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丽的嘴张成了个O型,她傻了,不过此刻她清楚地知道:阎涛不属于她,她败了……
在飞驰的凌志车里,阎涛和柳平谁也不说话,刚才王川的电话和于丽的插曲,把两个人的隐私张扬得地球人都知道了。
柳平明白,明天,可能都等不到明天,阎涛住到她家的事情就会在阎涛的单位里、她的荒友圈子里满城风雨了。她懂得,像阎涛这样封闭的人,之所以要把他们的关系挑明到尽人皆知意味着什么。她的心里怪怪的,紧紧的,她在做什么?真的像周紫玉所期待的那样舍身取义?不,她明白自己:她是在修补爱情、抓住爱情,完善自己和爱人的人生!
当阎涛再次走进柳平那间熟悉的屋子时,不由得愣住了。眼前的一切:鲜花夺目、彩灯映闪,所有的布艺都换上了温暖的粉红色,音响中轻漾着《回家》的钢琴曲,回家把阎涛强烈地震撼了:一个事事拘谨的中年未婚女人,用全部的爱把他这个恶疾缠身的初恋男人迎进家门,这是一种多重的关爱、多重的情啊!重得他竟不知所措,有些眩晕……
柳平把阎涛按到了沙发上,她坐到他的对面,郑重地说:阎王,我这个人做事向讲规矩,我们不是年轻人,在一起生活必须要符合常规才心里踏实。所以我限你在一周之内,准备好一切相关材料,我们一起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闾涛惊得一下子跳起来,冲口道:不行!这绝对是不行!
柳平眉毛竖起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这件事情不行也得行,否则……
阎涛问你想怎么样?
柳平道我会拒绝你、王川,甚至是周紫玉的任何条件!阎涛无奈地跌坐在沙发里,苦笑着说:你这是在威胁我啊?
是你逼的!
可是……真的不行,你可能只是一时的侠胆柔肠,还没真正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现在不能结婚,那样会毁了你的,真的,我求你了!阎涛急得汗都出来了。
柳平心里在流泪,她知道阎涛指的是什么,他不愿意结婚是因为他不想让她刚结婚就成寡妇,她懂他,太明白他的心思了。可她愿意,她愿意为他做一切!她现在后悔了,的的确确是从内心深处后悔自己多年来的任性和故意,她现在是要用行动来弥补过错,哪怕只有年、一个月,甚至只有一天。这会儿,无论阎涛怎么说,她都会坚持让他接受这个事实的,她想让他从任何角度都活得完整,活得正常,他要有女人、有家、有切!就像阎涛在最后的时候费尽心机要帮她成就以后的生活一样。
柳平坐在阎涛身边,她拉着他的手说:阎王,你现在不用再多说了,我们两人的情商和智商都差不多,谁的想法对方都很清楚。我们现在不要再争论什么了,许多事情表面上看好像是在为对方着想,可事实上却是以一方的终生遗憾为代价在惩罚对方。我们过去错了,以后就不要再错下去了,现在明白还为时不晚。既然明白了,就不要人为地再制造什么痛苦和遗憾了:帝是公平的,他起码让我们在今生享受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幸运,那就让我们一起来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吧!
阎涛望着柳平,他无话可说,他们真是太默契了,默契得就像一个人一样。他悔不当初!他庆幸自己遇上了这么个好女人,三十年的等待他绝不后悔。现在,他不会再放弃了,他要紧紧地抓住她,抓住这个上帝的礼物。他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他眼睛是闭的,泪水却洇湿了她的手背……
柳平说:看你,哪还像个铮铮铁骨的活阎王?整个一个多愁善感的贾宝玉呀!这可不行,从今以后,我要给你定规矩,你必须按我的规矩做事。
什么规矩?
柳平道三不主义!一不许说客套话;二不许拒绝我的任何决定;三不许摧残自己。
阎涛说:好,就按你说的办!你说得不错,我们是应该快乐起来,我们没有理由不快乐,因为我们的每一天都很珍贵。
我们要认真过好每一天,不,应该是把每一天都当大年过,你真的说到我的心里了!
柳平笑:既然如此。我们立竿见影,现在就行动吧!你说,今天晚上,咱们该怎么过?
涛闭着眼睛想了想,突然问:你现在累不累?
不累,倒是饿了,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她说得是实话,这一天多来,因为阎涛的事情,她几乎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现在感到很饿。
阎涛说那好,城南有一个地方,说是当年李莲英的宅子,后来被一个收藏家买下来,现在开成茶艺馆了。听说那里有吃有喝还挺有品位。怎么样,我带你一起去看看,顺便也参观一下他们的装饰装修设计风洛?为你们下步的文化茶舍积累点经验?你看怎么样?
柳平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不过,要不要叫上紫玉和咱们一块去看看?她可比我对这件事上心多了?
