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民老葛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面对满屋子的愁云惨雾,牢骚遍地,自己虽然挣了钱却深感这股市可太残酷折磨人了,真是一家欢乐一家愁。难道这股市真是如那位什么有名头的经济学家所说,我挣的钱是从那些挨套的人兜里拿来的吗?果真如此,那我与小偷或强盗何异?
尚晓云打了1次家里的电话,没人接。股市已经收盘,这老葛没回家上哪儿去了?本来说好今天让女儿小菲带她男朋友头一次到家里来,怎么也得准备一桌像样的饭菜呀。这老葛整天一门心思泡在股市里,魂都丢在那儿了。尚晓云心里埋怨着,看看表,跟元诚和最近聘来的另一操盘手小林打个招呼,便离开天大证券公司的大户室要回家。
门口走廊上正好碰见从那边公司赶过来的夏咦,小洪,说好你不是从那边直接到家去吗?尚晓云问。
到家去?夏洪一时迷惑的样子。今天小菲带小亮到家认门,吃顿便饭,昨天跟你说的。
哦对、对对,我真忙晕了,把这事给忘了。夏洪拍脑门儿,看看点儿,姐,你银我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她们重走回工作室,两位操盘手见老板来了毕恭毕敬地起身打招呼。夏洪拍拍元诚的肩膀,夸奖:不错,不错,最近战绩卓着,操盘手段隐释又熟练,真是高手!
老板过奖,过奖。元诚谦虚地笑一笑。别人还打迷糊,不知怎么回事呢,你已经吸纳了几千万!神不知鬼不觉的。
有个人,我想,他肯定能察觉到。元诚说。谁?
李刚。
夏洪又说,不管他,反正我们已经完成了建仓的截龙计划,他发觉也完了。
发觉后他们会行动的。元诚提醒。我正等他们行动。夏洪坚定地说。元诚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老板,但没追问。心知这是老板的机秘,自己不必知道。
夏洪又向两位操盘手布置说:继续雳仓,辉它个两三周,把所有跟风盘全给震出去,震晕了,包括什么李刚、马刚的。把股价再次打到底部去。
哇!又是一片凄凄惨惨,血雨腥风喽!那一新来的操盘手感叹,见夏洪看他一眼立刻住口。他是元诚介绍来的,夏洪考虑只一个操盘手过于疲累,又不大隐蔽,对倒起来诸多不便,于是听了元诚的建议聘了这位元诚过去的同学,另一家公司的搡盘手。当然先决条件是人要可靠,只是给元诚当配手。她把尚晓云放在这里,主要是负责他们俩的工作,起个主管监督作用。现在尚晓云的电脑基本过关,通过联网电脑,她可以密切监视每位操盘手的交易情况,每笔操作数额,以免出现纰漏。这么大资金的进出,她得为夏洪负责。开始时她很紧张,一笔就十万百万的抛售或买进,看得她心惊肉跳,后来渐渐习惯了,应对自如。
走进里边套间办公室时,对跟来的元诚,夏洪叮嘱说让他的同学往后管住嘴巴,并再次强调保密问题。
等元诚出去之后,夏洪跟尚晓云交谈起来。姐,明天你直接到那边公司去找我。
干吗?
陪我出去转转。夏洪神秘地微笑。去哪儿转?鬼丫头,又打什么鬼主窻?
看房去。
看房子?
最近房地产很火,炒得挺厉害。咱们克龙公司还得开展其他业务啊!168你还想做房地产?
是啊。我自己也想弄一套舒适一点儿的房子住,不能老住酒店啊。夏洪有些疲倦地叹口气,我现在闻酒店的味儿就烦。
尚晓云爱怜地看着表妹,心疼地说:小洪,注意休息哟,别太累着了。又做房地产业,摊子是不是铺大了?
姐哎,干就干大的。国内不是有句套话嘛,人生能有几倒搏?
