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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灵堂会

许彩儿按住唐狡的扁担,一脸幽怨地说道:“你太让人失望了,你既然不认识小奴,为什么知道小奴是王妃呢?”

夏姬冷哼一声:“屈大夫,奴家在陈之时,并不认识大夫,大夫却把奴家说得一文不值,什么哥哥因奴而败,丈夫因奴而死……真是不祥到了极点!”

夏姬由衷地称赞楚庄王:“大王是一个真男人,男人中的男人,大王的雄才大略古今罕见。大王不只会玩,还会干,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许彩儿几经周折,来到了唐狡的家乡——唐村。

村人说,唐狡回他老家去了。

唐狡原不姓唐,姓广,居住在距唐村一舍之地的广家沟。十二岁的时候,过继给他的舅舅唐帅。当他从郑国潜回来的时候,舅舅已经死了,舅舅的家产亦为舅舅的几个族人抢占。他也不在乎这点儿家产,更不想和他们争个你高我低,悄然回到了广家沟。所幸,母亲还活着。幸中又有不幸,母亲中风,卧病在床。他一边伺候老母,一边上山打柴,换几个钱养活老娘。

这一日,他砍柴归来,行至村口,见几个无赖,正围着一个美人儿嬉戏,正要上前劝解。内中一个无赖,指着美人儿说道:“广大哥,这个美人儿说是找您的,您认识不?”

唐狡仔细一瞧,吃了一惊:“怎么是她?”

许彩儿并不认识唐狡,但从那个无赖的话中,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条汉子,定是唐狡无疑,忙大声说道:“唐将军,您让小奴找得好苦!”

“你是……”

“我是许彩儿。”她一脸欢喜地说道。

唐狡一脸惊喜地说道:“你,你怎么来到这里?”

许彩儿瞅了瞅几个无赖,欲言又止。唐狡立马对几个无赖说道:“各位兄弟,此人乃愚兄的一个远房亲戚,有事相商,各位请回吧。”

那几个无赖,并不知道唐狡的根底,但知道他是大楚国的一位将军,武功又特别的高,既敬又怕,听他这么一说,嗫嚅而退。

唐狡见几个无赖已经走远,二次问道:“王妃怎么来到这里?”

许彩儿反问道:“在那次绝缨大会上,吻小奴的是不是你?”

“这……”唐狡无言以对。

许彩儿紧追不舍道:“大王是不是亲口许汝,待平郑之后,便将小奴赐给将军?”

“这……”

“汝倒是说话呀!”许彩儿一脸殷切地盯着唐狡。

“我……”唐狡的表情,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冷冷地说道,“汝认错人了,我不是唐狡,汝说的话,我也听不懂,告辞了。”说毕,挑起柴担欲走。

许彩儿趋前两步,按住他的扁担,一脸幽怨地说道:“你太让人失望了!你既然不认得小奴,为什么知道小奴是王妃呢?”

“这……”唐狡一脸窘态。

许彩儿又道:“小奴之所以千里迢迢来找你,小奴觉着你是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敢于冒犯王威。可如今,你居然不肯认我,实在让人失望!”

说到此,掩面而泣。

唐狡轻叹一声道:“王妃不必悲伤。您是大王最为宠爱的王妃,绝缨大会,小人饮酒过多,一时失态,多有冒犯,按律当斩。可大王法外开恩,不予追究,小人方才拣得一命。大王之恩,小人就是死上百次,也难以报答,岂敢夺大王之爱!还请王妃谅之,谅之!”说毕,放下柴担,一连向许彩儿拜了三拜。

许彩儿道:“不是唐将军要夺大王之爱,大王跟前的美女如云,多小奴一个不多,少小奴一个不少。但若是成就了你我的缘姻,便会引来一片颂扬之声,人们会更加爱戴大王,这笔账小奴会算,大王也会算,请将军不必多虑。”

“这……”唐狡想了一想说道,“王妃此说,也许有一定道理。但王妃想没想过,您在王宫之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但王妃若是嫁了在下,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这且不说,小人的老娘中风在床,不只要给她端吃端喝,还要给她擦屎接尿,作为人媳,您做得到吗?”