阎涛连忙摆手:姑奶奶,改日吧!我可是把咱们今天的约会当成准蜜月来度的!找个电灯泡你不在乎,我还别扭呢!算了吧,你说呢?阎涛说这话时,眼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深情。
随你吧!柳平的心扑扑地跳起来,她感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柳平过去接了电话。紫玉打来的,柳平看了阎涛一眼,笑着说:让你张扬,现在好了,我收编你的事已经满城风雨了,这一下你满意了吧!阎涛笑着手舞足蹈地做怪相,柳平对着话筒说:周紫玉,我听你的话,舍生取义了,你准备奖赏我吧!我要什么?我要同样的舍生取义……
希望出版社的读者俱乐部改造竞聘会果然流产了。
这次竞聘失利的结果是必然的,因为几乎是出版社的所有在职人员,对这项改革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虽然相比从前,这次改革有不少优惠政策可言,但吃惯了大锅饭的人们,谁又愿意主动参与这个投资不少、效益不大、风险又挺多的茶舍式文化沙龙的艰苦创业呢?它不仅使人要在短时期内投入大量资金、大量精力来改造经营?使人短时期内一点甜头都尝不到,还要承担来年的五万元匕缴利润?如此苛刻的承包条件谁愿意吃饱了撑的自找苦吃呢?
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品尝这只食之无味的鸡肋,王川最初的建议就得到了顺理成章的认可。竞聘会后不久,一个由出版社正式起草下发的文件,就把柳平、周紫玉和向海滨等人全部聘到了读者俱乐部。柳平任经理、周紫玉任常务副经理、向海滨任副经理,聘期三年。这个由周紫玉引起、阎涛策划、柳平和向海滨具体经营,酝酿了半年多的俱乐部改为茶舍式文化沙龙的改革项目,终于正式起动了。
这天,柳平召集俱乐部全体人员开会,共同商讨茶舍的工作分工和具体改造项目,参会者除了周紫玉、阎涛、向海滨、孙晓平以外,还有杨华、王红蕾和两个原有职工。
事先,柳平也曾想到过和向海滨、杨华等兵团战友的合作一定产生许多矛盾,因为他们处事方法的不同、能力水平的不同、权力义务的不同、理想目标的不同,一定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但她绝没有料到,这问题会在合作的第一天就出现。虽然矛盾的表面并不激烈,但不谐调的气氛犹如坚冰下的潜流,在一波强似一波地冲击、流淌开来,使她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会议一开始,柳平先征求向海滨的意见。之所以如此,除了表示对他的尊重,还因为他毕竟是先她们一步被聘到俱乐部来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把他摆到前面,至于常务副经理周紫玉,她知道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权欲上。
向海滨对柳平的善意并不买账,自从接到了出版社对柳平和周紫玉的任命后,他的心里就憋着一股火。他不服,凭什么她柳平就要当经理?凭什么她周紫玉就要当常务副经理?她们俩的管理能力就一定会比他强吗?真可笑!这两个女人不就是抓着王川和阎涛这两个傻男人对她们或情有独钟、或旧情难忘而抢走了俱乐部的领导权和支配权吗?但她们真正的本事在哪里?有事实根据吗?谁去论证了?别看她们做报纸和当教授可以,但做起经营来,未必就能上路,也许就是一对花瓶,肯定是一对花瓶,还是一对样式和色彩都过了时的旧花瓶!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遛!这些怨气在向海滨的心中形成了一种抵触,一种坚决要和柳平、周紫玉在工作中比试个髙低的强烈冲动。
一段时间以来,向海滨为了显示自己的办事能力,为了向王川证实自己的工作实力,他全身心地投人到了改造俱乐部的调研、规划和制定方案的工作中。他四处走访、八方取经,又经过了反复的推敲和认真的琢磨,终于制定出了一套自认为全面、具体、可行的改造方案。他非常自信,他认定了这个方案是切实的、可行的、精彩的。他要让王川和阎涛他们看看,虽然他们更信任柳平和周紫玉,但是,干实事还是应该依靠他向海滨这样的真正在商海中打拼过的人,才是正确的!
向海滨发言了,他咳嗽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笔记本,对着上面早已烂熟于心的俱乐部改造方案侃侃而谈……
向海滨的意见很清晰,他说:把俱乐部改造成茶舍他很赞同,改造主要应该从三方面入手:一是场地改造、二是装修风格、三是经营模式。关于场地改造,经他充分的调查分析,现有俱乐部300平米的空间面积,除留下四个单间的小茶屋外,全部顺墙打通为敞开式空间,每个小桌之间可用轻质隔墙分开,整个茶舍形成一个像城市季风一样的疏而不畅的敞亮空间,给人以宽敞、舒适、开放的感觉,这样的改造是当今社会人们宽松心理的需要。关于装修风格,他认为,因为茶舍的经费来源是自筹,说白了是自己掏钱做买卖,所以必须要本着节俭、朴素、平民化、大众化的原则装修,这是茶舍起步的需要,也是成本核算的需要。关于经营模式,他认为既然茶舍趋向大众化,那么经营上就应该做成经济型的一站式消费,除了茶水外还要有配套茶点、小吃和水果,就像城西那座东湖茶楼那样,让大多数普通人都能经常消费得起,这是搞活经营和事业发展的需要。为此,茶舍还必须要开辟出一处小有规模的食品间,要绝对的洁净卫生、要敞开式操作,才能满足顾客健康的需要。向海滨一气说完意见后,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补充道我的设想主要就这么几项,具体的实施细节,我想等大家研究确定后再作详细说明。
向海滨的话音刚落,孙晓平就说:真是不服不行啊!向经理毕竟是做过多年经营工作的,话一出口就这么头头是道、具体实在,真让我大长学问。看来光啃书本还真是不行。以后,我一定要好好向向经理学习。向经理,到时候你可不要嫌我笨啊?
