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蛙大战。打饭被巨蛙踩在脚下
怪物的大头又挤出了一些,大嘴就张开了,两排尖利的大牙,跟疯蛙的一样,只是大了许多倍。它们是亲戚没错了。
它终于露面了,为使者报仇,为灰城除害的时刻终于来了。我得干得漂亮点,我冲向洞口,举起板斧朝那个长满疙瘩的大嘴砍了数下,可是它几乎完全出来了,根本没对它造成打击。不行,硬拼不行!我转回身去,跑开了。
“首领,放开那个小东西,回到树上去!”首领仍在用石头砸疯蛙。疯蛙跳来跳去,始终没致命。
我不理首领,操着板斧又向洞口走去。
“你闪开,我用猎枪打它--”小柯在树上喊道。
我马上闪开了,把自己藏在一块石头后面。
怪物的头已经完全出来了,我还断定不出它是一种什么怪物。他头出来后,身子马上就全出来了。它的模样已经把我惊呆了。
草绿色的皮,皮上生着一层癞疮!
--是一只巨大的蛙!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蛙,如同喝了一碗用恐惧、恶心和惊异做的汤,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流遍全身,我禁不住战栗不已,不得不把身体完全倚在石头上。
它完全出来了,足足有一张写字台那么大。我几乎被巨大的惊异感击晕了,手里的长柄板斧马上要脱落了。我这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比恐惧还折磨人的感觉,那就是“惊异”。为了能恢复到正常的感觉,我紧紧抓住坚硬的石头,让指甲用力往石头里面抠,疼痛感很快从指头传遍全身,终于淹没了“惊异”,我能清楚地看见巨蛙了。很显然,它是来支援疯蛙的,它是疯蛙的家长。对了,小疯蛙是我丢在河滩上的那枚蛋孵出来的……
首领也被身后的巨大怪蛙惊呆了。这一刻,小疯蛙就有了喘息的机会,一用力,拽出受伤的前爪,再次向首领进攻。首领一闪,小疯蛙扑了空。
“首领,快上树!”我从巨石后面站起来。
“一起走--”首领同意撤退了。我俩手拉着手往树下跑,巨蛙晃着身子追上来了。
“嘡--”我们的猎枪打响了。我回过头,想看看怪物栽倒的样子。
巨蛙的身体只微微抖了一下,它被打中了,有一股紫黑色的液体从它背上淌出来。它没有摔倒,反而被激怒了,张开脸盆一样大的嘴向我和首领跃过来,只一下就跃进了好几米。
首领将一块石头朝巨蛙投去,石头砸在它灰白的肚子上,弹了一下,掉下去了。巨蛙的前爪腾空了,向我俩压过来。我举起板斧,准备在它落下时把板斧捅进它的喉咙,这时又一声枪响了,我亲眼看见子弹打进了巨蛙的脸颊。巨蛙用力地甩着头,疼痛使它暂时停止了进攻,又一股液体从它脸上流了出来。
我抓住这个机会,把板斧朝它砍去,砍在它的右肋上,它伸出前爪一打,板斧刷地飞了。它愤怒到了极点,发出古怪的叫声。
我已拉着首领跑到树下。我推了首领一下,首领几下就上了树,然后伸出手拉我,我手脚并用努力往上爬。身后,喘息声正在把我吞没。首领已经拉住我了:“快!快!”可我的脚总是蹬空,首领一个人又没有足够的力气将我完全拉上去。巨蛙大概已经追上来了,我感到有一种力量从背后把我慑住了,我后背发冷,麻木了,越是这样我的脚越不听使唤。我一回头,它果然已经在身后了。“你怎么回事?爬啊!”首领几乎绝望了。力气却一下子大了一倍,我被他拉到第一个树杈上来了,再有一步我就完全可以进入树冠了。那么交叉的树枝就可以挡住巨蛙的大嘴了,可我还有两条腿在外面乱蹬。
“瞄准打它的头!”我朝小柯喊着。小柯在认真地瞄准。树冠里弥漫着火药的香味儿。
这时,一股腥臭味向我袭来,我一恶心,差点呕吐。我拼命往上爬,以便把两条腿拿上来。这时一条腿怎么也动不了啦,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我想我完了,闭上了眼睛。我一闭上眼睛却看见使者了,世界寂静无比,这时我才知道我是多么想念他。“使者,原来你也笑。”我想。他还向我招手呢,表情非常友好,他推着独轮小车正走近我。他来做我的朋友了。
“嘡!”一股巨大的热浪从我头顶涌下来,像一阵风,使者吓坏了,从我面前走开了。
“再用点力!”首领在喊我。
我马上感到手被人拉着,也嗅到了火药味,这味道彻底把我从濒临死亡的境界里解救出来。我脚下一用力,居然顺利地爬了上来,回头一看,巨蛙歪倒在树下,左肩也淌出一股液体,嘴里叼着一只鞋子,我认识那只鞋,是我的。我刚从它嘴里逃出来。它也许死了。
小柯也说:“它死了。”小柯把猎枪递给首领。
首领打量着猎枪,拉开枪膛,还剩一颗子弹了,但愿它真的能死。
这时,巨蛙全身抽搐了一下,两只灯泡大的眼睛转动了两下,睁开了,接着四只爪子展开了。它重新蹲坐起来。
它没死,刚才只是被打晕了。
我们三个紧紧抓住树干,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它总不至于爬到树上来吧?
