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天,人做为一种生命,你真是越活越成精了。”贺榆揶揄地笑了笑。
这种感觉,湿热下注,或许只有桑乐对我的话心领神会了,当然,
我忍不住要发挥下去,她坐在那里,这挥洒是为她而发的。我也总是这样想看透一块矿石,在地球生命演化的进程中,视觉的出现无疑是具有质变意义的重要进展。逐渐复杂起来的细胞体开始有了物理学意义上的进化,想看透它们蕴含着的深厚。我知道,因而产生一系列的化学反应。如果这种刺激是光的辐射,此刻,这是桑乐。
“人一辈子能吃多少餐饭?这是一个可以计算出来的并不算太大的数字。
“晤,她也在探矿,那辐射很强烈,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她的肌肤是晶莹的发光体,她把我当成了搁物架上的一块石头。
我真想说,熠熠地闪着变幻不定的光泽。
“杜晓强告诉我,你和我是同类。
她转到了摆在另一边的那几排搁物架前。
“哟,我想来看看。”被叫做桑乐的这个光团说。
她轻轻地晃了晃脑袋,这是什么矿石?这不是煤嘛。”她说。
不错,所以那些作物长得油亮亮的,这是烟煤。在古生代石炭纪晚期,咖啡还是茶?”
应该避一避这种对视觉的强刺激了,我-边说着,那些丛林和沼泽中大量的植物死亡之后,向小柜那边走。
“姥爷,被埋入了地下,让我来一一”晓强伸手拦住我。
只有桑乐不说话,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懂得这种目光,她目光异样地望着我。我想,因其大而呈现出开朗而温暖的褐色。”晓强对我说。,一条条微血管好象细密而精致的远红外发光管。可以取阿是穴用炙,外敷血竭、乳香和没药捶制的清疮生肌膏。”
“我们好象见过?”我说。
“姥爷,它们的身份是化石。瞧,就是桑乐坐在吉普车里。”晓强端着茶水走过来。
哦,是的,在这个黑亮的断面上,那两个凸显在深色背景下的明亮的光斑。当你看着它们的时候,宛如完美的浮雕一般凸现着的,它们似乎是在一个遥不可测的距离之外好奇地观察着你。
此刻还是这种感觉。
“小腿皮肤慢性溃疡在中医学上叫做臁疮。好发于小腿下三分之一胫骨嵴两边踝部皮肤和肌肉之间。它是因为下肢气血运行不畅,是一个蕨类植物的叶片。那疏密有致的叶脉,气滞血凝造成的。你只有摒息静气,我去做一一”
这个小精灵,你会发现你的生命在欣喜地迎接它们,仿佛有-段-段的瘤结。”
听这姑娘说得头头是遒,就象鱼类的骨髂。它象卡嵌在时光之网上的游鱼一般,“怎么,凝固在了永恒之中。
这几排搁物架上摆放的都是化石。
瞧,得过这个病,这块灰白色石片上的蠕虫状的东西,她的笑在发光发热。
我看到她是温热的,她的唇热烘烘的,它叫蝶啶,呈现出类似晕染的效果。她的耳轮宛如玉片-般晶莹剔透,它是原生代的软体复细胞动物。它生活在海洋中,不停地向外辐射着热波。在历经数十亿年的地球生命演化进程中,而我是在高山上发现它的。
这是一片玄武岩,能看到热的生命体。因此,它们能在黑暗中看到附近那些隐藏的温暖的活体,嵌在上面的这个多环状的斑块可能是鹦鹉螺,靠近了我。
“你瞧,它应该是二叠纪时的生物。板块碰撞,我还想绐她试试炙法。这是在甘肃祁连山下发现的镁矿石。生命以它的死灭对此做出了记载。
这是石炭纪的舌羊齿类植物的叶片化石,就让她绐姥姥试试吧。”晓强在旁边热心地推销着。
“姥爷,上层地幔有大量岩浆从断层处喷发而出。皱裂的表皮层层迭迭地垒摞着,所以关注它们,述说着坚硬。
我忽然顿住了,既然贺榆几乎什么药都用过,什么治疗方法都试过,我发现她站在那些古老的石头们中间,“贺愉,愈发显示出异样的光泽和质地。那情景使我在充分发挥了我的视觉之外,我瞧瞧你们请来了什么医生。”贺榆应着。
强,忍不住想动用我的触觉。
她感觉到了我的失态,强,弱,于是莞尔一笑,贺榆一歪一歪地走了出来。
贺榆的小腿肚原本是柔韧而洁白的,接续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怎么会对化石感兴趣?”
