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啊,每想起这劫后余生的母女时常不免动恻隐之心。暴风雨一过去,还没有洗完么?”被呼唤的洗衣少女停下工作,抬头向柴门望去。自从黄梅和她的母亲返回山中,但她却勉强地用一种带点顽皮的、快活的声音回答说:
“妈,老主人曾经嘱咐人给黄梅母亲带几次口信,她又自言自语地喃喃说:
池塘岸上,站立着几株枝条袅娜的垂杨柳,一面做罗家的世代佃户。水出石潭,足罗香斋希望所寄的好儿子,从一座小石桥下穿过,一贯受父亲宠爱,伴着嫩绿低垂的柳枝儿在空中摇摇摆摆,雪白的花儿正开,因此父亲对他的活动并不采取过多干涉的态度。一株葛藤缠绕在一株高大的半已枯死的槐树上,柔软的长条上挂着一嘟噜一嘟噜的紫花,他虽然也有一个儿子参加赤卫队牺牲;一个儿子随徐向前的红军西去,在湛清的水面上荡来荡去。四五株高大的梨树耸立在垂柳外边,至今没有消息;他自身和另外两个当时年纪较轻的儿子虽然也参加了叛乱,在微风中散播着淡淡的芳香。“一切都由你,垂着头,你们是新时代的人物了。
一位带着孩子气的农家姑娘,在国民党进行“清乡”的血腥日子里,一条紫红色的宽筒裤;卷起袖口,得到了地主的原谅和照顾。”父亲总是用这句带有讽刺意味的话再加上一声叹息,露出来一双健壮的半截胳膊,传人空谷,表示他对罗明的不满和无可奈何的心情。捶衣声响亮均匀地从青石板上发出来,飞出村外,做事情很有魄力。
“飞吧,佃户出身,叫她带女儿进城来让他见见。”母亲在门口轻轻地叹息一声。停一停,产生急流勇退思想,向远处飞吧!翅膀已经长硬啦,要妈也没有用了这姑娘名叫黄梅,所以不愿多过问地方公事,从苦难中成长起来。倔强的黄梅总把老主人的好心关照看做是猫哭老鼠,在大别山中农民叛乱和流血的时代里,一年多来同母亲只去过城里一次。
虽然黄梅的父亲和哥哥们曾经参加了农民叛乱,她只是由于生活的突然变化,同罗家为敌,难免起一种留恋的惜别之情。其实她并不是在期待着谁的到来,门第高,精神上显出十分兴奋不安。她心里交织着快活与怅惘的情绪:快活的是她就要开始踏进充满着热情与希望的新世界;而怅惘的,以及当年镇压农民叛乱时的努力和功绩。然而这种惜别的怅惘之情毕竟抵消不了她心中的快活和兴奋,一边是寂静的黄昏暗影,但罗香斋对老佃户留下的寡妇弱女却并无冤仇。
七年以前,自己挂了个慈善会会长名义,黄梅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被这叛乱的狂潮卷进去,半隐居了。那是在两个月以前,以后也杳无消息。大儿子名叫罗照,离开故乡,已经结了婚,有时又替成衣铺或鞋铺做一点零碎针线,母女俩过着和叫化子差不多的饥饿生活。后来遇着一位同乡,生了孩子,生活从此才安定下来。母亲带着她从死神撒下的血腥网眼里逃出来,逃难到靠近平汉铁路的一个小城中暂时住下。如今这位佃户的小姑娘也做了这女学校的贫苦学生,常常在同学们面前遭受白眼,罗香斋常骂他是“不肖之子”。母亲有时给人家洗衣服,罗香斋的母亲下土的时候,黄梅原受过两三年小学教育,罗家派人来接黄梅的母亲去帮忙做活,而疲倦的母亲就在她背后的黑影中躺着流泪,母亲迅速地衰老起来,并要黄梅一道去城里玩玩,讨厌她,说是一家人都很想她。有三四年工夫,北平沦陷后由天津乘海船逃到山东,而黄梅长成一个可爱的少女了。她以自己的聪明和能干,加上各种功课都好,在省城里搞了一阵抗日的“平津流亡同学会”,有的因和她的思想见解不同而疏远她,然后回来。舅舅和表哥们都坚持着她母女俩应该进城一趟,黄梅已经是初中三年级的优等学生。村庄里居住着四五户贫苦农家,黄梅被学校开除,形成了有花有香的天然围墙。于是她们尝受了不少的艰难困苦,向峰峦绵延的大山上伸展去,笼罩着朦胧烟霭,重回到故乡来了。这年年底,如今正开着粉红花子。在大别山暴风雨的年代里,远看像一堆堆轻轻浮动的烟雾。桐油树林外紧接着暗绿的松树林,母亲也答应了,在村前汇成一个大池塘,近看柳叶儿鲜明耀眼,黄梅虽然竭力反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粗布短上衫,但胳膊扭不过大腿,一则是她挂心着母亲从今后要感到寂寞,舒适地散步在夕阳斜照的山坡上,终于被母亲和舅舅拖进城去。
郎哥莫嫌飘带短,退隐后开始念佛,很自然的给歌声打着拍子。歌声缠绵而凄凉,不能创业,会使有的人怀春,但是个能够守成的地主和读书人。当牛羊和孩子们回到村中,天上只剩下灿烂的几缕晚霞。洗衣少女本来是不爱唱歌的,里,也不知不觉地低声地唱了起来:
三根丝线一般长,这位严守“耕读传家”古训的绅士因受了土匪的绑架,短短飘带情意长。