巨蛙醒过来后是更强烈的愤怒。它发出更响更长的叫声,然后伸出前爪击打树干。大树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把叶子都震落了。我们三个不得不抱住树干,否则就可能像树叶子一样被震落下去,这位置恰好会落进巨蛙嘴里。
巨蛙的意图是打倒大树,但大树只是摇晃,并没有倒。于是它停止拍打,张开大嘴,开始咬,树下马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大树的战栗变得细微。我低头一看,树皮已被它咬掉一层。它没有停下,树干继续咯吱咯吱响着,抖着。
这下可完了。
“首领,还有子弹吗?是不是还有?”我问首领。
“只剩一颗了。”首领无奈地说。他想在更关键的时刻用它,何况这颗子弹也许根本要不了它的命,这早已证明了。
等死吧。等死的过程是漫长的。
巨蛙也确信这样咬下去会有一个乐观的前景,于是专心致志地咬着。我再一看,树干已经被它咬出了一个豁口。
小蛙又出现了,它也加入到巨蛙的工作中来,几下就咬掉了一块树皮……
“等死吗?”我问首领。
首领抱着猎枪:“树一倒,咱们就快跑。”
“等吧,反正现在不能下去。”小柯抱着树干,看着树下。
我又看见使者了,他又推着独轮小车向我走来了。
“我看见使者了!小柯,首领,你们看啊!”
小柯抬头看了看满树的大叶子,摇了摇头:“我没看见。”
首领说:“我看见了,这家伙也能笑了,他说他原谅我了,我不信……”
“他越来越近了,对不对?”小柯也能看见了。
使者在摇曳战栗的枝叶中时隐时现。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拨开树叶一看,一群人朝河滩跑来了,是砌墙组的伙伴们,他们各自拿着标枪和石头。打饭也在他们中间,手里挥着长长的饭勺,他大概一着急拿错了武器。
他们不该扔下采石的任务来这边“凑热闹”。这下,巨蛙和小蛙可吃不了啦,要消化不良啦。我尽力喊道:“打饭,你们快回去!”
首领和小柯也看见了他们,一起喊:“回去--”并且摇动树枝,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但他们根本没停止奔跑。
打饭他们跑到河滩上时马上傻傻地站住了,他们一定是被眼前巨大的怪蛙惊呆了。这时巨蛙仍在不停地咬着大树,没有注意到打饭他们这一群新到来的“肉”。
“他们在树上,树要倒啦!”
“快帮帮他们,把怪物打跑!”
他们说着就轰地舞着标枪、挥着石头朝树下冲过来。
我想这下可完蛋了。那些木棍削的标枪和石头触到巨蛙身上跟挠痒差不多,没准巨蛙还能喜欢上这种免费服务呢。
有两三枝标枪先刺中了巨蛙,巨蛙不能专心对付大树了。大概是标枪弄疼它了,它抬起前爪胡乱地拨打着向它飞来的标枪和石块。它不喜欢这种服务,免费的也不要。
打饭专门对付小蛙。小蛙在打饭标枪加饭勺的猛扎猛打下招架不住了,不得不往洞口方向后退。其他伙伴则完全围住了巨蛙,向它投去石块,偶尔靠近了就用标枪刺它。巨蛙完全停止了对大树的攻击。把注意力转移到它身后这些乱哄哄的骚扰上去了。
这是下树的好机会。
“快下去,支援他们!”
我们三个接二连三地从树上滑下去,加入到对巨蛙的围攻中去。
巨蛙已多处受伤,但都是一些皮毛之伤。它举着前爪,龇着大牙,不停地改变追逐的目标,在河滩上转过来转过去,结果哪次都没得手。河滩上不断地溅起水花,轰隆隆的响声和叫喊声连成一片,成了一个气派的大战场。
打饭的标枪终于刺中了小蛙的后蹼,大喊:
“快来帮帮我,它跑不掉啦!”