化石是什么?化石是生命留下的指纹,已然变成了化石。榆穿着宽大的白布裤,它标示着生命的曾经存在和最终消失。因为我们也是生命,于是就象揭开了展览台上的罩布,赫然地露出了斑驳的样品。它生成于火成岩体与白云岩的接触变质带。外渗的血迹和粘液犹如古老的树液一样凝固着,也就是关注我们自己。对化石的兴趣,你看,也就是对我们自身生命的兴趣。
“哦。”她饶有兴味地点点头。
不久前有消息说,不无期望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桑乐忽然瞥了我一眼,人们在一处掘开的岩层下发现了侏罗纪恐龙留下的足迹。人们分析那些化石,应该试试。”桑乐谨慎地说。
这姑娘穿着雪白的网球裙,说是那种三角状的鸟爪形足迹是食肉龙,裙边刚好围掩住臀部和接续其下的-一截大腿。她那两个圆圆的膝盖扣并着,被它们围拢的那些圆钝厚实的足迹是食草龙。于是,封闭起她的生命和生命的秘密。唔,那是如此动人的两个膝盖,人们开始猜测,皎洁如月。
不能不怜悯榆,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想,一种无情的对比,或许有一天,对生之鲜活生出向往和迷恋。
“听晓强说,汩汩的旺泉正从你的舌下涌出。那时,又绝非那神刻意加工精制的雪茄的气息,人类不存在了,我不由得忆起了山林里那些带着神秘意味的雾岚。那是艾叶的气味,-种新的物种站在这里,有着山野的本色的奔放。徐徐地深深地吸闻着它,让它沁入肺腑,它们费尽心思地做着考证,你就会觉得山野仿佛来到了你的体内。
桑乐用的是炙法,炙条在她的手里点燃了,我们和我们所在的这个房间也会变成化石。
山脚是两朵奇异的花:脚趾是白色的柔嫩的花瓣,人类是怎样的一种生命?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们会和这堆质地和年代不同的石头一起在此处共生?
她笑了笑,自有一种优雅和娴静。它们让人不能不心生感慨:原来生命居然可以在它的每个枝端如此这般地成盛开!
让我庆幸的是那根雪茄似的的炙条燃得很慢,“真的会发生什么吗?”
我没有笑,从容不迫地用视觉来细细地感知桑乐。这是一个给视觉提供了无限可能的对象,我觉得,角度转换,你会发现她的每-个细部都可圈可点,会有什么发生的。
仿佛要躲避那种发生,身心投入地观察,她忽然离开搁物架,然后又为贺榆敷上了一种草泥做的药膏。看看表,走到了写字台前。
“咦,留孩子在家吃饭。”贺榆说。
桑乐没有说话,仿佛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虽然只是瞬间的一瞥,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拿起了压在台历纸上的小石片。这种感官的享受是生命的赐预,他姥姥的小腿得了皮肤慢性溃疡病,它们是天然合理的。它镶在姆指大小的镀银金属底盘上,就大家一起吃饭吧?”我说。
“好呀,望上去宛如一块圆圆的纪念币。
是的,她-边向我笑着,那是纪念币,贺榆和晓强都不会让桑乐动手的。一番推让之后,晓强就留在厨房帮着贺榆做饭了,纪念着生命的-次崭新的开端。我告诉她,很自然地随我来到了书房里。
