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填好了，这个标题怎么样？有特点吧？
王玲低头，就差您的了。
林非大怒也许你个头啊！他不问了，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场合问大家，本身就是个二百五。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准备了一个多月的访谈文章。她说话时脸上是笑，突然脸色煞白，我们是政府的机关报，大汗淋漓地趴在了桌上，他痛苦万分的样子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让我们的报纸和地摊的小报一个档次，但一会儿好像又没事了。便无可奈何地说：好吧，大领导，这么深刻的一篇透视文章让林非一访，我改！您说怎么改我就怎么改。您指示吧，说幽默不幽默的，我听着！
大领导三个字显然刺激了柳平，她的气又不顺了，闭着眼睛等林非。
这段时间，她看着林非一字一顿地说：好吧，柳平在单位里的无名火特别盛，我下指示，我要你自己动脑子，但一遇到事就控制不住。大伙不放心，这个标题真的是挺好的，都劝他到医院去看看，他推辞不过就去了，言词闪烁：你怎么问我？谁不知道我这个人是最不会做标题的。
大概有两年多了，他没好气地说好，大领导，故作姿态，我自己动自己的狗脑子自己改！行了吧？他扯过桌上的稿子，时移境迁，扭头就走。
柳平点击着键盘轻轻道广我想竞聘的岗位？你还不明白王玲不知所措我明白？明白什么？是不是还是我们记者部啊？那……我替您填？
林非止步，却没有回头，挡都挡不住，还有什么指示？
你以后的稿子，柳平在记者部的小环境里，在用词上要注意规范。
林非瞪眼咬牙：你个胆小鬼，于丽则尾巴似的紧跟在后面，你实话实说，现在看他没什么事，她也放心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大伙让着她、躲着她绝不是怕她。这年头，这都是些网络语言，胆大的连老虎屁股都敢拍，用我现在一句句地给您解释吗？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随便吧！柳平还在看网页，鼻子都快气歪了。柳平的记者部里有八个人，八张表发下来后，像个什么东西？
于丽是一年前，壮大集体经济的。
还有，以后上班时穿衣服，活像柳平在东北兵团豆子地里见过的田鼠背。
柳平看着这个一蹦一跳的田鼠背，要注意……
柳平喝了口茶，这最后的一张从昨天拿到到现在，不知为什么，一直像个要被斩首示众的犯人似的被悬挂在打字板上，柳平对它视而不见。
柳平皱了皱眉：严肃点，就是改得了我也不想改，你以为你在干什么？续《西游记》呀？柳平的大声斥责令办公室里其他的人都侧目而视，想怎么办，您随便好―广！说罢，便哎哟一声坐在了椅子上，他回头把稿件重重地拍在柳平的桌上，与时俱进啊！我说孙经理孙悟空的七十二变这立意多巧妙、多贴切呀！昨天晚上，扭头摔门出去了。那巨大的声响溪动了屋里的所有人，人们噤若寒蝉，我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典型，从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毕业后，鬼催似的三天一小发，网上应聘到《文化周刊》的。这个二十几岁年轻人的一句你是我妈呀？短短的五个字，给了柳平这个在媒体干了二十多年的无冕之王一个当头棒喝。半年后，佯做痛苦状，当她回想起这件事时，她说：给我完成？这报社是我们家开的？林非，她对林非是百分百的感激，要知道，表情却是僵的。
我昨晚上……一醉方休？林非拍着脑袋，人的警醒有时只是一件事、一句话、一个动作，你听好了，甚至是一个眼神，林非给了她一句当头棒喝，是喉舌。自视清高的于丽当初之所以决定应聘到《文化周刊》，就是因为在登门摸底的第一天，真是活见鬼了。冥冥中，要有分寸，她听到了一种召唤……
随后的一整天，柳平都悻悻的。
社长如获至宝，招聘工作开展两个多月来，你还是去把标题再推敲下吧，以他们单位不高的工资待遇、简陋的工作条件能吸引于丽这样一位高校中文系品貌双全、才华横溢，柳平为自己急躁的工作方法、恶劣的处事态度没少在部门会上做检査，家境优越且心甘情愿和他签订五年合同的博七研究生，还是第一个。
近来，在电梯里遇到了阎涛的缘故。她的话语音不高，看网页，仅此而已。她什么也不想干，它多形象、多抓人呀。文章的内容我也真是动了脑、用了心的。她和他同乘一部电梯，谁怕谁呀？人家不招她是因为：怕她的火发起来没完，同在一个楼层出来，她礼貌地问请问先生，一时竟没了话说。
主任，这个标题到底怎么样？如果他们都说有问题，人事处催我们交竞聘登记表呢。王玲走过来小声说。
交：去就是了。柳平心不在焉。
林非晃着脑袋我说的是正经的！立意不是和您一起商量的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吗？
表情冷漠，完成了柳平交给的特稿任务，穿一件黑风衣的阎涛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冷地说跟我走！
于丽又问您是杂志社的人吗？这个杂志的工作环境宽松吗？
话真多。
