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眼神,他正闭上眼睛准备小憩片刻,飞机忽然遇上了气流,颠簸的厉害,他只听到旁边一声低呼,什么东西从腿上滚过去——猛的睁眼醒来,见旁边的女孩子急急忙忙的居然解了安全带要起身,他忙一把拦住她。
盼笙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摇头,有些歉意:“我当时真没注意身边坐着什么人。”
刘沛东低咳一声,“你那时的世界里,恐怕只有那个陶瓷娃娃。”他还要说什么,眉头忽然皱了一下,顾盼笙发现他的异样,这才想起来刚才没问完的话,“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胃疼啊?”
男人摇摇头,还没说话,盼笙已经挽着他往客厅走,细碎的埋怨:“你最近这是怎么了?要么去医院看看吧,照个胃镜,总得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放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盼笙把陶瓷娃娃放在一边,转身就走向厨房。刘沛东一只手按在胃部,眼睛循着她的背影,“你做什么?”
“烧点开水。”说起来也真是的,这人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在过日子,屋里连个饮水机都没有,只有冰箱里成排的瓶装水。胃不好的人最怕受凉了,喝冰水只会加重胃病。
“不用麻烦了。”刘沛东低低的说,“你帮我把胃药拿来吧……”
把水烧上,盼笙又出来去找胃药,见那个小小医药箱子里满满的全是胃药,她又忍不住皱眉:“胃病是三分治七分养,你把胃药当饭吃,可不好好吃饭,这也于事无补啊!”
刘沛东看她沉着脸唠叨的模样,心里又涌起一股温暖,“盼笙,飞机上那一次见面,只是偶遇,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以后还能见到面。
所里的同事们听阿杰说,未婚妻也考到这边来工作了,孙振兴和彭志远就说要见见你,让阿杰什么时候带你出来吃顿饭——那天,当我看到阿杰牵着你的手走过来时,真的是有一种世界好小的感觉……可惜,我一眼认出你,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时我才知道,当时在飞机上,我拦着你不让你起身,后来你抱着碎成两半的瓷娃娃掉眼泪我还给你递纸巾,你连声对我说谢谢,可居然对我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了……”原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的路人,却不想日后再次重逢——她居然就是下属的未婚妻。再次见到她,又看到她无忧无虑的笑,他暗暗感慨:原来真有人可以天天这么开心的过啊,他羡慕这样的人,羡慕被这样的人爱着的男人。
顾盼笙看了药瓶上的说明,倒出几粒药丸放在一边,听到他这话不好意思的皱眉,“我当时只想着娃娃摔碎了,好心疼……没注意别的。”
刘沛东低低的道:“应该是因为你全心全意爱着阿杰,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吧……”
顾盼笙没说话,刘沛东继续道:“那回吃饭,看出你跟阿杰感情很好,我很羡慕你们,年轻美好,青春飞扬,且彼此深爱,觉得生活就应该是你们这样子的……”
“你也不老啊……”盼笙懦懦的回了一句。怎么听他说话,总觉得历经沧桑呢?
“嗯,至少比你们大几岁。”而且历练也多几番。
厨房里的水开了,盼笙赶紧起身过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泡了一杯大麦茶过来,“呐,喝点热茶看看怎么样,不行的话,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刘沛东接过热茶,原本想趁热打铁把心里的话说清楚,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捧着热茶慢慢的啜饮,没说话了。
空间里安静下来,盼笙回想着男人刚刚说的话,也觉得这一切真是太巧合了,那是她第一回坐飞机,本来就有些紧张,又想到跟阿杰离别,心情确实不好。可是,抱着陶瓷娃娃端详时,想象着这两人就是阿杰跟自己,想到以后结婚他们可以去拍一套这样的婚纱照,喜庆别致,心情又渐渐好起来。碰到气流时,她以为飞机要出事了,那一刻的紧张恐惧是无法形容的,那个陶瓷娃娃丢了,对当时的她而言,就像是什么珍贵的宝贝离开了自己一样,又觉得像是阿杰离开了,让她心里猛的一失落,解开安全带就要挤出去,幸亏身边有人及时按住了她。
飞机在气流里颠簸了好几分钟,她就惦记着那个陶瓷娃娃滚到哪里去了,根本没注意到有人一直压制着她。现在才明白,原来那个人,就是刘沛东。
世界好小。
“阿东,谢谢你。”盼笙回想着这些,脸上挂着微笑看向他,“原来我们还不认识时,你就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刘沛东轻勾嘴角,“所以说,我们还是有缘分的,既然现在走到了这一步,那不如顺其自然发展下去,你说呢?”