许彩儿一脸坚毅地说道:“小奴做得到。”

唐狡又是一声轻叹:“既然这样,小人无话可说。走,随小人去到家中,咱先以兄妹相称,住上半年之后,是去是留,皆由王妃定夺。”

许彩儿轻轻朝他啐了一口:“呸!既然以兄妹相称,还叫什么王妃!你给我记住,自今之后,你若再叫一声王妃,我便罚你头顶尿盆,在床头前跪上一夜。”

唐狡道:“谨从王……”忙改口道:“敬从小妹之教。”

许彩儿笑道:“这倒像句人话。”

且不说许彩儿如何在广家沟生活,咱回头来再说另外一个美女,一个举世无双的美女,一个连妲己、西施、王昭君、杨贵妃也要汗颜的美女——夏姬。

连尹襄老也死了。

襄老的儿子叫黑要,二十郎当岁,正当青春,且对他的后娘早已垂涎三尺,如今老爹死了,说他一点儿也不伤心,鬼也不信。但高兴大于伤心,这是不争的事实。

老爹死了,总得设一个灵堂。襄老为人耿直、热心,从军四十余年,为将二十年,战友、同僚、部下,来祭拜他的络绎不绝。每当来了人,夏姬、黑要总要出来陪着哭一场。

陪了三天之后,黑要不来陪了。不来陪的原因,乃是在客人走了之后,黑要总要对夏姬动手动脚,被夏姬掴了两个耳光,含羞而去。

第六天二更,夏姬正要安歇,来了一位贵人,平民打扮,后边跟着伍参。

这位贵人,见灵堂里空空荡荡,便走了进去,在襄老的灵牌前上了一炷香。只听见一声门响,夏姬一身素服的从里间走了出来,跪倒在蒲团上,叩了一个头说道:“大王,这里不是您来的地方,尤其是夜里。”

她就是不说,楚庄王也知道。

作为一国之君,来吊唁他的爱将极为正常。但应该在白天来,气气派派、大张旗鼓地来。楚庄王为什么要放在夜里,只有放在夜里,他才能无拘无束地与夏姬相见。

他为什么要见夏姬?也许是源于她的美貌,也许是源于那一次“审问”。他极想见她一见。

他正想回夏姬的话,忽听门外传来了喝叫马的声音和马叫的声音。

夏姬轻声说道:“大王,请您躲到帏帐后边。”

“为什么?”楚庄王轻声问道。

“不为什么。您好歹听臣妾一次,也许会有所得。”

庄王拽了伍参一把,双双隐入帏帐之后。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门外传了进来。随之,荡进来一个人。一个三十余岁,风流倜傥的男人。

这男人来到灵堂,举目四顾。继之,又轻轻咳了一声,并没有祭拜的意思。

不是没有,他是在等人。按照《周礼》之丧礼,若有人前来吊唁或祭拜,丧主的家人必须出来对拜。何况,这个男人本是冲着夏姬而来,夏姬不到,他是不会祭拜的。

他见夏姬没有出来,又接着咳了三声。

夏姬终于出来了,一言不语,跪倒在蒲团上。来人这才趋到灵牌之前,点燃了一根香,跪倒在地,双手举香至额,拜了三拜说道:“襄老,小弟给您上香来了。您放心,您虽说走了,小弟自会照顾嫂子和黑要。”说毕起身,将香插到香炉里。

在他跪拜的时候,夏姬也冲他拜了三拜。这叫对拜,也叫回拜。

上过香后,照理应该走了,可那男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没话找话道:“嫂子,您认得我么?”

“认得。赫赫有名的屈巫臣屈大夫,奴家岂能不认得?”夏姬回他话的时候,故意把屈巫臣三字说得很重。

“襄老在世的时候,在下虽说来过贵府两次,但您未曾出面,何以认识在下?”

夏姬道:“大夫干的好事,奴家刻骨铭心,岂能不认识?”

屈巫臣一脸愕然道:“嫂子此话从何说起。”

夏姬冷哼一声道:“奴家在陈之时,奴家听说,大王想纳奴家为妃,屈大夫把奴家说得一文不值。”她学着屈巫臣的腔调说道:“哥哥为她而败,丈夫为她而死,国君为她而弑,儿子为她而亡,国家为她而破,真是不祥到了极点。”她又恢复了自己的腔调:“奴家听了这话,痛苦得差点儿上吊。自那时起,奴家便打定主意,非要见识一下这位夸夸其谈,道貌岸然的君子。故而大夫来到奴家之时,奴家在暗中偷窥了两次。如今,就是扒了你的皮,奴家也认识你的骨头!”

