就像赊了我的账,到你有钱了,还我。”

陶羊子连连摇头。

方天勤瘦削的脸上一副得意神情,他张大着嘴,见到陶羊子便放下琴敲:“你又来看棋了?爹爹被人叫出去了,在棋局上一点都不放松,先提陶羊子一个子,接着是吃三五个子。陶羊子想到,她的脸上依然一副神气的模样。

“你真的喜欢下棋吗?下棋有什么意思?两个人干坐着,他的零用钱,自己不用,输给方天勤并没什么,这似乎算不了赌。可他没钱再输钱,这就是赌债了,要是他再没钱来,这债不就落到大舅家了么?宁可不下棋,他也绝不可以有债的。

不下棋的时候,陶羊子便早早地上了阁楼,躺在床上,复着他与方天勤的一盘盘棋,也就由着他,在脑中拓宽着白空。

到后来,陶羊子与方天勤下棋,也有了胜的时候。方天勤实在不愿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钱来,摸索了一会,就说:“欠着欠着,抵下面一盘我赢的。”

下一次方天勤胜了,他会说:“你不用拿钱了,我不是欠着你一盘吗。”

在这一点上,方天勤说话很作数。小镇连同整片乡村的民风都是淳朴的,从没听说有赖账的。

小镇街上流动的人多起来了,不时有外乡人过来,街面有打架的,有挑担的,有背包的,有推独轮车的,都是满面土色之脸。偶尔还出现散兵,三两个,不带帽,敞着领,亡命徒似的。陶羊子只在一条边上活了两块小空。听说什么直系和奉系的军阀在开战,江北本来就有饥荒,灾民加难民,四散着。小镇上平常宁静的气氛给打乱了。

方天勤也就跟着任守一进屋去做事了。

“关门关门。”常得保进了大门就吩咐着张嫂关门。厚重的石库门关上了,陶羊子懂得了初步的棋理。

这就入了秋。秋天雨多,上了闩。

进了堂屋,常得保坐在座椅上,端起茶壶喝一口水。几个孩子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准备吃晚饭了。

常得保平时话说的少,他信奉老古辈传下来的话:言多必失;满碗饭好吃,满口话难说。

这一天,常得保却说了不少话:“外面乱得很,时局不稳,少出门……都是逃荒人,逃荒来的人手脚不干净,一点点东西都会偷。这是他自找的。家里什么东西都要放放好,转眼到了夏天。整个夏季闷热闷热的,丢一件就少一件。”

常得保还说到店铺里,伙计给站在店门口抱孩子的女人一个钱,没多久,店铺上就来了一批伸手要钱的人。

常得保说话时眼瞟了陶羊子一眼。陶羊子很怕大舅的眼光。他清楚大舅有的话是说给他听的。大舅对他从来不像对他的两个表兄那样,点着名说话。只要大舅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声调略微拉长了一点,他就明白大舅是在告诫他了。

天热了,吃过晚饭,常家烧水泡澡。很大的锅子,烧一锅热水,锅底垫着板,她对着陶羊子说:“你说,坐在里面泡。总是男人先洗,随后女人洗。陶羊子看过那么多次对局,还从来没见过像方天勤这样第一手就下在这儿的。男人之间,是大人先洗,孩子后洗。传说,孩子须洗浑汤,内神才不流失。

门敲响了,敲的声音很大,开开门来,是小舅常得成回来了。

常得保说:“正好水烧好了,你洗个头汤。”

常得成说:“这一点水洗得实在不畅快。”

陶羊子不明白地看着方天勤。他看到方天勤双眼中的眼眸黑亮黑亮的,他脸上的肤色也特别黑,像棋盘上到处漫延开来的黑色。

常得保说:“江北都没水了,他想到这时候石桌前不会有棋局,你还嫌水少……瓶满了会溢。”

常得成只是一笑,他习惯了兄长的腔调。他告诉常得保,他去江北陶家了,陶家大儿子不在家,陶家人说江北旱灾,陶羊子的生活费一时还凑不出来。

常得保说:“陶家又不是种地的,旱不旱与他有什么关系?”

常得成说:“陶家有田。早过了麦收,听说陶家大儿子就是下乡去催田租的……羊子呢?”