没想到他把话题又牵扯到这里来,盼笙愣了一下低下头,“我考虑……考虑——”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怀着孩子需要保证睡眠时间,刘沛东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他知道忍忍就好了,况且胃药热茶都在手边,便对盼笙笑一下,“那你慢慢考虑吧,不急……已经很晚了,我没事,你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或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他清冷的语调越发显得寥落,盼笙想着把他一个人丢在客厅里有些不妥,但此时心里乱糟糟的,留下来也显得尴尬,顿了顿便起身,“那,那我去休息了……”走出两步想到什么,又回头,抱起茶几上放着的陶瓷娃娃,“不管怎么样,谢谢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闻言,男人眉眼越发温柔,“你喜欢就好。”
其实,如果想让她忘掉阿杰的话,不勾起她的任何回忆才是最好的。但他从未给女孩子送过生日礼物,压根儿不知道送什么好,思来想去,回想到两人“初识”的一幕,又见她所有的物品中没有这么一个瓷娃娃,想必是没有了,他便心血来潮的想再送她一个,于是利用休息时间,跟人打听了哪里小工艺品店比较多,一家店一家店的寻找过去。
回了房间,盼笙拖出床空下的一个纸箱子,这是那天盼姿无比好奇她为什么还要贴“封条”的箱子,划开胶带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些男性物品——都是阿杰的遗物。
箱子角落里有一个小纸盒,跟刘沛东送她礼物的盒子差不多大,盼笙取出来打开,里面映出一个大红色的陶瓷娃娃。细细看去,这两个娃娃中间有一条明显的裂缝,那个“心”一分为二——难道许久许久以前,上天就已经暗示了,她跟阿杰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吗?
陶瓷易碎,那么一摔,滚出老远,不止是破成两半,娃娃身上的一些装饰也断裂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扔掉,就用透明胶带七七八八的粘黏着。
盼笙盯着那两个还在笑的小东西,伤痕累累使得那笑容变得拙劣而悲伤,阿杰送她这个瓷娃娃时的音容笑貌还在脑海里记忆犹新,可物是人非,她跟阿杰永远分离了。想到今天刘沛东低吼着劝她从自己编织的梦里面清醒,她霎时又被一种悲伤的情绪笼罩。想要捧着那对瓷娃娃抱在怀里,尽管她小心翼翼的取出来,可破碎的瓷器还是又散开了……四下零落。
无力蹲坐在床边,看着两个一样的陶瓷娃娃,一个完好,一个破碎,顾盼笙的心情起伏不平。
那一晚,躺在床上,她满脑子回旋着刘沛东的话,想着那一次飞机上的意外惊险,想到他这些日子对自己的体贴关照,想到他说今天提起这些往事,眸中摇曳的迷惘和落寞,想到他心细的又送了这对陶瓷娃娃……渐渐的,顾盼笙心里像是突然多了一些东西,就如一滴墨汁滴进了清澈的潭水中,随着血液流动缓缓晕染开,逐渐弥漫全身。
刘沛东还在所里忙着,电话响起来,看一眼那个来电显示的号码,他漫不经心的接起:“什么事?”
“大哥,舒歌姐妹回来,你知道不?”刘镇东一贯嬉皮笑脸的,不过这一次却是开门见山,口气里还有些严肃和着急。
“我知道啊。”刘沛东还是淡淡的口气,“怎么了?”
“你知道?!”刘镇东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舒歌跟你联系过了?”
“不是,前天我在外面吃饭,正巧碰上她了。”
“哦,这么巧?!”刘镇东吃惊的问,而后又道,“哥,舒大小姐今天跟我联系了,说是一走几年没回来,这一次回来看看,老朋友们总是要聚一下的,说这两日请我们兄弟吃个饭,哥,去不去?”
舒歌这个女人一向强势,说了什么肯定是要做到的,刘沛东还是淡淡的,“能不去吗?怎么说我们现在是东道主,不但要去,而且还要做东,你约个时间吧,我尽量空出来,一起过去。对了,把大院那几个也叫上。”
刘镇东笑了笑,“哥,是不是舒大小姐跟你碰上时说了什么?不然你怎么这么好说话?”还以为他不会答应呢。
“你还有事没?没事的话挂了吧,我忙着——”
“哎哎!好好,我不打听了!不过,哥,舒大小姐跟我打听你的事情来着。”
“跟你打听我什么事?”刘沛东疑惑。
“当然是关于我大嫂的事情啊!”刘镇东提高了嗓音,仿佛来了兴趣一般,“哎,哥,我刚才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去吃这个老友相聚宴呢,毕竟你以前对舒家姐妹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现在怎么不躲着了么?”
“该来的总要来,躲得掉么?”
“我以为你要说,反正你现在结婚了,舒二小姐再怎么纠缠也没用了。”
这是什么话?舒畅还是先结婚的好不好!
“我说你还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