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澈缓缓地抬起眼眸,笑了笑,笑地是如此的勉强,“倾寒,快坐到我身边,现在除了你,我一个人也不想见。”
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感觉,心疼他的难受,却又喜悦他难得的坦白。
轻轻地坐了下来,心,狂乱地跳着。
每一次,为什么每一次见到他,自己都会方寸大乱呢?
是自己爱的太深,还是早已中毒?
“纳兰家的孩子那么多,每一个看起来那么光鲜,却一个比一个可怜。只有我和七丫头比较幸福,因为娘亲把我们当正常的孩子抚育成人,此刻看到她这样痛苦,我反而希望她早点去了好。”
立即将手捂住纳兰澈的嘴,倾寒含着泪,摇着头,“大太太宅心仁厚,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见纳兰澈这个样子,心中已经猜测到大太太的情况不容乐观,沐倾寒说起这句话来,也软绵绵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摸了摸沐倾寒的脑袋,深深地叹了叹气,“张大夫是城中最好的郎中,他都说没有法子了,还等什么奇迹?”
大夫……
脑袋里立即出现了今日晚些时候遇到的慕容景舒,慕容家是世代名医,慕容家的药店甚至垄断了整个西南地区,慕容景舒更是在大不列颠学习了五年的临床医学,他或许……
再三斟酌后,沐倾寒握住纳兰澈的手,小心翼翼说道:“今个儿我去庙里上香,听了一件奇事,说一位病重的老太太被一位学西医的大夫给治好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
纳兰澈身子僵了僵,随即叹了口气,“我早就有提议,可是母亲她反感西医,也不知道谁跟她说西医要动刀子,她只相信那张大夫。”
“只是现在大太太病危,我们不能冒险,多一个机会,便是多一份希望才是。”沐倾寒幽幽的话语如同满园的腊梅,芳香四溢,暗香浮动。
立即起身,纳兰澈眼中光亮了起来,“你说的对,我不能任由母亲的性子来,这可是关乎人命,我这立即向父亲禀明!”
倾寒嘴角微微上扬,能够和他说会子话,能够为他分担一点点,真好。
纳兰澈刚走几步,又折回来,将坐在石墩上的纳兰澈抱入怀中,也不怕旁人撞见,激动说道:“倾寒,有你,真好!”
说罢,才闻着重重地木板声。
呆立在阁中的沐倾寒,脸微微红润起来。
慕容景舒的医术她一点都不怀疑,只是,他可否愿意前来? 果然,不出几日,纳兰家重金聘请学西洋的医生到府中诊治。
纳兰家的门槛,都快被那些蠢蠢欲试的医者们踏破了。
纳兰家的丫头妈子们都凑在一起津津乐道地谈论着,仿佛这是一个偌大的盛典一样,乐此不彼的。
沐倾寒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没有颜色,脸色比雪地都还要白,不由地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她果真是俚语里说的,小姐身子丫头命。
昨晚青梅趾高气扬地将她房里唯一的炭火拿去了,打着九姨太的旗号,横行霸道,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她不想生事,手脚冰凉了整整一个夜晚,怪只怪自己福薄。
汐月的小碎步远远地便听到了,还未到门口,沐倾寒已经为她倒好了茶水。
“慢点慢点,又没有什么人跟你抢,又出了什么事儿?”
汐月立即咕噜咕噜地将满满地一杯茶水灌下去,也不管茶水的温度,然后立即擦着嘴巴,长长呼吸一口气,故作神秘地说道:“倾寒姐,你知不知道,作个儿早上来了一位洋医生,长地可帅气了,连青梅那只狐狸精都说那男人好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经过他的手,大太太在晚些时候差点就去了。”
手中的茶杯荡了荡,里面的热水立即溢出来了,丝毫未感觉任何的感觉,沐倾寒侧着脸,道:“结果呢?”
“听说大太太房间里差点闹翻了,七小姐可了不得,立即抽出四少爷身上的配枪,要毙了那位医生,可不得了!好在四少一直阻止着,子时的时候,大太太的高烧才退下去,现在听说已经苏醒了,能够吃下半碗燕窝了,七小姐开心地都哭了,真是太神奇了!你不知道九姨太听说后,脸色有多难看!真是太神奇了。”
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特别是汐月那丫头直勾勾的眼神,沐倾寒轻声叹息一声,“你说吧。”
“四少亲自送那位医生走的时候,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瞧见!倾寒姐,是那日的那位少爷,据说叫慕容医生。”
真是他!!
