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对新歌剧的宣传，林青青也看到了。
一天，林青青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和兴奋，给赵英杰打电话，说她看到了他在报纸上照片，很精神。她说她真想告诉别人，说他和她好。可是，她不能。她内心里有一种骄傲，一种满足，但却苦于没人分享。赵英杰听了，就笑，笑她当他这事看得太重了。这实在算不了什么，他想。关于他想调动的事，他也只对林青青一个人说了。
林青青支持他，并且真心为他获得这个机会而感到高兴。毫无疑问，省歌提供的舞台要比市歌大，名头也要响得多。有时候，一个人的名头大小和单位的名头大小是密切相关的。比如说中央电视台的记者就比省台、市台的记者“牛”得多。她相信如果他调到省歌，会取得更大的成绩，会有更响亮的名声。
她希望他能红，大红大紫。
赵英杰知道，他这一辈子是不可能怎么大红大紫。严肃艺术和流行艺术是有很大区别的。他只想在圈子里获得大家的认可就行了。他有事业心，但他没有野心。他处事低调，为人稳重，走得踏实。正因为他低调、稳重，才使得他和林青青之间的关系一直不为人所知，大家相信“绯闻”和他根本沾不上边，相信他会一直是个很踏实的男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在市歌，几乎成了好男人的典范。
不久前，王瑶真的就请了方言和他一起吃饭。不知是他们中的谁，先提起了林青青。小王就说林青青挺不幸的，生活里很压抑。表面上她还好，可是内心里很挣扎，很痛苦。她说林青青的丈夫种种的恶劣行径，让外人都看不过去。她说林青青一直默默地忍受着，眼泪往肚里流。她说林青青其实想离婚，但是来自家庭的压力太大了。她说林青青内心是个很软弱的女人。软弱得让她几乎要看不起她。
“她其实很可怜，心里一直很压抑。晚上她现在有时要靠吃药才能睡眠。”她说，“至少要吃两三颗。”
“这样不好，以后会对药物有依赖性。”方言说。
“要是我，早离婚了。那种男人，不如不要。”小王毫无顾忌地大声说。
方言笑着，说：“像你这个样子，哪个小伙子娶了你，还不整天把你捧在手心里？那是他的福气噢。”
小王就现出一脸的不屑和鄙夷，说：“你们男人？哼！都是追求的时候一个样子，娶到手里就是另一个样子。你现在还像过去那样对你老婆好？当时林青青的男人追她那劲头，你是没看到，死皮赖脸的，出了名。不是他那样死皮赖脸的追她，她怎么可能会嫁给他？你不要小看林青青，她骨子里很有女人味的。她的味道在骨子里。”
“她是那种越看越耐看的女人。第一眼看她也许并不突出，但你和她相处时间长了，她身上的魅力不得了。”小王笑着说，“区政府里到现在不知还有多少男人为她害相思呢，只是不敢。她那男人像盯贼一样地盯她。”
赵英杰不吭声，他只能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在心里，他感觉有种痛，为了林青青。作为她的情人，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改善她的处境。
他为帮不上她而感到一种内疚。
强烈的内疚。
在他们相聚的日子里，他能发现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深深的孤独和忧郁。有一次，在他们做完事后，她去了卫生间。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了单位里的事，想到家里的事，想到以后他要处理的一些事，乱七八糟。他想到了她，想到她在卫生间里已经好长时间了。他起身，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她披头散发坐在马桶上痛哭。
她捂住嘴里，在努力地抑制自己痛苦的哭声。
“林青青，你怎么啦？你怎么啦？”赵英杰一把就抱住了她，将她用力搂在怀里。
她伏在他的肩头，只是哭，一边哭一边摇着头。
“你怎么啦？”他不忍看到她的眼泪。
“没什么。”她哭泣着说，“我只是想哭。”
他当然不能相信。
“我怕失去你。”她说。
他擦着她的泪水，吻她。一边吻一边说：“你真傻，不会的。我们永远会好下去。小傻瓜。”
“你嫁给我吧。”他突然对她说。
她一愣。
“我是说真的。我们各自离婚。我爱你。我想娶你。”赵英杰说。
她从他的怀里重新滑坐下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不行。”
“为什么？”她的回答让他很是意外。
她摇着头，不说话。
“你不爱我？”他问。
她摇着头。
他当然应该知道不是。她非常爱他，爱到伤心。自从遇上他以后，林青青才突然发现自己过去是白活了。过去的生活仿佛是一片空白。她发觉自己缺失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恋爱。她和自己的丈夫之间并没有恋爱。过去上学时算是对男同学有过爱恋，但那种感觉并不强烈，或者说，也强烈，但却并不持久。可和赵英杰的就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从她第一次遇到他开始，她就感觉他是一个不一样的男人。她有一种想亲近他的愿望。她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会成为情人。她很清楚，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是比较主动的。她愿意。她一点也不后悔。甚至，她喜欢。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她觉得值。是的，她爱他。她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爱。他甚至可以不必对她表示太多的爱，她爱他就行了。
然而，赵英杰是个很有情义的男人，她感觉到了。
很深的感觉。
“不现实。”她说。
赵英杰的心也沉重起来。
关于离婚的话题，赵英杰并不是信心开河，他是真的有了这样的想念。他强烈地感到他和漆晓军的婚姻生活已经没有了意义。他们守着的，只是一个概念。而“家”或“婚姻”这个概念，越来越显得空洞、苍白，甚至是冰冷。他们间最重要的联系，也许就是儿子了。最让赵英杰下不了决心的，也正是儿子小磊。好在小磊是男孩，而且跟他妈妈也比较亲。如果是女儿，那么他想难度会更大，他从情感上会割舍不了。
赵英杰在心里问过自己，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了林青青，那么，他会想离婚吗？想！心底的声音回答他。也许，只是不像现在这样强烈。毫无疑问，他现在过得并不开心。当然，对漆晓军而言也是同样的。只是漆晓军可能想法和他不一样。女儿在对待婚姻问题上，更能忍受。就像林青青，虽然过得不幸，但她仍然没有勇气走到离婚那一步。男人则不一样。
既然想要离婚，那么就必须要承担由离婚而可能产生的任何后果。赵英杰想：能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他不知道。他愿意和漆晓军能够和平地分手。他想他可以把房子和其它的财产都留给她和儿子。儿子很大可能是愿意跟随他的母亲。当然，如果漆晓军不要，他就带着儿子生活。
“我不要你为我离婚。”林青青有天在电话里这样正色对他说。
“我不希望你后悔。”她说。
“会对你的事业有影响。”她说。
赵英杰不语。
虽然赵英杰想到了离婚，但是，并没有马上就对漆晓军提起。这需要一个适合的时机。他忙着新歌剧的排练，而漆晓军则忙着学校里的事。学校里新办了一个全市工商税务系统的干部进修班，她当上了班主任，每天很晚才能下班回家。赵英杰不希望她这样累。可是，他说了也没用，她是个天生要强的人。
“你有你的事业，我也有我的事业。”她说，“你不能要求我放弃我的事业，来当一个纯粹的家庭主妇。”
“你们男人都是自私的。”漆晓军说。
赵英杰无言以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