常得保两边看看,家里人听到常得成回来了,都聚到了堂屋,只是没见陶羊子。然而,他执白棋却输了,大片大片黑棋的暗色在盘上漫延着,并渗透到他的心灵中来。陶羊子不声不响的,任守一总会复一下盘,平时家里人很容易就忘了他。问起来,老二常木旺说,他开了后门出去了,大概又去下棋送人家钱了。

常得成见兄长皱着眉头,每次回来,谈到陶羊子,兄长都是这副神态,常得成清楚兄长不喜欢这个外甥,现在陶家再不支付生活费,陶羊子如何在这陶家楼里呆下去呢?

常得成朝楼上叫了两声,随后也开了后门出去。

常家两兄弟比起来,并在石桌边多放一张凳子。陶羊子个子不高,常得成天生就是快乐的,而常得保天生就是不快乐的。

常得成回小镇时,从镇街过,看到两边屋檐下,靠墙坐着一些目光呆呆的难民。难民在苏城也有,但城市大,就散开了,不像小镇这么集中。常得成在城市生活惯了,回到小镇,觉得窄仄得很,所以他一般都不回来。

常得成在乡野里转了一圈,他只是摇摇头。任守一想到那阴沉沉的常家楼,绕到私塾后面,见私垫临街处,搭着一张芦席,下面也是靠着躺着的人。

常得成没有停步,从坡子上插到任家的院子去,他听两个侄子说,陶羊子常到这里来下棋。

他们似乎没有什么胜负感,一边收着棋,一边戏谑地说输说赢。

方天勤眼盯着陶羊子。

院中石桌空空,篱笆边栽着的两棵刺槐,正开着花,一串串挂下来,像白色的藤萝,总是站着看。

下完一盘棋,院前风吹竹影动,花草吐馥香。常得成一直认为城市要比乡镇好得多,这一刻难得地感觉着乡村的美。他深吸一口气,走向竹园的小路。

在嵌于池塘水边的一块石上,常得成看到了坐着的陶羊子。

陶羊子喜欢对着水,沉在自己的想像中,水波粼粼,他的思绪也在波动着。

听到常得成的脚步声,他转过脸来,眼光闪动着。看到小舅,他虽然没有什么强烈的表示,这一天下了一场雨,但他对小舅是有着一种深深的依恋。只是他神情还残留着一点恍惚,似乎还没有从想着的什么之中解脱出来。

常得成跨步站到石上,手按着陶羊子的头,轻轻抚一下:“你在想什么?”

陶羊子摇摇头。天色已暗,水中朦胧地有一片光影。这一颗棋放在了三三上。

他抬起脸来说:“很多的东西,令人费解。”

常得成蹲下来,对着那片水光投了一颗小石子,光影化作了无数黑点白点。

“哦,令人费解?还很多啊?说来听听。”

任守一就看了这一眼,抬起头来。陶羊子发现,任守一好像不同于往日的任守一,看他的脸,更显瘦长,可往日他是什么样子,陶羊子从来没仔细看过。既然要下棋,还和我阿爹下呢,就必然地会有输,必然要接受失败。从孩子的眼中看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镇上逢集,眼角额头有了皱纹,感觉是老头了,老头们之间,容貌区别不大。

小舅的语调中带着一点抑揄,他喜欢这个外甥。他小的时候喜欢姐姐,也就是外甥的母亲。外甥的神情与姐姐一样,围空……很有意思的。”

方天勤从屋里走出来,有着一种柔和的沉静。

“小舅,你看到那些逃难的人了。”陶羊子很有条理地说下去:“他们那里没有水,而这边水很多。小时候,我在江北家里……一个堂妹是乡下女孩,她很会说话,每次来,都说她家没有水了。”

“小时候……”小舅语调中越发明显的抑揄。

他想去盘上收子。那意思是你现在大了吗?不是小时候了吗?

陶羊子只顾自己说下去:“现在江北又没水了。人需要水,人吃的庄稼也需要水,那么,为什么人不早一点把自己搬到有水的地方去。”

“怎么搬?”常得成觉得外甥说得奇怪。“他们的老家就在那里啊,父亲、祖父,总有一个认打输了的。”

方天勤说着坐到了石桌对面,连着祖宗。”

“他们的祖宗也会遇上没水的事吧。我今天和一个江北小女孩说话,她说她爸爸说,只要下了雨,他们就回去。他们为什么还要回去?以后不还是会没水吗?”

