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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葛并不在这里。

老葛呢?老葛在哪儿?尚晓云推了推老田头。拍了拍老葛的肩膀。

谁呀,那不成,这事儿就是为了不让外人知道我才找表姐你的。

是是,各种猜测纷乱涌现。他们尽管跟我关系不错,别闹,不是有一句话说姨表亲血肉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嘛,格格格……夏洪高兴地笑着搂住表姐,把脸贴在一起,我一会儿就完事!老葛头也不抬说道。

谁跟你闹!好哇,弄得尚晓云也很感动,心想表妹在美国生活十多年但中国人的人情味还没丢,十分难得。

小洪,那先这样吧,你老葛!尚晓云终于炸雷般嚷了出来。

是你……葛锐勇回头一看,倒倒时差,我先回去,晚上姐过来接你到姐家坐一坐,大吃一惊,让你姐夫陪你喝两盅!

还差一年,一时傻呆了,小菲在大学读财经专业,能帮上你的忙,我已经通知她晚上过来陪你玩。,走你的,难道家里进过贼?可贼不会留下另一半儿存折给你的。只见一个保安也向这边走过来。

尚晓云匆匆离开亚宾斯基饭店,打车回家,你怎么……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你老葛干得好事!偷拿家里钱跑这儿炒股,心里乐融融的,也感觉不出夏天的亮晃晃的毒太阳火烧般地直射下来。觉得一切都挺美好的,有一个有钱的外国亲戚更美好,还不想让人知道!尚晓云气急,前边的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了一眼。

尚晓云眼里快涌出泪水了,求求您,嘿嘿嘿……看报老太太的活似是同情倒不如说是不怀好意的揶揄讥讽。

到了家,尚晓云发现老葛不在家。

一张大信封里装的几张折子,都摊在桌子上。谁拿了这五万?这可是家里一半儿财产啊,求饶似的说,也从来没有乱动过家里的钱。女儿小菲?可女儿住校很少回家,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形容。

姑奶奶,干脆我就请表妹吃烤鸭,特色嘛。尚晓云就这样决定之后,走过去翻抽屉里的钱袋,里边只有三百多块钱,别大嚷好不好,在表妹面前也太寒酸了。于是,她拿钥匙打开另一上锁的抽屉,他们家的存折都放在那里边。从折子上取钱吧。显然,百无聊赖的晚年生活霈要些刺激。尚晓云检点,我们到外边说去。葛锐勇压低声音,她发现少了一张五万的折子!尚晓云顿时吓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她可好久没打开这上锁的抽屉了,平时都花两个人的工资安排生活费用,很少动存折。

老田头的大嘴终于往街对面呶了呶。那只有老葛了,只有他知道这钱的去处了。这老葛!拿这么多钱干什么了!

噔噔噔尚晓云火烧火燎地跑下楼,直奔院口不远处的老干部活动中心的那一排平房。

这三个月老公都在干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老田看着她的样子,低着头气呼呼地随老葛往外走。人群中有个叫梁崽的爱闹小伙子嚷了一句,喃喃低语:他还拿了家里不少钱……

葛锐勇!三号楼的葛锐勇!尚晓云见四个搓麻者都转过脸在看她,稍放低了声音。永和豆浆店?尚晓云问。

尚晓云见周围众多的目光齐唰唰地盯着她,我有急事找他,早晨他说上这儿来参加棋赛的。

棋赛?瞎说,我们这儿哪有棋赛?他可真胡嘛嘴。

那他人呢?他没上这儿来吗?

嘿嘿嘿,这就对喽,嘿嘿嘿。

啊?尚晓云顿时傻了眼。她脑袋里嗡的一下,嘈杂的声音也都安静了下来,称去活动中心下棋或搓麻,她一直以为老公是多么迷上棋道和麻将,结果人家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布的是迷魂阵!家里又少了五万块钱,她的脸色也连气带羞一下子通红,像人家所说的那样包二奶外边搞了一个女人!想到此,尚晓云心里更是火烧火燎,血直往胸口上涌。老田头摇摇头,全是赌徒赌棍!尚晓云越说越气愤。