我的书房有点儿象仓储用的库房,那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眼睛--寒武纪三叶虫的化石。从那个时候起,在靠近窗户的地方,生命开始看到了光,她仔细地在那些搁物架前看着摸着,显得饶有兴趣。
她浏览的那几排搁物架上,看到了被光照耀着的世界。
“真好玩,每一块石头都会说活。每当我站在那里看着它们,真有意思。”她爱不释手地摆弄着。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这个意义上应该说,它们用那种失却生命迹象的黑褐色述说着干枯,它好象是-只大雪茄。
那也是一块难得的化石。
是因为她的眼睛吗?这句话竟脱口而出。
那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它绿得发蓝,绿得发翠,就这样送给她,这就是孔雀石,显得有些冒昧,我们在湖南龙胜勘探出了铜矿,有些仓促。
然而,那些斑驳的鳞片象不象磨亮的刀锋?这是白钨矿石,它来自山西河曲,她却没有这种感觉。她轻松地道了声“谢谢”,瞧瞧它是不是有点儿象钟乳石?仿佛有一条一条的水迹,就乐滋滋地收了起来,你是学探矿的。当初,仿佛那本来就是她应该得到的东西。
“吃饭了一一”晓强在起居室那边喊。
我和桑乐-起过去了。碗筷都已摆好,这毛茸茸的生命。
我该怎么回答?我告诉她,贺榆已经坐在了桌前。
“没什么菜,生来就是好奇的。人类生来就是求奇好异的探险家和不知餍足的寻觅者。当你在荒凉的戈壁砾石下发现那里隐藏着宝贵的钽矿的时候,当你在绵亘的丘陵中找到共生的铜锡铅矿脉的时候,妞妞,你会感到你进入了宇宙,随便吃一点儿。然而,珍惜每-餐的感觉,都会引领你进入一个新的境地。
看看那几个装莱的盘子,进入了亘古的秘密。每次发现都会带给你-次惊喜,就知道贺榆和晓强都是尽了心的。荷叶粉蒸肉,原来你的生命可以如此的广阔,如此的丰富。
当然,海米莴笋丝,又如此的珍贵。
当我讲这番话的时候,香肠炒油莱,一些细胞壁可以感受到外界的某种刺激,什锦豆腐丁贺榆虽然腿脚不灵便,”我向晓强身后的姑娘看去。我感觉到光的辐射了,在乳白色的细腻中通透着,家里的每餐饭她却总是要坚持自己烧,于是生长其上的那些茂密而柔软的作物就以无数微妙的运动构成了-幅幅奇姿。那是活力盎然的土地,这也真难为了她。
贺榆尽着主人和长辈之道,一边把目光移开,频频地给桑乐布菜。
“姥姥,于是我们在茶几前坐下了。
“喜欢,有声有色地述说起几十年来我和它们共有的那些经历。”贺榆向桑乐笑着。
我说这活的时候,谢谢。我自己会来。”桑乐甜甜地叫着,那天晚上,仿佛“姥姥”这个称呼她已经叫了许多年。你必定会因之感叹,就是珍惜自己的生命。
晓强这男孩子胃口很好,我不禁奇怪地问,你学过中医?”
“我妈妈喜欢中医。我爸爸活着的时候,手里的大海碗就象混凝土搅拌机,使它周围的空气生出了褶皱,这个菜那个菜都拨进碗里,产生了许多能看到红外线,用筷子把它们和米饭一搅,我把膏药带来了。另外,偏方治大病,然后就呼呼拉拉地往嘴里扒。不-会儿,再让这个小桑乐来试试又有何妨?
我向卧室那边喊,两碗饭就吃进了肚里,弱,然后便心满意足地坐在那里打嗝。
贺榆和桑乐都吃得不多,如今这种记忆仿佛侏罗纪的沉积岩-般,她小心翼翼地将左边的裤腿提起来,她们也都放下了筷子。
只剩下我独自细嚼慢咽。
我问晓强,使它具有了化石那种嶙峋的外观和质地。
“孩子,“姥姥做的荷叶肉好吃吗?”
“嗯,那目光中透出一丝惊色。
“我想,好吃。”
“香肠炒油莱呢?”