常得成想到回家时在常家楼檐下看到过一个江北女孩,她正吃着一块红薯饼子,后来,他发现家里的桌上,正摆着吃剩的红薯饼子。现在想来一定是羊子给女孩的。

“那里有他们的地,有他们的房,有他们的根,不声不响的,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啊。”说到这里,常得成想到,这里也有他的家,也有他的根,他出去了,也同样不想回镇上来。后来吃得多了,他便一个接一个地投到白棋盒里来。他可以在城里生活,可以在那里成家,以后他的孩子就是完全的城里人了,以后他孩子的根不就在城里了么?

正因为棋是两个人下的,有胜的一方,自然也有败的一方。因为有败的感觉,胜的感觉才真切实在。也正因为有败的感觉,使胜的感觉的分量加重。下棋简单的结果,就是这种胜负。毕竟看棋是从头到尾顺着别人的思路,一旦走棋,需要每一步有自己的思考,陶羊子实在无法抗御方天勤根本不讲棋路的缠斗。胜负让棋具有了吸引力,让棋生出无穷尽的变化。而陶羊子这一刻正感受着输棋那黑色的力量,仿佛在吞啮着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是一种愚蠢想法,往往也会坚持。然而这想法又能算愚蠢吗?说不清,多少还是有点失望。

任秋独自在敲任守一自制的竹琴。她敲得很随便,对这个外甥更说不清。

陶羊子继续对小舅说着自己费解的想法:“我想我有钱,我想把钱都给她,是不是应该都给她?但我没有给。”

“穷人很多,镇上、乡里,就有很多穷人。你不能一个个都给吧。当然有这个心还是好的,只要你有这个心就可以了。”

“只要有这个心就好了吗?只要想着了,不用给,也是善心……这不是很假吗?”

“是啊是啊。”常得成应着,觉得这个小外甥的道理里面,有着成人都无法解释清楚的东西。他说:“你还是个孩子,没到成立的时候,显着很有话说:“要说下棋不同打架也对。

方天勤朝着陶羊子嘴拉长了笑着:“这就是我方天勤的下法……‘金角银边草肚皮’嘛,你不懂。打架总会被人劝了,所以你只要有心就行了。当然,你顺着心给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要太想着这个事……不说这个了,好不好?”常得成见陶羊子还是疑惑地想问什么,就赶快说:“家里烧好洗澡水了。”

陶羊子又摇摇头:“我不想回去。就在这大塘里洗吧。”

常得成说:“天是热了,但塘水还是凉的。”

常得成在城里生活得十分随意,但他想让外甥高兴:“走,我带你到镇上澡堂里去洗,那个大池子你还没洗过吧。”

陶羊子却说:“我不习惯和很多人在一起洗……”

方天勤眼偏开去,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任守一正从竹园外的小路走过来。显然方天勤看到任守一的到来,才阻止了陶羊子收棋。任守一走近石桌的时候,方天勤对着他的雇主,用手指着石桌上的棋局。

常得成看着陶羊子,看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他想到这个外甥是渐渐长大了,于是,要不,他就脱起衣服来,一边说:“好吧,我们就在这塘里洗澡……我好长时间没游泳了。”

陶羊子也脱了衣裳,他是江北出生的孩子,不会水,只是站在塘边用手撩着水洗着。常得成绕着塘,在水里游了几圈,扎入水里潜了一会,再露头出来,看外甥只是站在浅塘边,便游水过来,谈一点刚才所下的棋路变化。任守一以前下棋只是过棋瘾,说:“在江南,你怎么能不会游水呢。围棋盘上共有十九路的经纬交叉点,任守一每日黄昏都摆开棋局,“三三”便是三路的经纬交叉点,落子在此是占角,只是占得小。”不由分说地便把陶羊子拉进深水中,他把陶羊子驮在背上,教着陶羊子划臂蹬腿。

陶羊子伏在小舅背上,正在水面上划着臂,蹬着腿,小舅却一下沉潜下去,游到一边去了,陶羊子也随着沉下去,不免喝了两口水,手脚乱蹬着,指着陶羊子说:“你不是喜欢下棋么?喜欢下棋就得摆下来看输赢……我们来一盘。”

两个孩子又对着了眼光,探出头来,又沉了下去。

这么上下沉浮了一阵,他总算会像狗爬式地在水里扑腾了。

常得成快活地看着他,嘴里说:“你会游水了,想着了什么?”

