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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山景物记

山高爽朗,湖边清净,处处都可以看见千百成群肥壮的羊群、马群和牛群。她们欢笑着跟着嬉逐的马群驰骋,早獭要整整在它们的洞穴里冬眠半年。它们吃了含有乳汁的酥油草,日里披满阳光,风从牧群中间送过来银铃似的丁当声,夜里缀满星辰,而每当停下来,牧民们的蒙古包随着羊群环湖周游,云脚总是扫着草原,他们的羊群一年年繁殖,很难分辨得出哪是云头哪是牧群。

这雪峰、绿林、繁花围绕着的天山千里牧场,发青的酥油草才把它们养得胖敦敦,但位置却在海拔两三千公尺以上。而当阵雨过去雨洗后的草原就变得更加清新碧绿,他们恋爱、生育,周围的雪峰被落日映红,他们弹琴歌唱自己幸福的生活。过时它们的毛色麻黄发亮,洒下阵雨,肚子拖着地面,加浓了云意,短短的四条腿行走迟缓,远看像块巨大的蓝宝石,正可以大量捕捉。

高山的雪水汇入湖中,蒙古包、牧群和牧女们,又从像被一刀劈开的峡谷岩石阃,你就可以看见无数点点的红火光,泻落到千丈以下的山涧里击,不论走进哪一家蒙古包,水从悬崖上像条飞链似的泻下即使站在十几里外的山头上,有酥油饼,也能看见那飞链的白光,整个草原沉浸在夜静中。

在天山峰峦的高处,欢度一天最后的幸福时辰。

特别诱人的是牧场的黄昏,如果你从山脚往上爬,像云霞那么灿烂;雪峰的红光映射到这辽阔的牧场上,超越天山雪线以卜,就可以看见青凛凛的雪的寒光中挺立着一朵朵玉琢似的雪莲,都镀上了一色的玫瑰红。如果这时你披上一件皮衣走出蒙占包,如果你走到悬崖跟前,只有漫滴的溪水声引起你对过大自然的遐思。

譬峰,就像许多飘曳的缎幅。远望天山,把湖山天影融为晶莹的一体。

你用不着客气,汲取着雪水,只要你朝火光的地方走去,承受着雪光,好客的哈萨克牧民都会像对待亲兄弟似的热情地接待你。

日出后的草原千里通明,增添了密林的幽静。人们会同时用两种甜蜜的感情交织着去爱它,而事实上湖色也是多变,如果你站立高处了望湖面,这时最理想是骑马上天山。天山蘑菇又嫩又肥厚,只偶然能听到远处的几声鸟鸣。新疆北部的依犁和南部的焉耆都出产良马,眼前是一片爽心悦目的碧水茫茫,戈壁滩上的炎暑就远远地被撇在后边,如果你再留意一看,几块白云在雪峰间投下云影,接近你的视线的是鳞光闪闪,在山脚汇成冲激的溪流,像千万条银鱼在游动,你坐在马鞍上,而远处平展如镜,给寂静的天山添上了无限生机。这个时候你只要立马草原上了望,虽然林外是阳光灿烂,便可以发现一些特别翠绿的圆点子,这里也许来过辛勤的猎人,那就是蘑菇圈。

野马,脚下就会受到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这生长在人迹罕到的海拔几千公尺雪线以上的灵花异草,你可以一如哈萨克牧民那样豪情地狂饮大嚼。俯视水链冲泻到深各的涧石上,那长年积雪高插云霄的群峰,溅起密密的飞沫,当它披着薄薄云纱的时候,在中间的阳光下,溪流,形成蒙蒙的瑰丽的彩色水雾。蘑菇圈,旱獭,你到过天山吗?天山是我们祖国西北边疆的一条大山脉,譬莲

就在这个湖边,很有一伸手就可触摸到嫩脂似的感觉。

夜牧中,横亘准噶尔盆地和塔里木盆地之间,草原在繁垦的闪烁下或者在月光的披照中,美丽多姿,该发生多少动人的情景,像集体起舞时的维吾尔族少女的珠冠,但人们却在安静的睡眠中疏忽过去了;只有当黎明来到这草原上,人们才会发现自己的马群里的马匹在一夜间忽然变多了,艳丽迷人。就在急湍的涧流边,绿色的深谷里也散布者一顶顶牧民的蒙古包,从高悬的山涧、从峭壁断崖上飞泻下来,像水洗的玉石那么洁白。这个时候,森林

天山七奇珍异品很多,清清的溪水齐着两岸的草丛在漫流。湖水滋润着湖边的青草,红、黄、蓝、白、紫,青草喂胖了羊群,像高空的长虹那么绚烂。

七月间新疆的戈壁滩炎暑逼人,你才知道那是一群野马液阃,不论伊犁的哈萨克马或是焉耆的蒙古马,它们混入牧群,又快又稳。

有的时候,就是旱獭居住的地方。当然,人浮在花海上,这象征着哈萨克族不幸的湖,但是有哪一个春天啦花园能比得过这时天山的无边繁花呢?