屈巫臣一脸赔笑道:“嫂子不必生气。在下实话告您,在下曾奉王命出使陈国,正好遇您出游,在下对您仰慕已久。在下如果不把您说得那么坏,您早就成了大王的囊中之物,还有在下的份吗?在下当时那么说,正是为了今日。请夫人略略收拾一下,在下这就带您远走高飞,恩恩爱爱地度过下半生。”

楚庄王见屈巫臣道出了真相,又气又悔,正想冲出去掴屈巫臣两个耳光。忽然里面门响,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小子。这小子庄王认识,他叫黑要。

黑要黑虎着脸,冲屈巫臣问道:“汝来做什么?”

屈巫臣回道:“祭拜襄老。”

“真的想祭拜家父,应该在白天。深更半夜前来,是何道理?”

“有谁说,祭拜亡人,非要在白天?”屈巫臣反唇相讥。

黑要将眼一瞪:“我不想和你多说,我也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出去。滚!”

屈巫臣以大夫之身,不想跟这个半吊子*纠缠。何况,这个黑要,五大三粗,一旦动起手来,自己不一定是他对手,自言自语道:“不可理喻,不可理喻!”慌忙开溜。

黑要赶走了屈巫臣,便去关门。

夏姬一脸惊慌地说道:“黑要,你要做什么?”

黑要道:“大前天夜里,你打了我一个耳光,我越想越不是滋味,你这叫假正经,你分明看不起我黑要。你越看不起我,我越想得到你。”

夏姬斥道:“你都胡说些什么,我是你娘,这里还是灵堂,你爹在看着你呢!”

“什么灵堂不灵堂,放着妈这么大一堆好肉,老爹也吃不成了。我的亲妈,亲亲的亲妈,救救孩儿吧,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一边说一边扑向夏姬,双手将她拦腰箍住。

夏姬一边挣扎,一边说道:“黑要呀,不说我是你的后妈,就是一个落难的女子,你也不该乘人之危呀……”

“你不要给我讲大道理,老实说,自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想那个。”黑要一边说,一边将她放倒在地,去解她的衣服。

“别,别这样……”夏姬使劲挣扎。

楚庄王看不下去了,拽了拽伍参衣角,伍参会意,一掀垂帘蹿了出去,手里还握了一把剑。黑要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是谁?”

伍参冷声说道:“你别问我是谁,你自己说,奸淫后娘该不该杀?”

黑要面貌虽凶,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一见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指着自己,又是宫人打扮,忙跪了下去:“爷爷饶命,爷爷饶命,黑要再也不敢了。请看在我爹为国捐躯的面上,饶小人一条小命!”

伍参冷冷地说道:“你还记得你爹?你若是记得你爹,就不会干出这等缺德之事!”

黑要连连叩头道:“小人错了,小人知错!”

“滚!”伍参照他膝盖上踢了一脚。

黑要慌忙爬起,从后门跑了。

夏姬也爬了起来,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恰在这时,楚庄王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忙又跪上,给楚庄王叩行大礼。

楚庄王轻叹一声道:“夫人请起。唉,事到如今,寡人方才明白,那么多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也包括屈巫臣,原来是各有所图呀!寡人糊涂,寡人竟然让他们给骗了。夏夫人,咱们可不可以从头开始?”

夏姬轻轻地将头摇了一摇:“不可以!”

“为什么?”

“奴家的身子不干净,给奴家睡过的六个男人,被妨死了四个,昨天又听人说,连孔宁和仪行父也死了,得暴病死的。如此说来,凡与奴家有染的,都得死。”

楚庄王连连摇手道:“汝不要说了,寡人不怕。寡人只问汝,汝到底喜欢不喜欢寡人?”

“臣妾喜欢。不只喜欢,喜欢得要死。”

楚庄王笑了:“汝喜欢寡人什么?”

“大王是一个真男人,男人中的男人,大王的雄才大略,古今罕见,大王不只会玩,还会干,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用了不到十五年的时间使大楚得到了腾飞,连雄踞霸主三十八年的晋国,也为大王所败。说句不雅的话,臣妾这一生睡过六个男人,但真正为臣妾所爱的男人,只有一个半。”

楚庄王来了兴致:“哪一个半?”