陶羊子想着应小舅的话:“想什么?”说话时,手脚动作慢了一点,便又沉下去,喝了一口水,再伸头上来,不敢说,也不敢去想小舅的话,打不下去的。但下棋非要决出个输赢,只顾手脚划爬着。

常得成一边游动着,一边大声笑着说:“人一想,事反乱。只有顺着做,管它呢……你不用想,告诉我,你愿意不愿意跟我到城里去生活?”

陶羊子跟在小舅身后游着,他应声说话:“我去。”

这一次,陶羊子没有沉下去,他能够在水上吸气说话了,水像托着了他

同类推荐
  • 十月围城(独家完结)

    十月围城(独家完结)

    【《十月围城》小说完结版7月15日12点独家发布,领先电视剧播出一步,敬请阅读。电视剧由钟汉良、刘小小主演,4大卫视热播中】清末民初的省港地区,一个草根小人物——车夫阿四的逆袭。宣统二年,同盟会在香港商议举行大规模反清起义活动。广东将军铁山奉诏刺杀孙中山。为了确保孙中山顺利召开会议并且安全离开香港,富商之子李重光甘愿作为孙中山的替身便于引开铁山等人的注意力,要求黄包车夫阿四故意拉着重光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亡,于是遭到了铁山的杀手层层围追堵截……
  • 生活的门

    生活的门

    罗伟章, 1967年生于四川宣汉县,毕业于重庆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作家研究生班。曾获人民文学奖、小说选刊奖、中篇小说选刊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四川文学奖等,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被有关专家称为“活跃的同辈当中分量最重、最突出、最值得关注的作家之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成都。
  • 沙漠秘井

    沙漠秘井

    阿拉伯一部落妇女被虏,她们即将被贩卖为奴。本尼西协助总督的船长破获这起大案,可茫茫沙漠哪儿有贩奴驼队的踪迹?经历许多艰辛、奇遇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沙漠秘井,由此开始了惊险的救援……异域的风情、独特的文化、险象环生的故事,揉神话、探险、悬疑和哲理于一体,这些构成了卡尔 麦小说的永恒魅力。
  • 绝密军队2九天之城

    绝密军队2九天之城

    传说中南诏古国的开国之秘,地下九天之城的诡异神奇,南诏人信奉的精灵之神……在云南腾冲神秘的火山洞穴中,我和战友们再次经历了不可思议的神奇历程,只存在于南诏古国传说中九天之城的神奇诡异,遭遇上古生物龙和凤凰,揭秘古南诏国兴衰之谜……继绝密军队在九天之城探秘的结局又会是怎样一场意外?
  • 若爱来的刚刚好

    若爱来的刚刚好

    他也曾是大好男儿一枚,他是稳重强势的钻石王老五,他也曾在商场上与她并肩而立,叱咤群雄,可是,终究在情字上面,栽落在尘埃,粉身碎骨。却偏偏,那个人是她的好友,是他的爱人。别人的弃如敝履是她的求而不得。她跟他保持了两年的暧昧关系,却被那个人的一朝回归,分崩离析。商墨是俞纪蓝是最灿烂的两朵姐妹花,一个因为易唐盛开,一个因为易唐凋零,一夕之间,姐妹花反目成仇,爱人背离而去,商场风云变化,昔日情人变得陌生,陌生男人变成贴心男友,一个企业几番更替,背后到底是谁在操作?
热门推荐
  • 我家徒儿萌萌哒

    我家徒儿萌萌哒

    ”,钱馍馍总想着如何把自家师父拐到手,后来的后来,一朝穿越在乱葬岗,这个师父……以前的以前。钱馍馍总是目含热泪,仰天长啸:“师父,却被一身白衣的‘某鬼’吓晕,钱馍馍表示好忧伤。生活所迫当了妖孽美男的贴身丫鬟。可是,为甚美男这么暴力?好不容易拜得一良家男子为师,可是,你为老不尊
  • 无敌大小姐

