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主角们都进了屋,但花寡妇和其他看客们却不肯离去,他们还等着看项家到底又有什么热闹可看。
花寡妇撇着嘴角冷笑,乜斜着眼睛瞅项宝贝。
“丫头,刚才进去的那个人,看着挺面熟啊,是不是那个风流书生?嘿嘿,准是他!”
项宝贝脸色发白,咬着红嫩的嘴唇,不时扭回头往门内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冷知秋一声惊呼:“爹——!”
她不关心嫂子的爹怎么了,她只担心刚刚冲进门的孔令萧……
是,花寡妇没看错,刚才正好赶来的,的确是她挂念了多日、那个可恶又高傲的臭书生,孔令萧。她还在奇怪,他怎么突然出了大牢?还没来得及远远跟他打招呼,却见他目光发直地盯着冷知秋的侧影,随即快步冲进了大门……从头到尾,他根本连眼角余光都没扫到她项宝贝。
伤心、愤怒、疑惑,还有担心和不安,这复杂的情绪让项宝贝一时脑子乱哄哄的,根本没心思搭理花寡妇的出言挑衅,只呆呆站在门口,皱着眉,心潮澎湃。
项家大宅前院和二进交接的那一处蓝瓦白墙下,此刻已经乱成一团糟。
沈天赐先是挥刀割伤了冷景易的胳膊,转身又要爬墙,却被冷景易一把拽住腿,用力摔在了地上。
“恶徒休走!放下东西束手就擒!”
这官腔大概是习惯了,冰冷而威严,如果身边有几个仆从武夫,说这些极具威慑力的话,自然是合宜的。可如今是冷景易老爷一介儒士,孤身一人。
两句威严的话不仅没吓到沈天赐,还直接刺激逼急了他。
他把包袱往嘴上一叼,怒目圆瞪,一手去抓冷景易,另一只手上的杀猪刀就往冷景易胸口捅。
远远的,冷知秋看到那情景,简直像看到了世界末日,手脚发软,脸色唰一下惨白,惊呼:“爹——!”
就在那时,孔令萧赶到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似乎全在情理之中,又完全不可思议,冷知秋不懂孔令萧为什么会那么做。
当时,冷景易下意识反应,拿手去挡刀子,刀子偏斜向下,而孔令萧则推开了冷景易,自己却来不及闪避,于是,锈迹斑驳的杀猪刀“嗤”一声捅进了孔令萧的小腹,鲜血迸射,沈天赐的手和衣袖刹那间染满鲜红的血点,如落了一场惶急的血雨。
所有人都吓坏了,也惊呆了。
包括脚步踉跄的冷知秋,被推得摇摇晃晃扶墙而立的冷景易,剧痛之下昏倒在地的孔令萧,当然也包括行凶歹徒沈天赐本人。
沈天赐松开握杀猪刀的手,嘴里的包袱掉在地上,看着满手的鲜血,浑身发抖,脸色发青。
完了,杀人了,他的世界到此结束了!
“啊——”沈天赐抱头仰天狂叫一声,噗通,两膝跪倒在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希望了,妻子被人抢走,他就是个废物,到处被人嘲笑,现在,他又杀了人,他完了!他可以去死了!“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
沈天赐猛的扑过去,伸手要拔出孔令萧身上的杀猪刀,准备自杀。
杀猪刀竖在孔令萧的小腹上,气温寒冷,刀口的鲜血很快凝结,如果现在拔出刀,孔令萧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冷知秋不顾一切的大喊:“不要拔!你的妻子不是被抢走了吗?我去抢回来,我有办法!我一定有办法!”
沈天赐的手停在杀猪刀上方一寸距离。他转头看了看冷知秋,目光空洞又癫狂。
冷知秋奔到近前。冷景易也半跪下去,察看孔令萧的伤势,神色严峻。
虽然刺得并不是太深,但肚腹柔软,万一伤及内脏肚肠,寻常医药恐怕也治不好,刀子又满是铁锈,再感染什么破伤风,小命只怕休矣。孔令萧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因是疼晕过去的,眉心蹙紧得揉不开。
父女俩还在担心伤者,沈天赐却抖着手,还是固执地抓住了杀猪刀。
冷知秋慌得忙赌咒发誓:“真的,这次我绝不骗你!如果我不把你的妻子从钱府夺回,我任你杀、任你剐!”
“你有什么办法?钱多多那狗贼买通官府,横行苏州,你怎么夺得回惠敏?”沈天赐握着刀,绝望又愤恨的嘶吼。
原来所谓夺妻的钱府,就是苏州首富钱多多;原来当年街头巷尾议论的十三姨太,就是沈天赐的妻子。然而冷景易父女俩都不了解这段故旧往事。
“如果真有乡绅买通官府夺人妻子,鄙人可以想办法进京告御状。”冷景易硬着头皮,说了个权宜之策。
他是被皇帝抄家赶回来的,进京告御状,谁敢接他的状折?也不过是稳住沈天赐的一个说法而已。
沈天赐却有些买账。他一听什么告御状,就觉得是非常了不起的举措,冷老爷器宇轩昂,一看就是个人物,说不定真能扳倒钱多多这恶霸。
冷知秋知道父亲的意图,垂眸柔声劝道:“舅舅,我和爹爹初来乍到,不知苏州的情况,也不知舅舅您受了怎样的委屈,这事情要解决,总要先弄个明白,是不是?您快松手,他还活着呢,您要是动一动刀子,他可真的活不成了。”
恰在这时,项沈氏终于风风火火的赶到。她一看这情景,顿时气得嘴都歪了,怒吼一声:“沈天赐你这混蛋!快松手!”
几乎是应着她的雷霆一吼,沈天赐松开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面呈菜色,但眼中却有着点点希望的光芒。
接下去,冷景易父女俩终于亲眼见识到了项沈氏的利落作风。
即使面对如此飞来横祸、血光之灾,项沈氏却面不改色,有条不紊的训斥沈天赐,指挥他套马车立刻请苏州最好的大夫陈老太医,又去叫桑柔和三爷爷准备热水布巾,只等大夫上门。
她自己则和冷景易一起,一人抬上身,一人抬腿,将孔令萧抬到了二进西厢房,那原本就是腾给孔令萧暂住的客房。
令冷景易不爽又惭愧的是,项沈氏非要抬比较重的上身,却把两条腿丢给他堂堂一个男子汉来抬。要不是顾及“贤婿”伤势要紧,再加上他手臂上也的确受了点伤,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