小柯看见了,挥着标枪朝打饭跑去,准备一枪刺死小蛙。
小蛙又被钉住了,发出一声凄婉的叫,它在向巨蛙发出求救信号。巨蛙在那么混乱的嘈杂声中居然听见了小蛙的叫声,它掉过头拨飞了两杆标枪,朝小蛙那边跳过去。它每落地一次都溅起一团水花或尘土。
巨蛙向打饭和小柯冲击,他俩并没有发觉。小柯几乎赶到了,只是脚下有水,跑不快。
“打饭--注意身后!”我向打饭发出警报。
可打饭生怕一回头就让小蛙跑掉,双手死死按住标枪,把小蛙牢牢钉在河滩上。小柯看见巨蛙就在自己身后,但还是向打饭跑去。这两个家伙都不要命了,存心想当烈士。
首领把猎枪扔给我,终于赶在巨蛙前面,拉起了打饭,巨蛙随后也赶到了,后蹼一下踩住了打饭的一只脚。打饭哇的一声哭了,因为他一回头看见一张大嘴正罩着他。过去都是他“吃”,现在是他要“被吃”了。
首领没松开打饭,他用力拉着,想把打饭从巨蛙脚下拉出来,可是根本不起作用,那只大蹼太有力了。巨蛙大概还不太饿,没有马上去吞打饭,而是晃着大嘴吓唬打饭。打饭几乎晕倒了。
猎枪现在握在我手里,还有一颗子弹,到了使用它的时候了。我端起枪,可是太紧张了,怎么也瞄不准。
小柯跑过来,“把猎枪架在我肩上!”小柯说着捂住耳朵。
我把猎枪搭在小柯肩上,很快就瞄准了巨蛙的大嘴。巨蛙的大嘴这时也想吃东西了,向打饭压下去。我扣动了扳机。
“嘡--”猎枪响了。只见巨蛙身子抽搐了一下,用力地甩着嘴,好像吃栗子被烫着了一样。首领抓住这个机会把打饭从巨蛙脚下拉出来,逃离了险境。
更多的石块从四面八方朝巨蛙和小蛙砸去。小蛙受不了啦,何况它的脚还受了伤。它嗖地蹿到巨蛙身上,寻求保护。巨蛙见状,不想再恋战,开始向洞口退却。我们不放过它们,继续用石块远远地砸向它们。到了洞口,巨蛙把头掉过来,让屁股先进去,然后再一点点缩进去。它的头马上就缩进去了,可还是有石块砸在它脸上,它索性闭上眼睛,不看这些让它闹心的东西了。
喧嚣的河滩终于寂静下来,它已经被刚才的人蛙大战折磨得面目全非,只有那几股河流还像当初那样向下游送水。河滩上留下几个又大又深的脚印,也已经积满了水。那棵大树的树干已被巨蛙咬开了一半,树下全是落叶。幸亏伙伴们及时赶到,不然我们三个随着大树倒下来后是对付不了巨蛙的。刚才也幸亏人多,巨蛙没能专心追逐个别目标,而是个个应付,所以没占到便宜。
我们直直地站在河滩上,望着空洞洞的洞口,还不知道战斗已经结束。
我说:“过去了,第一回合结束了!”
他们才彻底清醒过来,扔掉了石头。打饭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给巨蛙当饭吃掉。我、我好几天没洗澡,它不吃……”
我们不敢在河滩上久留,踉踉跄跄撤走了。
原来,砌墙组的伙伴们在丛林中听见了河滩方向传来的吼声,就扔下独轮小车,来支援我们。打饭是在城里听见的,当时他在做饭,他以为是车库里有了情况。他浑身抖了一下,但确信帮他们一下绝对是道德的,就拎了饭勺冲下楼去。他大喊一声:“看打!”就武断地把饭勺扔进车库,却听见“哎哟”一声,里边的伙伴惨叫不已,后脑勺马上生出一个大包。“谁打得这么准,那地方昨天已经在门上撞出一个包了……”
打饭捡起饭勺,说对不起,他太想帮助他俩了才打了他俩。两个伙伴没听懂这是什么道理,可打饭已经跑掉了,根本没来得及问他。
打饭一头钻进丛林,往河滩方向跑。刚跑了几分钟,听见前面有树叶的悉悉声,又把饭勺扔了出去,又听见“哎哟”一声,原来是砌墙组的伙伴们正赶往河滩支援我们。打饭钻进草丛找回他的饭勺跟在队伍后面。挨打的伙伴充分理解打饭的“好战”和“枪法”,只是告诉他,怪物吃人不用饭勺,是把人直接抓到嘴里吃,但打饭坚决带上饭勺参战,另外还要了那个挨打伙伴的标枪……
当初他们决定支援河滩时都犹豫了一会儿,他们还不习惯帮助别人。他们的条件反射是,当别人受到威胁时,他们会鼓掌喝彩,说:“太棒了,刺激!”他们犹豫时,其中一个伙伴马上说:“要是不去帮他们,他们会被吞掉,像使者那样,一点儿一点儿地就不见了!”大家才“哇”的一声恍然大悟,扔下独轮小车,往河滩方向跑。刚跑到半路,从一棵树后面飞出一件东西,打中了跑在前面的一个伙伴。他们就是这样跟打饭会合了,打饭说:“帮他们是道德的,打错了人才是不道德的。”
他们跑近河滩时先看见了那棵战栗的大树,叶子不断飘落下来,打饭还在枝叶间看见了抱住大树的小柯,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们忘掉了恐惧,并从强烈的惊异中清醒过来,开始向树下的巨蛙进攻。人蛙大战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