你呀,总是不停地运转,像个陀螺。有个男人在你身边就好了,唉。尚哓云始终为表妹至今单身不解。
姐,哪壶不开提哪壶。多个男人,我更得累,我可不想要个男保姆,也不想要男主持对我发号施令。
很多女强人都是单身,大概都跟你一样心理。
不说这个了。夏洪又打起精神,我晚上还有个重要活动,见东方花园的开发商李诚信先生,本想拉你一块儿去的。算了,你去接待你的未来姑爷吧,我就不去你们家了,反正我和小亮在宾馆举行过见面仪式了,今天就免了。
要不我通知小菲改个日子,我还是陪你去参加活动。尚晓云说。
别,别,耽误家里事不好,老兵姐夫该骂我了。夏洪说着从兜里拿出几个红包,上边都写着名字,这个是给小亮的,对他最近工作的奖励,前几天让他自己去领,可他始终没好意思去拿,今天你代我奖给他,也算是对登门女婿的见面礼吧。接着夏洪又把另两个红包递给尚晓云,说,这一份是给元经理和小林的,这是你的,对你们这边最近工作表现的一点点心意吧。
尚晓云赶紧推辞:元经理他俩的,我给他们,我这份就不要了,小洪,我还拿着你的高工资呢。
表姐,公事公办。别客气了,你就拿着吧。好了,就这样,明天见。夏洪不容表姐再说,站起身往外走。
尚晓云送夏洪到电梯口,回来后又把红包分发给元诚和小林。然后惦记着家里事,她也匆匆往家赶。
刚打开门,她就听见如雷鼾声。蒙着头昏睡的葛锐勇被掀开毛巾被时,一股酒气扑鼻商出,差点熏倒了尚晓云。原来是上哪儿灌了猫尿,连电话铃声也听不见,尚晓云有些来气,狠狼地揪了揪老葛的耳朵,喊一声:股市跌了!
大兵老葛翻身坐起,揉着耳朵急问:跌多少?
尚晓云扑哧笑出声,见他那滑稽样,本想训斥两句也没了气头儿,数落道:老葛呀,老葛,你整个儿被股市勾住了魂!今天家里办什么事你不知道吗?还在外边灌了那么多迷魂汤回来睡大觉。
嗨,这不是托你的福,赚了钱嘛,几个股友非请我不可。老葛挠挠头,打着酒嗝笑一笑。你敢情把小洪的话儿全透给人家了?
没有啊,我买中龙,人家也跟我买进,我能拦得住吗?老葛赶紧解释,推托贲任,我没忘家里的事,该买的都买了,都在厨房呢,本想打个盹,却睡过去了,还真香。我这就下厨,太太大人,你先歇着。
都买了些什么呀?尚晓云不放心,跟进厨房。水盆里几条活鱼在扑腾,还有生杀的鸡在地上淌血,塑料袋里还有没断气的大虾在沙啦沙啦动,另有猪肉、豆腐、时令蔬菜一大堆摊在一边。尚晓云见了这些丰富的东西,满意地笑了。
多年的厨房生活,老葛练就了一身本领。从买到洗再做,全活儿,效率快而又可口喷香。尚晓云只负责归整屋子,往洗衣机里扔衣服,涮涮拿出来。也算是分工了。近来当了老板之后,忙着外边的事,老葛主动地把她份内的活儿也接过来全包了,反正股市里上下午加一块儿也只有四个小时,他有时间和精力应付家务事。
这时小菲和小亮到了。一通寒暄热闹。老葛是头一次见小亮,只闻其名,首见其人,对他的高高大大的个子,甚是满意地笑了,说:这个头儿,合我心意。
其他,不合你心意了?小菲反诘。其他?也合我心意,他跟我是同行嘛!
同行?小亮不懂,葛伯伯不是当兵,军队的吗?
现在是金融业呀!老葛一本正经。
几个人都乐了。小菲说: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可不嘛,他还真把自个儿炒股当做金融业了!尚晓云也笑他。
可以这么说,可以这么说,聪明的马小亮笑着解围,炒股,跟银行业金融证券分析师,大致也算一类,都算作金融业也可以。
听听,小亮这金融师都认可了,我没说错嘛。葛锐勇得了理,笑嗬嗬地,小亮,我还真感谢你,前些日子我最困难时期你点拨两句,让我捂住稀土,捞回了成本。你这金融师,还真有点水平呢!
伯伯过奖,小菲问我时我做了一下技术分折,也问了问内素古证券的一位朋友,蒙对了、蒙对了。
幸亏你蒙对了,我们这些散户一般对股评家、金融师都没什么好印象,要是蒙错了……
蒙错了咋样?小菲追问。蒙错了,你这位金融师肯定过不了我这一关啦!