向海滨笑道:哪里哪里,你有书本理论到什么时候都会比我看得深、分析得透,我这是抛砖引玉,谈点个人看法,还很不成熟,多提意见,多提宝贵意见啊!
杨华也说:副连长,啊不,向副经理的设想真的是很实际、也很实在!我们要是真能按他的设想去做,茶舍肯定能办好!一定没错!你说呢,红蕾?自从杨华被俱乐部聘任后,虽然只是勤杂人员,但她对向海滨是万分的感激,她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个大人情,怎么还都不为过,所以她要处处地维护向海滨。
王红蕾说: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的心情和杨华一样。
柳平没说话,向海滨谈方案时,她在本上记着什么。
周紫玉不语,她在想着自己的问题,而阎涛则又是在玩手机,一定是给什么人在发什么消遣性短信。
见会议一时冷场,柳平说:海滨讲得很好,看来他真是为我们这个茶舍的改造5了大工夫了,我很感激他,我们都应该感谢他。但是,在感谢的同时,我们还应该学习他,学习他的建言精神、学习他的敬业精神。大家都要开动脑筋,挖掘潜力,多想出几套改革方案来,发挥集体的智慧进行比较、分析,从中筛选出最切实、可行的方案来操作!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要踊跃发言,尽量把自己的想法和建议谈出来、不成熟也没关系,说出来让大家帮助分析分析,这样才可能把我们的基础工作做好,把第一步棋走稳。
周紫玉说:柳经理说得很有道理,只有把这个会开成集思广益的会,才可能把茶舍的起步走稳。起步稳了,才可能把茶舍的创业和发展顺行下去!我也希望大家能踊跃发言,为了共同的事业,畅所欲言!
柳平笑笑说在这里,我想先给大家提个要求,这个要求不需要讨论。
众人愣了,目光疑惑,连阎涛也停止了手下的按键。柳平说这个要求就是对称谓的规定,具体说就是:在我们这个单位,内部的称谓可以人性化一点,亲情化一点,叫老、叫小、叫名字、叫哥、叫姐、叫老师、叫师傅,总之是叫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允许称官衔!
周紫玉也笑了:对!我同意,这样大家在感情上就亲近多了、说话也就畅快多了。
向海滨却一皱眉:不称官衔?这好吗?没有规矩还成得了方圆?不僅!
杨华赶紧说是啊,单位里要是没了规矩,整天没大没小的,时间一长,还不是谁都能登彝子上脸了?你说呢,间涛?
阎涛不置可否。他所以参加这个会不仅是因为他是出资方、经营承办方,他可以不来,因为在这个团体中他除了承包一年的经营外,什么实质性的头衔也没要。但他还是来了,因为,他既想看看柳平把握全局的能力到底怎么样?也想通过合作,帮助柳平分析一下所有人员素质上的优劣,这其中也包括周紫玉和向海滨。
杨华还问阎王,你怎么不说话?这好像是个原则问题呢?
阎涛说你不是同意柳平的意见了吗?
杨华不解:我同意什么了?
你不叫我阎老板,却直呼我名字,这不是在执行柳平刚定的新规矩吗?大家都笑了,杨华有点窘却还是嘟嚷着说:谁执行她的规矩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向经理说得是有道理的,单位里必须得有规矩。
柳平笑道杨华,我不怕别人登鼻子上脸,能爬到我头上的人我吏喜欢,说明他攀岩有术!好了,我再说最后一遍,这件事不需要民主,就这么定了。下面,接着谈设想吧!紫玉,你可是茶舍最早的倡议者,你不是早就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了吗?说出来吧,说出来让大家帮助分析一下,看到底可行不可行?
周紫玉说好,我是书生,古诗云: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我的想法可能不成熟,也可能理想化,请大家,特别是海滨帮着分析一下。我长话短说,也谈三点建议。
周紫玉的想法和向海滨有所不同。首先,她强调俱乐部的改造目标是文化沙龙,而不是老舍茶馆,所以顾客主体的确定不应该是平民百姓,而应该是文化人、读书人;其次,她认为俱乐部的场地改造要因人而定,文化人需要安静、私密、个性化的环境来交流思想、敞开心扉,论证问题,所以现有的场地最好全部打碎,分隔出若干个至少有12平米开间的茶室,以适应顾客的特殊需求;三是,场地的装修要雅、要有文化味儿、书卷气,这是形成文化特色的重要条件,因此装饰装修不能过于节俭,必要的钱绝对不能省。至于向海滨提议的饮茶加快餐的一站式服务,她双手赞同,因为文化人不等于有钱人,让他们能经常消费得起,是茶舍发展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