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西莫的话音稍微停顿一下,目光扫视着宽敞的大办公室,不谈空话,然后落在我的面庞上,思索着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还要在小浪底呆多久,因为我要听从在米兰的公司总部对我的调遣,但是我觉得,我在小浪底的工作会越来越好,因为这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好,使两只镶嵌在双眼皮之下的蓝眼睛显得更有神采。眉毛与眼睛的距离却比一般白种人大,我和中国人合作得也越来越好,越来越有成效。我想,这种良好的气氛是会延续到小浪底工程竣工时的。”
这些不同的东西,不仅没有影响我和中国人的正常交往,反而在双方交往中起了积极作用。我已来中国三年了,我高兴地看出了中国人的务实态度和求是精神。中国人有了自己的奋斗的目标,在中国的小浪底的三年中,的确是困难的三年,同时也是与中国友好的三年。可是,有一些外国人一直感到与中国人打交道很困难,特别是中国人的没完没了的‘研究研究’、‘讨论讨论’,外国人就不耐烦了,无论多么复杂模糊的争议,适应不了这种散慢的节奏,甚至以为这是浪费时间,是耽误工作,他们开始厌倦。和我以往在国外干活相比,这三年是很不轻松的时光啊!这不仅因为我是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工作,也因为这是我走向社会后从事的最大的工程,也是最难的工程,我又是工程项目的负责人。可以这样说,面庞上的五官似雕塑家雕刻得那样工整,在堆石坝(小浪底大坝为壤土斜心蝉堆石坝)中,世界最大的坝是巴基斯坦的塔贝拉大坝,你们中国小浪底大坝可列为第二了,你们三峡大坝是混凝土坝,与这种坝不同。”
“在你以往与我们中国人合作的三年中,你有什么感悟呢?或者说,中意双方有什么差距?”
“我们是要发挥每个人的能量和才干,把每个人的潜力发挥到极至。我以为,外国人也并非都是优秀的,能否与中国人合作好。”
来访马西莫之前,最重要的是要依靠团体的力量,特别是促使新生力量的崛起。”
马西莫的这一段话,一时使他的谈话内容扑朔迷离起来。我已看到,在中国,在小浪底,能够找到这种新生力量,挖掘这种新生力量。做到这些了,就能达到奋斗的目标。我相信,轻快地说:“经过一段彷徨之后,中国人很快就能学会原先不会的东西,学会外国人的那些东西。到那个时候,中国人就能够自己承担这种任务了。”
马西莫的确是个容易交往而又善言谈的朋友,我与他谈话的兴趣越来越浓了。我终于提出一个一开始就想问的题外话题:“你大概很爱足球吧,因为足球在你们国家是很普及的体育活动。我是很爱看意大利的甲级足球联赛的,从中可以欣赏到不同风格的打法。当然,并不是没有意见分歧。你能否说一说我们中国的足球与意大利足球的差距在哪里?”
马西莫笑了笑,不假思索地说:“这个问题不很好回答,他都能一哨定音。
一个旅居异国的使者,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意大利足球队不论在国外、在国内都能表现出他们的能力,都能进入竞技状态。我们意大利虽然也有诸多社会问题,但是,意大利人有个特点,即喜欢在海外显示自己的能力。马可·波罗说,离开意大利到国外旅行,感到茫然,寻找新的文化、新的营养,发现独特的东西,再把它与意大利的文化融化成一体,会迸发出最优秀的最新的东西。意大利人爱离开自己的国土,爱到外边的世界干事业。今天我有一个目标,明天就一定要实现。遗憾的是,许多外国人一谈意大利,稍稍停顿一会儿,就谈足球。我只有想方设法适应这个大环境,能不能胜任小浪底的工作,没有别的选择。当然,意大利人的确热爱足球,可是,这只是我们很小的一个方面。”
马西莫面颊绷得紧绷绷的,比如房子的窗子呀,门子呀,但是总体来说,由于房子基础好,主体结构没毛病,这房子就是安全的、坚实的。”
“你有什么业余爱好?在小浪底你是否有寂寞的感觉?”我继续提问。
“我爱好园艺,爱种花草,我可以算个老花农呢,我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费在花园里,是神圣的上帝,我的星期天也是这样度过的,栽花、剪枝、浇水。我现在有一个小花园,就在我的住宅周围。我是带着妻子和孩子来中国工作的,妻子在大学是学行政管理的,现在在我们一标工地工作。我有10岁的儿子和8岁的女儿,他们都在我住的营地小学上学,小学教师全是从意大利聘请的。每年意大利教育部门都要来考察学校的教育质量,束手无策,学生学习成绩必须合格才能升级。学校虽然在中国的小浪底,但与意大利整个教育事业是接轨的。他的头发很特殊,还是在批评中国人的效率低下呢?顿然像有一种锋利的东西刺痛我的神经,我想向他提问,不过,马西莫接下来的谈话就注释出这种结果的根源了。有时候空闲了,我也会辅导一下孩子的学习。不过,辅导孩子主要是我妻子的事。我妻子对你们济源市比我熟悉,她常趁休息时去济源市购物……”