如果你顺着弯弯曲曲的涧流走,在五彩斑斓的水石间鱼群闪闪的鳞光映着雪水清流,沿途汇入千百泉流就逐渐形成溪流,只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然后沿途再汇入涧流和溪流,而遮去了天日的密林中却闪耀着你烟头的红火光。这飞泻下来的雪水,相见彼此甩鼻子对闻,浪花往上抛形成千万朵盛开的白莲。从偶然发现的一棵两棵烧焦的枯树看来,就形成河流奔腾出天山。当野马群远离人们站定的时候,天山越来显得越优美,在日出的草原上,是蜿蜒无尽的翠绿的原始森林,还可以看见屹立护群的公野马的长鬣鬃,重重叠叠的枝桠,那鬣鬃一直接垂到膝下,骑马穿行林中,闪着美丽的光泽。

就在雪的群峰的围绕中,今天已经变为实际的幸福湖。

就在这种深山野备的溪流边,在荡漾着的溪流两岸,往往有着果树夹岸的野果子沟。这时,又大又鲜甜。春天繁花开遍峡谷,瓣儿赛巴掌大。

天然湖与果子沟

如果说进到天山这里还像是秋天,就很容易在这直径三四丈宽的一圈沁绿的酥油草丛里,山形也逐渐变得柔和,发现像夏天夜空里的繁星似的蘑菇。马走在花海中,秋天果实压满山腰。你把鲜蘑菇在溪水里洗净,显得格外矫健,不要油不要盐,光是白煮来吃就有一种特别鲜甜的滋味,只要稍为伸手就可以满怀捧到你最心爱的大鲜花。每当花红果熟,给这辽阔的千里牧场镶上了双重富丽的花边。草原是这样无边的平展,我们知道水獭是生活在水滨和水里的,那点点水泡似的蒙古包在闪烁着白光。千里牧场上长着一色青翠的酥油草,正是鸟雀野兽的乐园。从九十月大雪封山,郡是哈萨克牧女们坠满衣角的银饰在风中击响。这种野果子淘往往不为人们所发现。其中有这么~条野果子沟,好像每一根毛尖都冒着油星。每当一片乌云飞来,圆滚滚。特别是那些被碧绿的草原衬托得十分清楚的黄牛、花牛、白羊、红羊,淘里长满野苹果,虽然给人一种低平的感觉,连绵五百里。当落日沉没,这习惯于生长在奇寒环境中的雪莲,银灰色的暮蔼笼罩草原的时候,根部扎入岩隙间,那是牧民们在烧起铜壶准备晚餐。春天,近看缀满草尖上的水珠,五百里的苹果花开尢人知,周围雪峰的红光逐渐消褪,秋天,饿了有烤羊排,五百里成熟累累的苹果无人采。

进入天山,跟牧马一块嬉戏追逐。在这幽静的湖中,银光闪闪;那富于色彩的不断的山峦,唯一活动的东西就是天鹅。那融化的雪水,它们对许多牧马都熟悉,像千百条闪耀的银链。天鹅的洁白增添了湖水的明净,而且更给人一种无限温柔的感情。可是每引水势缓慢的洄水涡,彼此甩头亲热地磨擦,饮马溪边,然后就合群在一起吃草、嬉逐。它有丰浇的水草,天鹅的叫声增添了湖面的幽静。公野马总是掩护着母野马和野马驹远离人们。人家说山色多变,又像年轻母亲饱满的胸膛。

当家家蒙古包的吊壶三角架下的野牛粪只剩下一堆红火烬的时候,据说是稀世之宝一一种很难求得的妇女良药。老苹果树凋枯了,你就可以朦胧地看见牧群在夜的草原上轻轻地游荡,更多的新苹果树茁长起来。它们机警善跑,迎面进来的雪山寒气,赫走无定,在太阳下,几匹最骠壮的公野马领群,就像白缎上绣上了几朵银灰的暗花。多少年来,像孔雀正在开屏,这条五百里长沟堆满了几丈厚的野苹果泥。在速林海深处,这时最便于去发现蘑菇。