“全个儿的是夏御叔。臣妾十八岁嫁给他,直到他离臣妾而去,共同生活了七年,在这七年中,俺二人相亲相爱,形影不离。这是臣妾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仪行父也是臣妾睡过的男人。他为了得到臣妾,不惜割股啖妾。只可恨他有始无终,为了他的荣华富贵,半道上退缩了,变成了一条可憎可恨的癞皮狗。故而,他只能算作半个。但臣妾还想声明一点,一个女人当然会爱她睡过的男人,但有时,也会去爱她不曾睡过的男人,甚而爱这样的男人胜过睡过的男人。”

“夫人也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吗?”

“是。”

“夫人所爱的那个未曾睡过的男人是谁?”

“是大王。”

楚庄王啊了一声。他虽然已经意识到夏姬所指的男人就是他。但这话从夏姬口中说出,他还是感到很受用的,既惊喜又高兴,一把将夏姬揽到怀中,先亲她的脸蛋,又亲她的热唇。夏姬先是半推半就,继之热烈地逢迎。

亲着亲着,楚庄王将她抱起,抱到帏帐后边的竹榻上。一番云雨之后,二人交颈而语。楚庄王旧话重提:“夫人,嫁给寡人吧!”

夏姬婉言相拒道:“这不可以。”

“为什么?”

“臣妾尽管不是一个坏女人,但臣妾的坏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大王若是娶了臣妾,不只会被国人耻笑,也会被列国耻笑。臣妾不想因为臣妾,而让大王的名誉受损,这是其一。其二,臣妾听说大王的樊夫人,贤德天下第一,还救过大王的驾。臣妾还听说,大王旧病复发,狩猎彻夜不归,有一次差点为老熊所伤。樊夫人为此不吃肉,甚而连妆也懒得化了,如此贤德之人,天下难寻,臣妾不配同她为伍,也不想分她之爱。其三,襄老是个老臣,感念大王赐妻之恩,年届七旬,还随大王征郑征晋,战死疆场,大王若是娶了他的遗孀,让国人怎么看,让列国怎么看?”

楚庄王心中格登一下。夏姬言之有理,不说别的,单就第三条原因,我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将她纳入后宫。

他和夏姬这是第二次见面,如果说第一次见面便喜欢上了她,那仅仅是喜欢她的美艳、谈吐和气质。这一次,则是喜欢她的心,多么好的一个女人,一个既通情达理,又处处为别人考虑的女人!我真混蛋,破陈之时,我若不征求诸将和大夫们的意见,直接将她收入宫中,谁能把我怎么样?如今,多了一个襄老,襄老是为我大楚而死的,如今连尸体还没有找到,我确实不应该收他的遗孀入宫,唉,唉……他简直把肠子都悔青了。

夏姬知道他为何叹气,但不说破。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臣妾已经想好了,等安葬过襄老之后,臣妾就回陈国去。株林之中,不仅长眠着臣妾所爱的男人,还有臣妾的儿子。”

楚庄王轻叹一声道:“襄老的尸体还在晋国,夫人怎么安葬?”

“大王若能设法将襄老的尸体要回来,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如果要不回来,那只有拿他的衣服下葬了。”

楚庄王道:“夫人放心,寡人一定设法将襄老的尸体弄回来。不过,寡人还是希望汝不要走。咱不能光明正大的做夫妻,咱就暗中做。”

“不行,绝对不行。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王的名声要紧!天不早了,大王还是早一些儿回去安歇吧。”

楚庄王又是一声轻叹,恋恋不舍地走了。将走之时,又向夏姬嘱咐道:“夫人放心,寡人还会来的,直到夫人离开大楚。至于那个黑要,若是再敢对夫人非礼,请告诉寡人一声,寡人给夫人出气。”

回宫路上,伍参向庄王谏道:“大王,屈巫臣如此之坏,干脆把他杀了。”

楚庄王苦笑一声道:“杀,你凭什么杀?屈巫臣和夏夫人那一番对话,只有咱俩听见,又摆不上桌面。再说,屈巫臣文武双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其父屈荡,老当益壮,邲之战又立了大功。唉,人只看到为君为王的说一不二,威风八面,有谁知道他也有许多难言的苦衷!”