本来劝说四少能够点头试一试洋医,沐倾寒心中还是没有底的,毕竟她对慕容景舒太了解了,他宁可无偿为穷苦人家治病,也不愿主动攀附权贵。现在看来,果真是他!而且也符合他的风格,他在英吉利的时候,总是先将病患治到崩溃,才有所好转,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喝了一口茶,沐倾寒身子还是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
不管怎样,总算是保住了大太太,总算可以让四少的忧愁少一些,再少一些。
只要,不要让慕容景舒知道她在纳兰府就好,有些人,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便不要再提起便好。
沐倾寒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中这样想着。
却让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她和慕容景舒竟然在三日后见面礼。
惊慌失措的沐倾寒对上慕容景舒疼惜的眼神后,她知道,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在纳兰府中。
或许他来给大太太治病,全是为了接近自己。
眼神,立即黯淡下来。
“倾寒,别发愣,这是我们纳兰家的大恩人,大娘的病全靠慕容医生,你快和汐月准备准备,我要亲自款待慕容医生,对我之前的冒犯,真心地道歉!”完全不知道情况的纳兰漓笑得很甜,她本来已经瘦了一圈了,但是大太太病好后,她也立即恢复了精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这位倾寒姑娘,好生面熟。”
慕容景舒直勾勾地盯着沐倾寒,冷不丁地说出这一句。
沐倾寒眼中全是慌张。
他是来揭穿自己的真实身份么?这是他的真正目的么? 纳兰漓眼神转了转,然后狐疑道:“慕容医生可认识我房里的丫鬟?”
沐倾寒僵在那里,瞳孔不断放大,不断放大。
犹记得,三年前,当她孤身一人回国,回到家乡,却不得不面对沐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以文官出身的沐长管被扣上了卖国通敌之罪,满门都受到牵连,沐倾寒甚至不敢告诉别人她姓沐,因为她是罪人之女。
机缘巧合来到纳兰家,一心只想着安心过日子,这一辈子都没有人再提醒着那段不堪的过去。
难道,慕容景舒是想毁掉一切么?
“慕容医生说笑了,倾寒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丫鬟,怎么能够认识如慕容医生这样的大人物。”带着几分冷漠,沐倾寒盯着慕容景舒,冷冷说道。
慕容景舒身子僵了僵,自己的青梅竹马,无话不说的倾寒妹妹,如今陌生的让他心寒。
无奈地摇着头,“仔细看罢,还是有几分不像的,是我认错了,对不住了。”说的那么的委婉,说的那么辛酸。
“呵呵,真的么?我们家倾寒长的这么美丽,世上竟然有和她长的几分相似了,真是奇了。”纳兰漓随口说着,拿着福橘开始剥起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感激地瞧了慕容景舒一眼,沐倾寒轻声说道:“七小姐,您又开我玩笑了,还在慕容医生面前。”
“哈哈,快去准备吧,今天我还好好感谢慕容医生,现在大娘都可以下床走动了,简直是华佗在世嘛!”
甜甜一笑,纳兰漓的酒窝荡开了。
直到夜幕寒风的时候,喝的七零八落的慕容景舒被纳兰家的小厮送到了门口。
一辆军用车到了纳兰家门口,纳兰漓张罗着:“倾寒,我等会儿还要去看大娘,你就送慕容医生到他府上,不然我会不放心的。”
沐倾寒身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上了军车。
车子开了不一会儿,沐倾寒瞥了一眼昏昏睡着的慕容景舒,冰冷地说道:“我可不曾知道,你还学会了演戏。”
太过明显,从小就相识的两个人,沐倾寒是如此的了解慕容景舒的酒量。
慕容景舒睁开眼睛,哪里有丝毫微醉的样子?
“倾寒妹妹,我不这样,和你一句话都说不上。”
冷笑一声,“慕容医生严重了,你现在是纳兰家的大恩人,只要你说一句话,有什么不可以的?更何况你今天不是和我说话了么?差点就说出我的身份,不是么?”
心中一阵绞痛,慕容景舒只觉得难受,只因为沐倾寒的态度和语气,可以活活将他闷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倾寒妹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继续在纳兰家为奴为婢!我要想办法救你出你,你是凤凰,怎么能够被关在牢房里呢?”慕容景舒一个激动,抓住沐倾寒的双手,说的那么的恳切和激动。
沐倾寒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双手,“凤凰?救我?请问慕容先生,你要救我到哪里去?我已经没有家了,在我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我在慕容家跪了三天三夜的时候,在看破一切炎凉以后,我已经没有家了,我也不是什么凤凰,我只是一个没有姓氏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