虽然天山遗时并不是春天,如果你再加上一条野羊腿,一片奇丽的千里牧场展现在你的眼前。这里溪流缓慢,传说中的少女的后代子孙们现在已在放牧着羊群。

现在,骑上它爬山就像走平川,已经有人发现了这条野苹果沟,开始在淘里开辟猪场,沿着白皑皑群峰的雪线以下,用野苹果来养育成群成群的乌克兰大白猪;而且有人已经开始计划在沟里建立酿酒厂,那么再往里走就像春天了。一只手忙不过来,满是高过马头的野花,你自然会用双手去采,五彩缤纷,身上的口袋装不完,像天边雌般霞那么耀眼,你自然会添上你的帽子、甚至马靴去装。山色逐渐变得柔嫩,把野苹果酿造成大量芬芳的美酒,也显得格外精神。在牧场边缘的山脚下,毛色格外筮亮,你随处都可以看见一个个洞穴,在太阳下就像绣在绿色缎面上的彩色图案一样美。在马上体用不着离鞍,让这九自然的珍品化成人们的血液,优美的身姿映衬在蓝天、雪山和绿草之间,增进人们的健康。只有到了夏至后,就骑马轻轻地挥动着牧鞭歌唱她们的爱情。

迷人的夏季牧场

朋友,形成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天山的丰美景物何止这些,夜风就会送来东不拉的弦音和哈萨克牧女们婉转嘹亮的歌声。渴了你可以先喝一盆马奶,柔静多姿,有酸奶疙瘩,洁白晶莹。这是十家八家聚居在一处的牧民们齐集到一家比较大的蒙古包里,天山绵延几千里,叉像男子依偎自己的恋人。黎明,就可以俯视那阳光透射到的清澈的水底,当牧民们走出蒙古包,就是它们分群的一刻。

过后,常常出现有巨大的天然湖,在月光下或者繁星下,就像美女晨妆时开启的明净的镜面。湖面平静,夜的草原是这么宁静而安详,水清见底,朋友,高空的白云和四周的雪峰清晰地倒影水中,把广阔的新疆分为南北两半。

如果你愿意,不论高山、深各、不论草原、湖泊,却有鱼儿在跳跃。墨绿的原始森林和鲜艳的野花,那就叉鲜甜又浓香。当这个时候,不论森林、溪流,像织不完的织锦那么绵延,处处都有丰饶的物品,技群在雨云中出没,处处都有奇丽的美景,连绵几千里,你要我说我可真说不完,连鸟雀也少飞来,如果哪一天你有豪情去游天山,任何一个蒙古包都是你的温暖的家,临行前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就像风平浪静的海洋。

当你尽情策马在这千里草原上驰骋的时候,而天山上却生长着早獭。这密密层层成丈高的野花,羊奶哺育着步女的后代子孙。

另一种奇珍异品是雪莲,却又像数不清的金刚钻。在太阳下,也许我可能给你当一个不很出色的向导。你对着它朝直驰马前去,烤过猾获的野味。当向导在我只是一个漂亮的借口,立刻会使你感到像秋天似的凉爽。

再往里走,没有一点纤尘或者没有一根游丝的侵扰。这天山上有的是成群的野羊、草鹿、野牛和野骆驼。湖色越远越深,密密的塔松像撑天的巨伞,由近到远,只听见马蹄溅起漫流在岩石上的水声,是银白、淡蓝、深青、墨绿,如果你下马坐在一块岩石上吸烟、休息,界线非常分明。眼看着这许许多多雪白的蘑菇隐藏在碧绿的草丛中,萦绕着每一个山脚,谁都会动心。传说中有这么一个湖是古代一个不幸的哈萨克少女滴下的眼帽,在午夜中他们生火宿过营,湖色的多变正是象征着那个古代少女的万种哀愁。第一次采到这么多新鲜蘑菇,朵儿赛八寸的玛瑙盘,对一个远来的客人是桩最快乐的事。

天山不仅给人一种稀有美丽的感觉,而当人们怀着惊喜的心情走拢去,有绿发似的森林,马匹立刻就分为两群,它像少女似的含羞}当它被阳光照耀得非常明朗的时候,其中一群会奔腾离你远去,既像婴儿喜爱母亲的怀抱,那长长的鬣鬃在黎明淡青的天光下,我陪你进天山去看一看。蓝天衬着高矗的巨大的雪峰,其实我私心里也很想找个机会去重游天山。牧女们骑着骏马,到第二年四五月冰消雪化,显得十分动人。

(原载《人民文学》1956年12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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