好险啊!马小亮一个劲儿摸胸口。老葛和小菲看他的滑稽样都笑了。尚晓云看看女儿,又看看老葛,有话说了:好哇,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帮着你爸炒股,就蒙着我这老太婆,是不是?
哪儿啊!妈,你看那老爸被套住后的可怜样子,不能见死不救嘛。你现在也不是透信儿给他,帮他呢嘛!
这丫头。我这是没办法,谁叫他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呢。尚晓云没有话了,也露出笑。
好啦,好啦,我衷心感谢你们这些坚强后盾,往后我一定把自己这金融业工作搞好,为家庭经济建设做出贡献!好,你们坐着聊,我给你们做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慰劳你们的胃,表达我的心广说完,老葛转身走向厨房。
我来帮你,当下手。小菲拦住也起身的小亮,你就算了,咱家厨房小,装不下你这头大笨象,陪妈妈聊天儿吧。两个老总,好好交流交流,别叫夏姨的生意赔喽。
小菲笑哈哈随老葛进厨房,满脸喜色。老葛口称闺女养这么大进厨房的时候少,今天出息了。父女俩朋友般地说笑着,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尚晓云在客厅里泡茶又是拿糖,弄得马小亮有些不好意思,十分惶恐。口里尚总尚总叫着,生怕失了礼数。
到了家里别这么叫了,随便点。夏总对你印象不错,一个劲儿夸你。哦,对了,尚晓云从包里拿出那个红包,这是夏总奖给你的红包,对你这段工作的奖励,你收着吧。
一万!啊,这么多呀?马小亮惊呼,又退给尚晓云,尚总,嗯,尚阿姨,太多了,太多了,这我不敢当……
什么一万呀!闻信儿跑出来的小菲问。你收着就是,夏总给你这么多,你的工作你提供给她的东西肯定值这么多,夏总不是瞎花钱的人,她学的可是美国西方经济。尚晓云也没想到红包里钱会那么多,但平静地替夏洪解释着。
哇!复姨真大方!这老板太棒了!小菲接过钱,夸张地吻一下,白花花的票子,真伟大,你还不愿接!
那你替我收着吧,正好做你的读研助学金。小亮笑说。
得得,还是你自个儿拿着吧,你不是想置一个手提电脑嘛。我的助学金,我自己挣,咱俩的钱还是分着记账,现代式!小菲红着脸把钱拍回马小亮的大手掌上,重回厨房。
尚晓云挺满意女儿的做法,投出赞许的目光。这丫头,疯疯癫癫的,将来有你受的呢。她对小亮说。
她挺棒的,对一切心里有数,将来肯定比我强。小亮不失时机地夸小菲,更是令未来的丈母娘满意。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公司里的事,尚晓云起身去厨房拿水,隔帘儿正好听见那边老葛父女俩说着一个什么事。
老爸,老实交待……
交待什么呀?
你近来是不是老了老了花起来了?
什么花不花的,这丫头,瞎说些啥!
还蹒我呢,我都看见了,格格格……
你看见什么了?像真的似的!我看见,我看见…,小菲故意拉长而又放低声音,你跟别的女人约会……
听了这话,尚晓云的脑袋嗡地一下。胡说!这臭丫头,净胡扯些不着边际的话!老葛瞪跟。
谁说的,就今天下午,河边路上,我们都看见你跟一个挺有风度的女人走一块儿呢!还送她到她家门口……
嗨!你说的是杨大夫呀!她是一个股友,今天她们几个请我喝酒,答谢我跟我买中龙赚了钱!我当是谁呢,神道道的,这丫头,幸亏你妈没听见……他回头瞅一眼,一下子愣住了。我都听见了。尚晓云冷冷地说。妈……小菲也傻了,小声嗫嚅,你都听见了,我是跟老爸逗着玩的,你别当真……
什么当不当真的,你爸跟别的女人约会,你还想帮他瞒我呀?尚晓云的脸有些变白。
你还信她胡说呀?老葛赶紧解释,手里的活鱼跳到地上乱蹦他也顾不上,他们几个人就在交易所后边的河边街上的小酒馆请的我,吃完饭回家时顺路我跟杨大夫一起走了一会儿,这是哪跟哪儿啊!
一起走到她家门口,是不是?
她家就住在河边路旁的楼里头嘛。
你还挺清楚她住哪座楼!