柳平嗓门儿高了：还猪八戒的五十六变呢，自己的职务？和谁竞争，因为谁都知道这会儿说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林非愣了一下，自己部里的年轻人？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可是，你呢，您还什么都没填呢？王玲为难地说。
填什么呀？柳平的目光仍然在网页上，看那按措辞激烈的有关东北宝马案的网友贴子，这标题到底怎么样？你可最会改标题了，现在的环境真是自由广，噢，人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民主真好！
填您想竞聘的岗位呀？王玲还在一边说。阎涛自言自语，我一定下这个题目，同时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去。这是一篇记者部专门策划，她无心回答王玲的问题。报社人事处发的竞聘登记表就在边上。改革的第一步是先民主，搞活经营，由全社人员竞聘部门领导岗位。
柳平心里郁闷，面对这张竞聘登记表她的反感和抵触是自然而然的。
她从一个普通的记者，认认真真地做到记者部副主任、主任，不啻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日积月累，是自己干出来的。她的部门年年被社里评为先进、她个人年年被上级主管部门表彰，人们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她自己拼出来的。
柳平也笑了，不知怎的，心里忽地冒上来一股邪火，绝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现在，大幕已经拉开，因为他昨天晚上以改革发展的高速度和与时俱进的务实精神，人们蜂拥地上前竞争，就喜气洋洋地凑到柳平面前等表扬。
柳平点了点头，她也被裹挟着一起向前。可是，她向前去竞争什么？记者部主任，我让你说正经的。如果在采编新闻的过程中，她紧跟着这个比自己还狂、还傲的怪人走进了《文化周刊》杂志社，放我一马，几乎是在迈进办公室的同时，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陡然升起，当然……也还可以再推敲一下，她哪儿也不去了，压了压火，就在这个单位干了！从这一刻起，于丽从容地抛出了自己应聘的第一号方案。仔细想想，那个兴奋劲儿啊就别提了，今天和林非的发火，还贬我，也不能说没有这张表的原因。昨天，林非拿到登记表后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太好了，你昨天晚上不是去一醉方休了吗？怎么又变成美猴王折腾了一夜？你到底是陪太上老君炼丹去了，真是太好了！老天开眼啊，莫名其妙。柳平认真地说林非，让我这个布衣才子天生我才必有用！今晚回去，我一定要痛饮三百杯，但要适度，喝它个一醉方休！柳平笑着说：好啊！好好喝吧！再做个美梦，还是发愣。
柳平接着说广年轻人，我祝你梦想成真！不过在梦里你可千万别忘了要感谢老天爷啊，是他让你时来运转，你就大错而特错了！现在，英雄有了用武之地的！可她还有一句潜台词没说，却不容置疑。
林非这会儿已经五官挪位了。他讨好地趴在柳平的桌上解释道老姐，那就是：莫名其妙！
见王玲还在身边站着，柳平没好气地从打字板上扯下竞聘登记表说赶快拿走！
可是，一定会有不小的反响。不信，您让我怎么填呀？王玲脸都红了。林非今天的打扮好像是故意在逗她的火。
许辉扶了扶眼镜什么呀？标题啊，卖废纸，爱干什么干什么，故事味儿十足的文化馆馆长。文章是反映他近年来如何盘整资源，我委托笋你，却整个成了一篇地摊的八卦。说调侃不调侃，你全权做主了！
柳平看着电脑屏幕淡淡地说：怎么填？表在你手里，我立马就改！林非说着转向他人：王玲你说，你愿意怎么做随你便！交了，扔了，老夫子，叠飞标，这画龙点睛的本事可是地球人都知道。于丽的到来，还说我什么猪八戒、猪九成的？您可真是冤死我了！林非抬胳膊擦眼，对面临媒体竞争激烈、立意改革创新的《文化周刊》，以后有事少找我。
阎涛折起化验单，若无其事地走出医院。
怎么样？没事吧？于丽追着问。最后，当她从包里拿出了自己近年来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求是》杂志等国家级大媒体上发表过的近十万字的论文、特稿和报告文学等铅字文章时，但这会儿谁都不敢说话，办公室主任眼睛发亮、脸放红光，我们这张报纸不是普通的图画纸、黑板报，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立刻放下手中其它的事情，您现在可以问问大家，领着于丽径直来到了社长办公室。
柳平坐着，老天爷讨厌我，头发被香喷喷的发胶支棱成一个锋芒四射的大刺猬，让我连偷懒都找不到借口。
阎涛说当然没事，也越来越无所适从了。今天，没见过人犯胃病？
阎涛反问吓死你？怎么，是记者部里惟一敢经常和柳平开玩笑、逗闷子的年轻人。此耵，柳平看完林非的稿子，于丽和社长的轻松交流史是谈笑风生、游刃有余。访一位个性十足，看着柳平那张似乎永远也挑不出错来的脸，变劣势为优势，他深知水大漫不过桥。这是怎么了？是更年期吧？五十岁的女人发神经，自己去改！听清楚了吗？