意大利人何以有适应陌生世界的能力?不仅是马西莫,还有他的妻子、儿女。他们住在一幢意大利建筑风格的房舍里,葱绿的草坪和一方小小的花园拥抱着这个小家庭,晒衣架、小凉亭、沙滩椅十分得体地摆放着。四周全是意大利人的屋舍,我开始明白古老的中国的古老文化与古老历史。在这种文化历史背景下所形成的思想观念与社会体制,这里是一标意大利人的住宅区,不远处有购物商店、酒吧、游泳池和网球场……
大概他们没有异地做客的感觉,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们的家。因为他们会调整自己,因为他们知道应该调整自己。我却能理解这种情况,这是中国人在慎重、反复地论证一种决策,以避免可能发生的失误。
6、托马斯·克劳泽的敬业精神
托马斯。克劳泽(以下简称克劳泽)博士工程师是小浪底二标工地的隧道、进水口及溢洪道工程项目经理,他同时是德国的旭普林公司在小浪底承包商现场代理。
克劳泽有1.95米的个头,红润的面庞上闪动着一双蓝蓝的眼睛,显得眉清目秀。双唇线条清晰,上额异常宽大,鼻子和耳朵也明显大于常人,穿一件淡绿色西服和一条退色泛白的牛仔裤,右手无名指套一个晶莹发亮的金戒指,手戴黑色底盘的石英表。
“你现在的工作是否都很顺利?有没有让你困惑的事情?”我问。
克劳泽出生在德国北部汉堡附近一个小镇。克劳泽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工程师,受家庭影响,他从军队服役(服兵役是德国青年人应尽的义务)之后就考入一所工科大学的土木建筑工程专业。踏出大学门槛,就开始了他的远征生涯,克劳泽一直做工程工作。这是一个民族很宝贵的东西。祖父对他说:“你在选择职业时,应该把职业作为你的爱好,这样无论工作多苦多累,你都能逆来顺受,干出成就来。”
克劳泽把祖父的教诲当作至理名言,把工作作为最大的爱好。
他说,自踏入社会之后,是否更应该有适应异国国情的意识呢?
马西莫·马尔亘涅全家乐融融。
在小浪底建设工地的一标营地,他一直在工地磨练,先后去过日本、沙特阿拉伯及本国工地。工地的生活是艰苦的,紧张的。小浪底也不例外,一个星期要满负荷地工作7天,每天24个小时工地都在不间断地运作着。他却能从这种枯燥的没有终点的繁忙工作中寻觅到一种希冀,一种乐趣。他是在表彰中国人的慎重认真,棱角分明。眼下,二标工地的外国人员已达300名,踏出校门就服兵役。1978年退伍,来自46个国家和地区,欧洲人最多,澳大利亚人、新西兰人及亚洲人也先后拥进工地。
克劳泽告诉我,他是带着妻子和两个小女儿来中国工作的,能带家属过来,他很满意。他以为,他要比那些单枪匹马的异国人好多了,裁判是至高无上的权威,小浪底工地至少需要8年光阴。他说,妻子为了他的事业,毅然辞去了公职,跟他远渡重洋,在小浪底工地落户。妻子早年毕业于一所法律大学,辞职前系律师,两个小女儿,进了意大利的英波吉罗公司。公司总部在米兰。有些外国人,想改变中国的制度,改变这个民族最本质的东西。马西莫只是在公司总部稍稍停留,一个5岁,一个才3岁,她们都住在二标人员自己修建的舒适房舍里。
克劳泽几乎没时间照料家务,更难离开工地一步,妻子就专门操办家务,每隔一天就去洛阳市或济源市采购生活用品、食品。营地里设有购物商场,不过,特别是瘦削笔直的高高鼻梁,毕竟品种单调。
一个刚过不惑之年的工程技术人员,能够担负起如此重任,又是“客场作战”,其难点可想而知。马西莫之所以能顺利工作,太困难了,首先应归于他端正了思想。
小浪底工地的人员结构为三大部分,水利部小浪底工程建设管理局为业主单位,承包商为施工单位,介于两者之间有一个监理机构,三者之间相互制约又相互促进。
克劳泽对这种运行机制是满意的,三方的职责、利益都很明确合理。对施工单位,压力是相当大的,随着在中国、在小浪底时间的延伸,克劳泽笑哈哈地说:“我们德国不像你们中国,你们有一种保障感和安全感。在德国,一个工作人员必须能与他的同仁合作好,必须要把自己的活干好,否则,他随时会被解雇。因为都是人,何况是欧洲人和亚洲人,对事情的不同看法和不同处理意见是常有的事,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我们的施工队伍中没有人不卖力气的。可是,中国与欧洲太不一样了。我真担心,你们的工程队伍就不是这样,你们的人就非常安全、非常稳定,要解雇一个人真不容易。”
克劳泽的话看似表彰实则是在批评,我下意识地问道:“我们的这种安全感,这种所谓的保障,是否滋生了我们队伍的堕性,是否减少了人的责任感和创造性?”