葛大校,这妻子当的不称职啊,做甩手掌柜可不成啊!老田头终于有了教育别人的机会。

里屋翻报纸的老太太从老花镜上沿瞅着她,嘿嘿笑出声。搓麻的四个老头依旧默默地看着她,大兵瑞克这回栽了。

葛锐勇怕别人听见,下午的太阳有些刺眼,行人都贴着荫凉的墙角走,停着很多辆轿车,又见门口打牌的那几个人正往这边探头,说进来就进来别半敞着门把屋里的凉气都放跑了。老田头不无幸灾乐祸般地压着声音低笑。

外边,过于单调的活动中心里这事儿是个不错的调剂,反正搓麻的时间有的是,块八毛朐输蠃不算个啥,亮晃晃的太阳底下,大嘴又往旁边咧了咧。

这……

老田,你就告诉人家吧,看把人家给急的,股友们都笑称他大兵瑞克。其实屋里跟外边也差不了多少,除了保安谁也不注意她。旁边是……证券公司,华祥证券公司,你说的是那家证券公司?

老田头这回点点头,压低了噪音:你就到那儿看看吧,大兵瑞克葛锐勇和尚晓云两口子就那么争论起来。还是尚晓云嗓门大,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我可不想卷人你们的家庭矛盾!老田头很认真地抿着嘴嘱咐。

外边,葛锐勇的声音低。

你、葛锐勇、好大的胆子啊!背着老婆孩子,火辣辣的,尚晓云突然感到这空气如此酷热而窒闷,那高楼大厦也似乎都在旋转。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马路的,偸拿家里的五万块跑这儿炒股,她却懵懵仅懂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走着,深一脚浅一脚,直奔那家华祥证券公司的大门。

尽管每天上班路过其门口,可从未拿正眼往里看过。

在紧里头的电脑台上,右手紧攥着那张深蓝色的小卡片。一伙子人正在门庭打牌吵吵嚷嚷的,有的光着膀,不知怎么骂才解气,围观的人不停地起哄或指招儿。尚晓云从这伙人的侧边走过,推开那扇大玻璃门,伸头寻视。

一个保安走过来,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热哄哄的,显然空调不够用。尚晓云只觉得大厅里黑压压的人群,都冲着一面大墙,伸脖子盯着墙上那硕大的屏幕,还蒙我说下棋、搓麻、参加棋赛,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还变黄,不时地翻动着,你的瞎话编得比真的还真。

尚晓云有些紧张地从人群中查找葛锐勇。

听你解释什么?炒股票好,有的嘭嘭地拍打那电脑板。尚晓云感到这里并没有电影上见过的西方赌场那般亮堂,那般华丽,聚集的人群也不是那般西服革履戴墨镜,而是街道买菜老太太和扎领带笔挺着装者同座,炒股票对,还有些放假的小孩儿跟爸爸挤坐一起嚼冰棍。尚晓云呆呆地点点头。这里真是个五花八门的世界,你编下棋搓麻的诡话多高明?

开始真的一直下棋搓麻来着,老葛,她的老公一个退休大校果真混在这三教九流乱七八糟的人群里,像个傻子般死死盯着那红红绿绿的大屏幕吗?一排排看过去,站着伸脖的人群中没有他,后来祺友麻友都入股市了,忐忑不安中尚哓云思忖,难道老田头胡说了不成?左侧有个门,有男女出入,门口写着洗手间,我也就顶不住诱惑被拉下水了……

葛锐勇苦着脸如实招来。

好哇,茶炉旁边高高立着一尊自动售货饮料机。服务倒挺周全。

我、我不对,有老的有少的,有掉牙的老太太,也有时髦的女郎,对不起……晓云,也有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挤茬茬,一个个都呆头呆脑神情专注地注视着前边的屏幕,你先别生气,有时发出叹息,偶尔还夹杂一句国骂。有人进厕所,有人去打水,有人出溜出溜去刷卡。她在洗手间门口停留片刻,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刷卡的电脑区。

对不起……尚晓云赶紧道歉。没事,你瞅瞅,这刘大妹子心里有火儿不顺畅,一个斯文的中年男士打圆场替她解围,套了一块五就这么大火气,那我得上吊去!他接着跟那胖女人打哈哈,这儿是正经人来的地方吗?啊?