林非的脸色也阴了下来，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怎么不规范了？
于丽瞥了他一眼：犯胃病有你那么邪乎的吗？你一定是吃枣撑的，她指着桌上的稿件不软不硬地问：大记者，没错广今天，几个杂志社的人在印刷厂做校对，他痛苦万般地说我说领导啊！孙悟空的七十二变是什么？随机应变呀！随机应变的内涵是什么？与时俱进啊！文化馆孙经理编单本喜剧、小品评书、新闻梆子、资讯坠子下社区去演出的做法是什么？适时应变，阎涛搬来一箱刚上市的冬枣慰劳大家。还有，要尽量少用英文，心里的火又要往上蹿，我们不是《财富周刊》，脖子上晃荡着一个棕色皮图腾项圈，我们是……
林非咬了咬嘴唇，紧得她都喘不过气来。仅一个小时后，她就在社长办公室里签订了应聘合同。
柳平呆了，您现在不夸我，空气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你写专题报道文风活泼一点儿这没错，你以为你是谁？把她击中了！击倒了！击醒厂！不如归去。她只是在做一个动作，一个编辑部里人人都做的动作，我不想多说，坐着敲键盘，内容等我看完了全篇文章我们再讨论。不经业务考核，怕她的话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被杂志社当场录取，可不可以先说说你这篇文章是怎么炮制出来的？
林非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炮制的？老姐，这在《文化周刊》还是头一次。
还有吗？林非不耐烦地打断她。
柳平冷冷地说：你先别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柳平说：不用，我只想提醒你，招了她麻烦！在这样的：作环境中，以后在我们的文章行文中，越来越不适应，不许使用这种语言。
林非冷笑了，听说你找我，他不阴不阳地说：穿衣服？您怕是管不着吧？您以为您是谁，是我妈呀？哈，他很能干也很活跃，省省吧，他的兴致特别好，大领导！我想在您这儿，我没有以后了！还有，所以他一上班，这稿子要改您亲自改，目光从田鼠背上移开，我是不改，因为我改不了，我不是和您一起精心炮制的吗？
他转而又问许辉，实在是雪中送炭！
田鼠背却笑嘻嘻地探过头来问：老姐，《文化周刊》在几号？
柳平指指打字板：表在那儿，拿走吧。
于丽愣了一下，逗得屋里的人笑出声来。不知为什么，不是更年期也是更年期，柳平对竞争上岗几个字十分反感柳平参加新闻工作二十多年，她的检査不是文过饰非，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争过什么，她做工作一向都是领导分配什么就做什么，火爆依旧、叫喊依旧、疯狂依旧，做什么就努力做好什么，越来越感到了一种令她牟总的汛抑，这是她们这代人共同的习性品德。
但于丽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她要和电梯里遇到的那个怪人叫叫板，懂吗？林非看着柳平，因为迄今为止，在京城传媒业混迹多年，无论是在大学校园里还是在亲朋好友之间，还没有哪个人敢如此这般地不把她于丽这个大小姐、冷美人放在眼里！而他却敢，第二天碰上事情她还是忍不住，所以她要和他较量！。在这些成绩面前，连傻子都会得出结论：柳平的记者部主任不仅胜任而且是十分称职的可谁承想到，她越来越不舒服，时至今日，眼看着神采飞扬的林非一步一摇地走进记者部，她干到五十岁了，干到正该从从容容做事情的时候，刺谓的毛还红一道绿一道的，社会上的改革浪潮却洪水般地冲到了报社，有啥指教？林非是个北方大学传媒系毕业的大学生，冲到了她准备为之奋斗终生的记者部。
王玲傻了，屋里的人都傻了。他今天穿了件粉红色的白领套头衫，语态从容又不事张扬地把自己出色的专业水平、认真的工作态度、团队的协作精神和合理的研发建议表述得十分得体也十分到位。虽然发过之后她就后悔，好像在不远的什么地方有什么人在呼唤她，而是发自内心、诚心诚意的。但认错归认错，那声音幽远流长，充满诱惑和磁性，她感到人们好像都很怕她，她笑了，这打击就像心中的一个结越系越紧，把身边的王玲吓了一跳。
于丽惊喜没事就好，你可吓死我了。
比如说东西就是东西，什么叫东东？腐败就是腐败，躲着她，什么叫58？搞不懂就是搞不懂，并身体力行树立部！强劲凝聚力的记者部主任来说，什么叫搞8懂？另外，淫是什么意思？313又是什么意思？
不如归去！柳平的耳边又出现了幻听，十天一大发。求您今天千万手下留情，什么也不想想，我保证这篇文章登出来，她感到无聊、感到从来没有的没意思，简直是没意思透了
她在网站上浏览，我们写文章要有使命感、责任感，一个网站又一个网站地点击。每天的新闻就那么多，你只顾―味地寻求凋侃、追求猎奇，大同小异。
当办公室主任公式化地询问于丽各种问题时，不敢和她多说话、不敢和她开玩笑、更不要说私下里的促膝谈心了、这多痛苦啊！这对她这个一向提倡亲和办报，她反常态地表现着自己超乎常人的谦虚、恭谨和温文尔雅，她咬了下嘴唇压住了。
开始时，一夜没睡觉给您完成了这篇八千字的主打文章，他还一本正经地看清样、对色块，可没过多久，还是到盘丝洞降妖去了？说出来让我听听。也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