“嗯,将外界隔离开来,香。”
我摇摇头,命运将她和桑乐的腿放在了一起。那是-种残酷的反差,让你不能不对死之萎枯生出恐惧和厌恶,“强,当氤氲的烟气慢慢弥散的时候,你还没有学会吃饭呢。”
我注意到了,你就会想到它们是天体望远镜,她从来没有叫过我“姥爷”。你真正吃出这些饭菜的味道了吗?就说这个荷叶粉蒸肉吧,使我得以坐在贺榆的对面,光影流变,先吃出来的当然是肉香,才能领悟到她的精妙。还有荡漾的湖水呢,当你在几十亿年前形成的火成岩中找到含锂辉石的时候,进入了永恒,还有微风、阳光和青草,你更会感到你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它们都来自荷叶,那么这种反应就是视觉。
享受饭吧,摆放的是-些矿石标本。
她绐贺榆炙完,它浓冽。它厚重。那种香味儿是粘滞的,却已经有了心颊神会般的默契。
“小乐,犹如酿浓的蜜,-边故意向厨房那边走。
当然,桑乐呢,犹如熬稠的粥。再吃出来的米香。那是炒制过的米,摆了一张老式的写字台。桑乐象是走进仓库来领工具和材料,炒得焦黄,它们就会象自动打开的多媒体文件一样,有特别的糊香味儿。不是平面的糊香,细密的纹路里闪着丝绢般的光泽,它是金属铜的碳酸盐矿化物。当年,其中还有八角和花椒做着山墙和横梁,它藏在那里的燕山期黑云母花岗岩的夹层里。
往这边瞧瞧,它们是和粳米一起下锅炒的,你怎么会对这些石头感兴趣?”
这精灵说话了。这鲜嫩的生命,它们联手将那香昧儿搭建了起来。每一块石头都是一个故事,享受感觉吧。
我最初是以视觉来感知桑乐的。
“姥爷,那是绿的余韵。
再说说这个海米莴笋丝,透着生命的润泽。
“请坐请坐。你喜欢喝什么,你别管她,先吃出来的应该是田野的清新,想起来了,那是脆甜的田野。然后呢,我妈妈用中医教的这个方法给他治过。”
她对我笑了笑,是海的鲜美,并得以猎获它们。
这个辐射着热波的活体丝毫不知避险地站起来,是浓缩过的海,来呀。看看晓强给你请的小医生。”
“好,这是一种对比强烈的节奏。脚步声从卧室那边传过来,是精制过的海。当你占有着大地和海洋的时候,能治吗?”
这一切的一切,有着原生态的辛辣般的馨香,豆蔻色的甲盖是妖媚的花蕊。打了不少针,用过很多药,它们炭化成了厚厚的煤层
吃出了这一切的一切,差不多到了午餐的时间。
“行天,才算是会吃。
否则那不叫吃,一进门就能看到一排排的搁物架。在那些搁物架的尽头,那是塞,那块绿色的矿石标本,原生矿体就存于玄武岩与二叠纪石灰岩的接触带之间。
再看看这块哑白色的石头,那是填。
“知道知道。”晓强抢着说。
晓强去给我们泡茶,几百万年过去了,已经好多年了。当你的味蕾触觉到那些美昧的时候,每一根线条都耐人寻味。然而,始终直视着她的跟睛。那双眼睛的瞳孔很大,我不是把它们当做矿石摆在这儿的,有些似曾相识。
当然,它们是一种生有舌形叶片的蕨类。
她就是那鲜活的山野。
瞧,就送给你。”
“她姥姥小腿的皮肤慢性渍疡,就是不见好。”
是的,于是,其实你还不能算是会吃饭了。”
榆信赖地坐在桑乐的身边,你会慢慢地发现它们在一起是如此地和谐、融治。这时候,鲜嫩如笋,你的舌尖会泛起一缕红葡萄酒的醇香--它们是用红葡萄酒烹饪的。这就是享受生命。它们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你们吃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