此后,楚庄王虽说没有再和夏姬幽会,但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遣使去郑,再由郑国牵线搭桥,晋、楚两国的使者在郑国会面,商议交换人质之事。半年之后,连尹襄老的尸体被运回郢都,安葬在纪山脚下。

楚庄王虽说好色,但他不贪色,也有理智。在他的内心深处,美人固然重要,但称霸更重要。晋国蔫了,陈、郑二国服了,整个中原大地,大半都屈服在他楚庄王这只南天神鸟的大翼之下。他是霸主的霸主!

可楚庄王心虚,他这个“霸主”既没有通过会盟大会的确认,又没有得到周天子的任命,周天子对他熊家称王之事,特别他的问鼎中原,恨之入骨,不可能任命他为霸主。看来,只有举行会盟大会这一条路了。于是,楚庄王便遣使周游列国放风。这一放风,拥护者和反对者各占其半,反对最为激烈的是晋国和宋国。

晋国挑头反对,本在意料之中,但楚庄王不怕,它已经被我打趴下了。宋国呢?宋国就不该了,你连郑国都打不过,还要与我大楚作对,欠揍!

其实,郑宋之战,宋国并非打不过郑国,乃是因为一块羊肉的原因。

楚庄王有些低估了宋国,宋国之所以不愿楚国称霸,究起原因,倒不是宋国有多么牛,而是这些年楚国给宋国的阴影太大了。

早在公元前639年,也就是四十多年前,宋襄公见齐桓公已死,霸主之位暂缺,便产生了要当霸主的念头。经过多次协商,在孟地会盟诸侯,结果被楚成王给绑架了,还被结结实实地羞辱一番,恼羞成怒的宋襄公想找楚人报仇,结果败于泓水,自己也重伤身亡。七年之后,楚成王受了鲁大夫臧孙辰的挑拨,出兵伐宋,将宋都围了四个月之久,宋国誓死不肯投降,后来要不是晋文公在城濮之战击败楚军,宋非亡不可。再后来,公元前617年,楚穆公又要伐宋,宋襄公之孙宋昭公亲自前往楚军驻地请罪,却在狩猎过程中,又被楚大夫申无畏着实羞辱了一番。故而,宋国对楚,恨得要命,我虽说没有能力打你,但要我拥护你当霸主,没门儿!

“你既然不拥护我当霸主,我就给你一点儿颜色瞧瞧。”楚庄王冷哼一声说道。

楚庄王尽管牛,很牛!但要讨伐一个国家,总得出师有名吧!

不佞读小学之时,有一篇课文,叫羊和狼的故事。故事说,小羊和狼同在一条小溪里饮水。狼想吃小羊,就说,“你弄脏了我的水。”小羊辩解道:“我在下游,你在上游,我怎么会弄脏了你的水?”狼说:“不是你就是你爸爸。”不由分说,将小羊扑倒,美餐了一顿。

楚庄王既然生出了要讨伐宋国之心,还能找不到借口?

那借口很简单:“谷臣,你去晋国一趟,商议一下会盟之事。”——谷臣刚从晋国回来,是楚庄王拿荀罃换回来的,也包括连尹襄老的尸体。

“申无畏,齐侯几次到大楚为儿子求亲,寡人没有答应,怪不礼貌的。寡人想让汝去齐国一趟,商量一下如何行聘。”楚庄王又道。

这主意是公子反出的,为争纪南城南边那一方良田,公子反与申无畏结下了梁子,便生出这个恶毒的主意。

说心里话,楚庄王对申无畏还是蛮器重的。器重他的原因,他是一个忠臣。当年,自己假装沉沦,是申无畏冒死而谏,他才“幡然醒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如今,却要申无畏出使齐国。什么出使齐国?分明是要他前去送死!他实在有所不忍。但这主意是他亲弟弟公子反出的。他也知道,公子反在公报私仇。一因,二者相较,公子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比申无畏重要得多。二因,若不让申无畏出使齐,如何激怒宋人?宋人不怒,宋人不杀申无畏,这宋还怎么讨?罢罢罢,为了争霸之大业,缺德也就缺德这一次了!

申无畏见楚庄王要他出使齐国,当即站起来说道:“大王,臣出使齐国不大合适。”

楚庄王冷冷地问道:“汝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王不知道听没听说过厥貉之会?”

楚庄王在装浑期间,把楚国历史读得滚瓜烂熟,何况,厥貉之会距今才二十五年,距他继承王位的时候更短——六年,他如何不知道?正因为他知道,他才非要遣申无畏出使齐国。

何为厥貉之会?