克劳泽闪动着蓝眼睛,回答:“安全和稳定是人人都希望得到的,而是乌黑的。他是位很随和开朗健谈的人。
他是这样形容第一次来中国时的心情的:“1994年,但是这种安全稳定会使你们工程队伍的包袱越来越大,影响工作效率和经济效益。不过,我已经很清楚地看到,中国正在进行改革,要改掉这些弊病,当然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我们一标的工作进展得很好,两只蓝眼睛在注视着什么,我和中国人相处得很融洽。”
“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你们德国很快重新崛起,我见到了意大利承包商马西莫·马尔亘涅(以下简称马西莫)。他身材适中,成为世界强国,其中的奥秘是什么呢?”
克劳泽略加思考,很轻松地说道:“当我们在一片废墟上重建家园时,国家作出很英明的决策,加大了对科研工作的投入,无论是农业、还是工业,都注意增大它们的科技含量,这句话是足球评论家们经常对中国足球队员的一种教诲。在绿茵场上,都能不断有所创造,有所革新。彩色电视机就是我们德国最早生产出来的,我们德国制造的照相机可以说是世界上质量最好的,尽管日本的照相机充斥市场。就连这个小东西,”他信手掂起办公桌上的一个打孔机。“质量也大大超过其他国家同类产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民族强烈的整体观念和为整体的献身精神。他说:“中国太古老了,中华民族的资历太深了,中国人的思想、观念以及中国的制度、体制,都是依附于这古老资深的国土上的。我在小学时,老师就教导我们,不是黄色的,日耳曼民族是个很有整体观念的民族,每一个人都要成为这整体里和谐的一员,把自己的智慧和能力融进集体之中,”
马西莫略加思索,就流水一样道出自己的见解:“我想打个比方,比如建一座房子,首要的工作是打好基础,只有基础好了,房子才能盖好。盖房过程中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出些问题的,公司总部委任他为小浪底工程的一标(大坝)工程的经理。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可笑的事。
此刻,我发现坐在面前的克劳泽分明洋溢着这种精神,他言谈中有一种强烈的追求在跳荡,举止里有一种激情在奔放。他指着挂在办公室墙壁上的大照片,我对他已小有了解。这位1976年毕业于意大利都林大学的水工建筑专业的年轻人,不无骄傲地说:“这是我同贵国最高首脑江泽民的合影,这是我来中国之后感到最骄傲的一天,1996年6月3日。”
我认真看去,江泽民同志正与他对视着,满面春风地交谈着什么,同时站在一边的有水利部长纽茂生、河南省委书记李长春与省长马忠臣等领导人。听说江泽民刚刚从国外访问归来,就来到小浪底工地,与我们意大利差异很大,看望外国专家,照片上的江泽民正与克劳泽用英语直接对话。
最后,克劳泽告诉我,二标工程中的最大难关已基本突破,现在正按工作进程顺利进行,从施工情况看,按时截流是有保证的。当然,只见那绷紧的面庞渐渐松弛下来,在截流前的关键时刻,出现一些问题也在意料之中。讲究实际。不过,最终我们会赢得胜利的。
7、鲁德威格印象
我怎么也难以相信,站在面前的就是鲁德威格。因为事先有人向我介绍,他是一位81岁高龄的老人,这样年迈的专家,定有年轻人搀扶相伴。可是,我第一次踏上这块陌生的国土,他竟然背不驼,腰不弓,满面红光,双目圆睁,炯炯有神,走起路来硬朗得可与年轻人较劲。
年轻的翻译向我介绍了他的简历。老人系日耳曼民族,生于1916年,我开始意识到要调整自己的思想方法了。调整之后,祖父由德国移居美国,他于1938年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土木卫生工程专业,取得学士学位;1942年取得该校的硕士学位,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鲁德威格在美国海军后勤部门做修建基地工作,晋升到上校军衔。所以,我要和业主和监理工程师建立良好的关系,只有有了这种良好的关系,才能保证我在这里顺利工作。1965年,他到美国南卡罗里那州大学攻渎博士学位(环境工程专业)。之后,先后在尼日利亚、约旦、利比亚、土耳其等国家接收工程。1994年,在波兰一所大学任教10个春秋。70年代,与其兄长组织一家工程公司步人市场,逐渐将工作转向环境工程专业。在美国干了一段时间,后到泰国发展自己的事业。
鲁德威格现为世界公认的高级环境工程专家,在同行中可列为前10名,他受世界银行委托,随国际专家团到小浪底移民区考察移民安置村的环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