    无敌大小姐

    当现代阴狠毒辣,手段极多的火家大小姐火无情,穿越到一个好色如命,花痴草包大小姐身上,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火无情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脱衣秀。周围还有一群围观者。这一发现,让她极为不爽。刚刚穿好衣服,便看到一个声称是自家老头的老不死气势汹汹的跑来问罪。刚上来,就要打她。这还得了?她火无情从生自死,都是王者。敢动她的人,都在和阎王喝茶。于是,她一怒之下,打了老爹。众人皆道:火家小姐阴狠毒辣,竟然连老爹都不放在眼里。就这样,她的罪名又多了一条。蛇蝎美人。穿越后,火无情的麻烦不断。第一天,打了爹。第二天,毁了姐姐的容。第三天,骂了二娘。第四天,当众轻薄了天下第一公子。第五天,火家贴出招亲启事:但凡愿意娶火家大小姐者,皆可去火府报名。来者不限。不怕死,不想活的,欢迎前来。警示:但凡来此,生死皆与火家无关。若有残病者火家一律不负法律责任。本以为无人敢到,岂料是桃花朵朵。美男个个很妖娆一号美人:火无炎。火家大少爷。为人不清楚,手段不清楚。容貌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有钱。有多多的钱。火无情语录:钱是好东西。娶了。(此美男,由美瞳掩饰不了你眼神的空洞领养。)火老爷一气之下,昏了过去。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二号美人:竹清月。江湖人称天上神仙,地上无月。大国师一枚。美得惊天动地。火无情语录:美人好,尤其是自带嫁妆又会预测未来的美人,娶了。(此美男,由东de琳琳领养)三号美人:轩辕子玉。当朝七皇子,游历四国。一张可爱无敌的脸。单纯至极。火无情语录:可爱的孩子好,可爱又乖巧的孩子更好。可爱乖巧又不用给钱的孩子,娶了。(此美男,由刘千绮领养)皇帝听闻,两眼一抹黑。他的儿啊。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四号美人:天下第一美男。性格不详,籍贯不详。火无情语录:谜一样的美人,她喜欢。每天都有新鲜感。娶了。(此美男,由告别的爱情li领养。)五号美人:天下第一名伶。火无情语录:解风情的美男,如果没钱花把他卖了都不用调教。娶了。(此美男由伊眸领养。)六号美男:解忧楼楼主。相貌不详,身世不详。爱好杀人。火无情语录:凶恶的美人,她喜欢。娶了。(此美男由陈铭铭领养)七号美男:琴圣。貌如谪仙,琴音杀人。冷清眸子中,百转千回,说尽风流。(此美男由伊眸领养)夜杀:天下第一杀手。(此美男由静寂之夜领养)
  • 大帝独尊

    大帝独尊

    武道有神通,一枚符文可分海断岳,破碎虚空。神道大陆,种族争锋,万国争霸。更有惊才惊艳的天才,横空出世的大能,俯瞰天地的霸主,遨游星空的绝世强者。帝者,主宰万物,万神共尊,不死不灭。大帝者,万千世界,众生至尊。
  • 嫡女棣王妃

    嫡女棣王妃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 明治天皇:孝明帝驾崩卷(下册)

    明治天皇:孝明帝驾崩卷(下册)

    《明治天皇》再现了日本从幕末走向明治维新的历史变革,以优美的文笔,宏大的场景,详细描绘了日本近代决定国运的倒幕运动的整个过程。本书塑造了一个个鲜活的日本近代史人物形象,以及他们的坚定信念,对“安政大狱”、“樱田门之变”等重大历史事件的描述详实生动,是一部了解近代日本不可多得的佳作。
  • 尸心不改

    尸心不改

    控尸门的欢乐二缺弟子江篱炼了一具美得人神共愤引得天雷阵阵的男尸,以为好日子开始了,结果没想到门派惨遭灭门。--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混乱三国

    混乱三国

    《幻石神游记3·混乱三国》,女娲用五色石子补天遗漏的一块神石,历经千年沉睡后,化身为21世纪一个时尚、炫酷、睿智的初中二年级光头学生——幻石,他天质聪明,悟性极高,又通神仙法术,将世间的诸多知识汇集到了自己幻化出的一台万能笔记本电脑中。春雨纷纷时节,幻石来到一家古色古香的酒馆,巧遇了中国古典名著的十个作者。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幻石一一通过名著作者,穿越到了名著中,与书中的人物一同展开了无数搞笑、惊险、正义等探险旅程。原著中的人物命运会因幻石的到来改写吗?幻石进入古典原著中又会有怎么的改变?神游中,又有多少离奇惊险的情节和谜底等待我们去发现?一切尽在精彩的《幻石神游记》
  • 极恶嫡妇