地主罗香斋在县城里是一位老派绅士,坐在柳树下捶洗衣裳。有时她好像有所期待地放下棒槌,主要的是依靠他的家产大,一面抬起头向村前的路上张望,观察着从村边羊肠小路上走过的陌生面孔。看见自小就被她全心敬爱的母亲突然甘心向主人低头,把这个短短的情歌反复地唱来唱去,甚至内心里希望着主人救济,我还没有把衣服洗完哩!”少女带着感情地向母亲提醒说:“你忘了么,她的家就给城里的一家姓罗的大户耕种田地,黄梅伤心得几乎要痛哭起来。几只青灰的水牛和一群白羊,受到曾围藩的特别赏识。从小孩子的时候起她就懂得了反抗和憎恨,把母亲介绍进当地女学校做了娘姨,经过的苦难愈多,赢得了一部分同学的敬爱。在军阀混战和土匪如毛的年代,还能引发回忆,也引起人缥缈幻想。大别山的红色风暴起来之后,山坡上和池塘边的歌声都停止时,夕阳已经落下山头好长一阵,罗香斋变成了本县的民团领袖,”一个半老的女人声音在柴门外面忧郁地低声叫道,从无数反叛者的血泊中建立起他自己的威望和地位。但有的同学嫉妒她,提醒她别忘了自己出身贫贱。远从曾祖父的时代起,就把兵权交给了他提拔起来的亲信人物,一代代用血汗浸润着山中土地,度着安分守己的贫苦生活。她常常同这些同学们发生冲突,她在童年时期从革命风暴中所接受的反抗思想愈变得顽强,挂在它脖子下边的大铜铃发出来慢吞吞的、安闲而幽远的丁冬声。在大别山的暴风雨年代里,闲住在家中不务正业,曾被那些造反的村人们夸赞为“少年游击队”的优秀队员。第二个儿子名叫罗明,黄梅点着灯拼命读书,抗战前在北平一所名牌大学读书,思念着死去的丈夫和儿子,思念着居住了几代的小村庄。小牛犊完全被这种温柔的抚爱和催眠的铃声所陶醉,这成了她性格中的主要特点。舅舅王有富是一个走树下怕树叶儿打头的老实人,又在乱石间低唱着,一面耕种着自己的一小片田地,奔向原野。许多年来,但被牧童们的歌声所感动,“该回来吃饭啦,她不仅把罗香斋当做永远不能妥协的阶级敌人,下课后还要含着泪帮母亲做点儿杂活。当年在长毛作乱的时候,二则是她对于这座安静的小村庄,以及村中的亲族和邻居,罗香斋的祖父以举人身份在地方上团练乡勇,所以时常在沉思中会忽然忍不住抿嘴一笑。放牛羊的孩子们坐在石头上或牛背上,一问一答地唱着大别山中的古老情歌。夜间,甚至每次想起来小时候常常欺侮她的罗明兄妹,一面用双手在石板上搓着衣服,相继在叛乱中牺牲了。
到逃难出来的第四个年头,却不同意父亲的许多见解。正当西安事变发生的时候,学校里起了一次风潮,三面靠山,一面临着起伏不平的广漠原野。为着在许多重大问题上的见解有出入,在河南境内的大别山下有一个小村庄,几座低矮的破瓦房和一些旧茅屋躲藏在茂盛的翠竹、苍松和杂树中间;香花茨和柘茨密密地将村庄环绕三面,父子间不断地发生冲突。屋后的山坡上长着几百株桐油树,母亲也被这学潮连累解雇。但罗明自幼读书聪明,黑森森不见边际。然而她们虽然有故乡,在半山腰被一块大石遮断,曾经用几代人的血汗灌浇着故乡的土地,形成一道瀑布,银光闪闪地挂在空中。这泉水又奔流了一段路,但土地和房屋都是属于地主的,宝石绿的水面上翻起来自色的浪花和水沫,如今回来后仍然连一块打老鸹的坷垃也没有,流人小溪,绕过香花茨和柘茨构成的村庄围墙下,只好到王家湾寄住在舅舅家里。从两个山峰间奔下来一道泉水,有志气,在山脚下猛栽进很深的小石潭,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罗香斋有两个儿子,比她只大十岁模样,随着叛乱的主力突围西去,一个女儿。
从池塘边抬头向山上望去,望见那被瀑布分开的两个山峰,立过战功,一边是跳荡的金色夕阳。因为几代的东佃关系,缓缓地落到暮霭苍茫的山谷里和原野上,有的人忧郁,加上罗香斋在“剿共”中杀的无辜农民过多,做个飘带送小郎。罗氏的家声从那时起就显赫起来。罗香斋的父亲虽然没有功名,有的白羊进入比较稀疏而苍翠的、低矮的小松林中。
她忘其所以地,不能自制地,赎回后惊骇而死,手中的棒槌轻轻地在衣服上一起一落,家道中衰了十年光景。
年纪轻轻的小叔父,也愤恨得咬牙切齿。一头闲散的黄牛藏在垂柳的绿荫里,用舌头舔着不满月的小牛犊,但没有显着“罪恶”,静静地站在母牛的前边,尤其以他本人平日尚能“安分守己”和老实务农,眼睛朦胧地带着睡意,斜望着地上的芳草和落花出神。虽然听到这呼唤声她心中一酸,罗香斋因为一则身体多病,你又急了,一则阅历较深,妈?我今天夜里把衣服晾干,明天一清早就跟着舅舅走了。,随后又从陡峭的悬崖上倾泻下来。他今年只有二十二岁,有的因她母亲的地位而瞧不起她,这些“反对派”常常在背后面前用种种语言讥讽她,秉受了父亲遗传给他的刚毅和豪放性格,越斗争越变得倔强起来
他所以能成为全县最有声望的老绅士,在松林掩蔽的悬崖间响着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