嗨,我这真是跳河也说不清了,葛锐勇苦笑着,俯身抓起那条还在挣扎的活鱼,我真赶上这条鱼厂,上案板了还想逃。信不信由你了,要是我真的跟人约会,不去西山北山公园花丛,还约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河边路上、自己家旁边?你不动脑子想一想,我的老总太太!
这边惹出事的小菲吐吐舌头,赶紧拦住闻声过来的马小亮,推着他往外走,嘴里说:这里没你事,这里没你事。
尚总跟伯伯争执什么呢?好奇的马小亮回到客厅后仍然忍不住问。
小菲没好气地逗他说:还能为啥,为我俩的事呗!
啊?怎么回事?
说我现在谈恋爱太早,嫌你个子太高!
这样啊,嗨,也不是他们在摘对象,瞎操什么心呢。马小亮听出小菲的话有假,顺着随便说。别这样随意啊,小心真的把你赶出去,老妈正在气头儿上呢!小菲又不让了。
本来一顿欢快的家宴就这样搅和了。气氛沉闷,老葛强作笑容,冷静下来的尚晓云也觉着有点儿过,不停地给小亮夹菜。懊悔不已的小菲不时地捅一捅小亮,让他发挥幽默特长,说些笑话段子。
但毕竟有一丝阴彩萦绕在他们心头,一时挥之不去。饭后,本想踉小亮一起回校的小菲改变了主意,留下来陪妈妈说话。老葛几次过来,想跟妻子再解释,见尚晓云带理不理,不冷不热,便作罢。两人之间早已出现的淡漠,加上都较强的个性,使得二人都不急着缓和关系。人到中年,早已过了卿卿我我亲亲热热的时代,感情上又经历了多年夫妻关系中无法避免的种种磕磕碰碰,似乎习惯了这种局面,马上弥合不弥合情感又怎么样呢,依旧是过家家的夫妻生活。何况他们早已分床分房而过从身体到情感上已缺乏接触和交流,随着时间的推移,个人的自我意识愈加变重,淡溴了对方的存在和应有的尊重,这也许伤害了中老年的家庭关系,当事人是无法警觉到这种滴水穿石般的慢慢演变。第二天一早出门时,尚晓云想了想便过去跟老葛说话。
今天开盘就把手里的中龙全抛了。
啊?中龙的技术形态现在挺好的。老葛不解。
技术形态是人做的。
那什么价位卖合适?
不管什么价位,全卖掉。
这么严重?我觉得它没拉升够。老葛还是心里嘀咕,为什么呀?
信不信由你。你也别多问,别又把风透给你的那些什么股友,坏了事!
说完,尚晓云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去上班。老葛就愣在那里琢磨不透,本想他把中龙在手里好好捂一捂,好不容易逮着个黑马,还没骑热就放跑了,他真是心有不甘。中龙这是怎么了?老婆的消息肯定又是夏洪告诉的,夏洪又跟中龙的老总陈氏父子关系铁,而且她好像也在玩中龙股,消息肯定是假不了,有一定的可信度。然而,夏拱的消息就那么可靠准确无误吗?由于尚晓云从未向他透露过夏洪与中龙的整个内幕,目前中龙股份的趋势又十分好,他还免不了半信半疑,心中疑神。
时间才七点半离开市尚早,老葛心中有事又闷得慌,便想起胙天下午还没来得及聊几句的老徐头,于是骑车拐弯沿河边路而来。
早晨的河边空气好舒服。垂泖如老人的胡须般在风中微动,盛开的夹竹桃树下有妇女晨练舞扇子,沿河岸一溜坐着晨钓者,水面浮漂儿上不时落有蜻蜓跟钓者捣乱,有几只野鸭子在人工小岛上嬉戏,好多为它们制作的木屋如故宫模样。老葛笑了,人现在对野鸟们还不错了呢,比对自己同类强。他心情好起来。到了老徐头的三角地,敲了半天门。睡眼惺忪,又布满红丝,不知是熬夜了还是没睡够,老徐头从他的黑咕隆咚的门后露出脑袋,又被太阳晃得眼睛睁不开。
谁呀?怎么还有人敲我门?
是我。
是老兵啊,真没想到。老徐头终认出老葛,有些吃惊,平时我这儿连狗都不碰我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