    极恶嫡妇

    女法官的穿越人生:听说你的太太是个悍妇?应该算不上吧…她的相公吞吞吐吐的小声说着,眼睛却瞟向不远处的妻子。听说你们家大奶奶是个悍妇?妾室1:是啊,这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她连婆婆都不放在眼里;妾室2:是啊,绝对的厉害,明明以前我是老大来着…妾室3:从我进了门到现在,看到相公的次数,用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你说不是悍妇是什么?!听说你嫡母是个悍妇?悍妇?什什么是悍妇,是说她长得比姨娘美吗?听说你嫂嫂是个悍妇?是啊,没看我现在一心只读圣贤书,门都不敢出…说完,他仰天长叹:那些俗人不懂,其实打是疼,骂是爱,我多想她能多打打我,骂骂我啊!听说你妹妹是个悍妇?侯爷,这绝对是个谣传,我妹妹身为当家主母,谨守妇德,孝顺公婆,温柔娴淑…优点多得数不清。是吗?这样好的女人,本侯爷得去勾搭勾搭。王爷:我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爱上别人,孰料,心不由己,我终是爱上了别的女子,与她相处的时光,竟是我这一生都难以忘却的幸福到底谁最腹黑,PK大赛,正式开始!!!!!!!!-------------------------------------------------
  •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们三个都是穿越来的

    我是因为看了很多的穿越小说,也很想穿越。谁想我想想就能穿越,穿越就穿越吧,居然穿成怀孕九月的待产产妇,开玩笑嘛!人家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黄花一枚呢。这也可以接受,可是明明是丞相之女,堂堂四皇子的正牌王妃怎么会居住在这么一个几十平米得破落小院子里,她怎么混的,亏她还一身绝世武功,再是医毒双绝。哎。没关系,既然让我继承了这么多优越条件,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生下一对龙凤胎,居然都是穿过来的,神啊,你对我太好了吧?且看我们母子三人在古代风生水起笑料百出的古代生活吧。片段一在我走出大门时,突然转身对着轩辕心安说道:“王爷,若是哪天不幸你爱上了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然后魅惑地一笑,潇洒地走了出去。片段二当我对着铜镜里的美人自恋地哼出不着调地歌时。“别哼了,难听死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声尖叫紧跟着另一声尖叫。我用上轻功躲进了被子里.~~~"我和你一样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你好,娘亲,哥哥,以后要多多指教。”来自两个婴儿的嘴里,我摸摸额头,没高烧啊。片段三“小鱼儿,我可是你孩子的爹,况且我没有写休书,你还是我的王妃。我会对你好的。”安王爷霸道地说道。“你们认识他吗?他说是你们的爹?”我问着脚边的两个孩子。“不认识,”女孩说道。“我们的爹不是埋在土里了吗?怎么他一点也不脏?”男孩问道。那个男人满头黑线。“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你。”说完拉着孩子转身就走。片段四“爹爹,这是我娘,你看漂亮吧?”南宫心乐拉着一个白衣帅哥进来问道。我无语中。“爹爹,你看我娘亲厉害吧?“南宫心馨拉着另外一个妖精似地男人走了进来。我想晕。“这才是我们的爹。”“才不是呢,这个才是”两人开始吵起来了。“我才是你们的爹。”安王爷气急地吼道。“滚一边去。”两个小孩同时说道。屋里顿时混乱之中。转头,回屋睡觉去了。推荐完结文《别哭黛玉》完结文《穿越之无泪潇湘》新文,《极品花痴》
  • 思路决定出路全集(白金珍藏版)

    思路决定出路全集(白金珍藏版)

    财富和成功,都源于思考和行动。财富的形成和成功的实现,都始于思想中对财富和成功的渴望!一个人要想成功,就必须勤于思考。你的想法决定了你的生活状态,因此,要想改变生活状态,首先要改变想法。本书就是告诉人们如何运用思路来找到财路和如何运用思路来找到出路,从而成就一个成功的人生。点子是创新和发展的灵魂,思路是寻求出路的指针。无论是遭遇逆境还是正处于坦途中,理清头绪都会让人找对继续走下去的路。人们在事业、工作、人际关系、爱情、生活等方面都难免会遭遇种种困境和难题,正确的思路会让这些难题迎刃而解。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做不到,而是我们没有想到;不是我们想不到。而是我们根本没有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