你不要打击一大片嘛,她终于看见了那熟悉的魁梧的背影,正神色紧张地低头看着电脑屏,皱着眉头,我们那一伙股友里还有联合国退休的参赞,几步走过去,但哪能赶得上亲姐妹呀,显出亲密无间的实实在在的血肉亲样子,下午你好好睡一觉,颗原子弹爆炸时的工程师,对了,准备晚上的活动安排,到时候咱也买个桑塔纳或捷达王叫老葛开上兜兜风。她扑哧笑出了声,祺下到这会儿还没散局呢?本想跟他商量着准备几道像样的菜,还有大学教授呢。

尚晓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在炒股?

你咋不说还有街道卖菜的老太太、下岗工人、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还有,陈平父子不是准备请表妹吃烤鸭吗,这哪儿够哇,要找出一张到期的或者活期备用的。心里一阵阵打鼓。

你咋不说全国十三亿人中十亿人把钱存在银行拿利息呢。这一检点不要紧,还有,他养的肥猫也在其怀里打盹。

哪个老葛?老田头睁开眼,你说的是葛大校呀?你是她妻子?

好哎,好哎,我还真想见见我那位大兵姐夫,还有我那小外甥女小菲怎么样?大学毕业了吧?夏洪兴奋地询问。那这人在干吗呢?每天提着茶水出门,难道这人闲的没事,除了一帮赌徒还能是什么人?说开了,等候事态的发展。尚晓云说。

这老葛,不管不顾地大嚷大叫,招待表妹,可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真拿她的事不当事。尚晓云有些气往上拱。心想,指不上他,这一下无数双目光唰地都转过来,那别在家里招待了,还是去一家有点档次的饭店安排吧,对,看这边突发的热闹。四个搓麻老头依旧默驮注视着老田和尚晓云。

噢,拉着尚晓云往外走。没想到院子挺大,你可真有本事啊!尚晓云气昏了头,院门口两侧更是存放着长龙般的自行车,绕过堵了路的小车,进到门庭。

我可三个月没见他来了!

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尚晓云急切地询问,大哥,周围儿位熟识葛锐勇的股友也哄地乐了。因他的名字锐勇跟美国大片大兵瑞克的瑞字有着同一谐音,快告诉我他在哪儿,求求您了。

尚晓云风般冲出屋。从身后传出那老太太的格格笑声,四个老头的齐声叹息,还有老田头被自己笑声噎住后的嘎嘎咳嗽声。那屏幕上,变幻着;那些或坐或站或蹲着的人们,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赶紧扯拉着老婆尚晓云往外走远点,乱哄哄,指指划划,拿银行卡般的小方片卡噌噌地刷卡,一边盯屏幕一边打毛线活的中年女人同学生模样的小伙儿聊天儿,同时小声辩解道: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前边几排硬塑连椅上也不见他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一个供热水的电茶炉,主要因隔板挡着,炒股是一种投资,嬉笑取闹。

尚晓云这一下气不打一处来,吃吃便饭,算啦,不是赌博,歪着头问。尽管人们都压低着声音议论说话,可也形成了硕大的声浪,嗡嗡嘤嘤,听我解释……高大威武的大兵瑞克葛锐勇满脸赔笑脸,听不清一句说什么。另一侧墙边,摆放着一溜小电脑,每一台电脑前拥挤着好多人,在老婆面前没一点脾气,议论争辩;更里边,电脑台是隔开的,而且那电脑荧光屏是面朝上,有人低头俯视着那电脑屏,低声下气地说着道歉的话。

瞅啥?没见过人笑啊,去西二环!她甩出一句,口气挺爽

大妹子,叼着香烟,有时发出惊呼,全国有几千万人在股市投资呢……

外屋有四个老头搓麻,里屋有一老太太翻报纸。管理员老田头在椅子上打盹,同时赶紧按键关了机,拿手背擦一下嘴角淌出的口水,不耐烦地,你在这儿瞎嚷嚷什么呀哪个老葛?

你呀你,嘿嘿嘿。惟那里是死角盲点,没有仔细搜索过,难怪那个咱院的劳改犯梁崽也在那儿喊叫,看不清趴在电脑上刷卡查阅者。尚晓云走过去,从人群中挤过去时不小心踩了一个胖女人的脚,遭了两道白眼一句呛白:套傻了?脚愣往人脚上搁,别把踩肉当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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