厥貉是一地名。楚穆王九年,穆王见晋灵公新立,赵盾专政,诸大夫自相争斗,遂萌生了争霸之念。要争霸中原,必须征服郑国,郑国与晋国相善,又位居中原的中原。于是,楚穆王亲率兵车三百乘伐郑,郑战败求和。

就在楚穆王伐郑的同时,别遣一军,拜公子朱为大将、公子茷副之,出兵伐陈。谁知,这两位花花公子,不是陈国对手,被陈国打得落花流水,连公子茷也做了陈国的俘虏。

陈国打了胜仗,少不得要大宴有功之人。正喝到酒兴之时,谍人来报,楚已败郑,将要移师来陈。是时,陈之国君为陈穆公,闻之大惊曰:“郑尚且不敌蛮楚,我可敌乎?”经与群臣反复计议,遣使去见楚穆王,上书乞降。楚穆王准之。传檄郑、陈二国之君,以冬十月朔,会盟于厥貉。到了会盟之期,不止郑、陈二君,连蔡君子午也来赴会。时之宋君,乃昭公也。闻楚、郑、陈、蔡四国在厥貉相会,有侵宋之意,心中恐惧,乃亲造厥貉,拜见楚穆王。他听说穆王喜欢狩猎,连猎具也带来了。穆王大喜,遂率宋、郑、陈、蔡四君猎之于宋之孟诸。陈君自请为前队开路,宋君为右阵,郑君为左阵,蔡君为后队。出发之前,穆王出令一道:凡从猎者,于凌晨驾车,车中各载之以燧*,以备取火之用。

猎至将午,穆王驰入右师,赶逐群狐,狐入深窟。穆王回顾宋君:“请取燧熏之。”

孟诸,乃宋国之地。宋君觉着在自己的地盘上打猎,也就没有当回事,让他准备的燧忘了带。这本是小事一桩,谁知,申无畏抓住不放,奏之穆王:“此次狩猎,既然以军队的编制和形式,就不能无视大王的命令。宋君有令不遵,理当加刑。但古人有言,‘刑不上大夫’。何况是君?请治其仆。”

楚穆王本来就对宋不满,也想借此给他一点儿颜色瞧瞧,当即应道:“大夫之言是也。”

有了楚穆王这句话,申无畏便将宋之御者叫到跟前,打了二十皮鞭。这不是明目张胆欺负人吗?把宋君气得面白如纸,几次欲要发作,又忍住了:“不能发作,坚决不能发作,若一发作,我宋国就可能完了!”宋君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

由楚使齐,宋国乃必经之路,申无畏自忖,若经过宋,宋人必要向他报复,小命休矣!但看楚庄王之意,是铁了心要他前去送死。唉,都怪自己当年年轻气盛,干出如此不德之事!这才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

“大王当真必欲使臣使齐,请给臣一个假道文书。”

春秋之礼,诸侯国使臣去某一国,如果从另外的国家经过,不但要有目的国的文书,从哪一个国家过,还必须给这一国家一封函,以示对人家的尊重,这个函就叫假道文书,经过多少国家,就得有多少封假道文书。申无畏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楚庄王不想给他开,若是一开,宋人可能不会杀他。宋人不杀申无畏,上哪里去找伐宋的借口:“申无畏,你是不是害怕经过宋国时,宋人不让你过?”

“不是让不让过的问题,臣下曾奉先王之命羞辱过宋君,宋人对臣下恨之入骨,若是再没有假道文书,他们一定会杀了臣下!”

“把你使齐的文书上的名字换一换,叫作申舟,不就得了。”

“换得了名字,换不了脸,臣下这张脸宋人认识。”

楚庄王有些火了:“汝的胆量未免有些太小了吧!连宋人的靠山晋国都败给了我大楚,借他宋人一个天胆,他也不敢杀汝。汝若真的被他们杀了,寡人当御驾亲征,破灭其国,为子复仇!”

申无畏不敢再说什么,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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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沉睡的时光摇醒》精选了梭罗、海明威、罗斯金、莫里斯、里尔克、笛福、兰姆、马克·吐温、托尔斯泰、毛姆、戴克、怀特、艾默生等50多位全球公认的文学巨匠,近百篇最美的散文,100多幅精美插画。全书精致雅美,传承名家之灵气,有如万般激流在心中翻涌,又似气吞山河的力量,抑或万物如谜般沉默静美,给人无限的想象和心灵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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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