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初九,娇蓉十五岁的生日,是她及笄成人的大日子。
但这位寿星女却丝毫不以为然,她满心还沉浸在昨日去做大善人的欢喜里。
表哥一门心思要治那个林侍郎的罪,结果不论是京兆府还是刑部衙门,都忘了去缉拿那个大盗。
如今林侍郎已经被抄家查办,他家到底被偷了多少东西,京城里的传闻是玄乎其玄,还有人说他家的南珠都是鸽子蛋般大小。
总之娇蓉拿回来的那些反倒不会让人以为会是从林家出来的东西,她和翠羽两人乔装去当铺换成了碎银和铜钱。这几天的夜里,便赶往贫民窟那边,她好像散财童子一般,夜夜布施。
“娇蓉,怎么还不梳妆,一会儿皇后娘娘就会过来为你主持及笄大典了。”
不用这么大阵仗吧,及笄固然重要,但是派皇后过来,表哥您还真是疼爱表妹啊。
“娘,我这就去换衣裳。翠羽,过来帮下忙。”
她是听话的乖乖女,娘亲让做什么,自然听话赶快去做。
“小姐啊,您就忍耐这一天而已,晚上您就自由了。”
知道主子心里不痛快,一边为娇蓉梳头的翠羽,还一边的安慰着她。
娇蓉心里是不太痛快,她不喜应酬,讨厌对着人假笑。但是也如翠羽所说,忍忍就过去了。
但是及笄一过,她就是大人了,也就是她和方文麟要订婚了。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总是弄得她心烦意乱。娇蓉其实也不知道她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好像就不应该是方文麟这样的。
他人其实不坏,脑子也不是笨,就是有些迂腐。还有就是有时候还会犯花痴,整个人都傻傻的。
“小姐,您噘着嘴干嘛啊?又想起姑爷了啊?”
翠羽这几日没事就会打趣她,而且胆子还越来越大,反正她俩打小就在一起,表面上是主仆,实际却亲如姐妹。
“不是说不要让你这么叫吗?我都还没嫁给他呢。”
娇蓉羞得抬手就要打翠羽,可是头发还攥在人家手里呢,又动弹不得,气得她有些炸毛。
“别再斗嘴了,皇后可是马上就要到了。若是想方兄了,到前面就能看到了,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啊。”
在外间屋听了一耳朵的烨磊,也插嘴调侃着妹妹,娇蓉的脸臊得好似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好容易梳理妥当,娇蓉仪态万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恰巧这时有人来传,皇后的凤驾到了。
这是娇蓉第一次见到这位尊贵的表嫂,因为娘亲身子弱,若不是实在推脱不掉的宫廷宴会,娘亲是决计不会去宫里。那种地方,娇蓉更是不想涉足。
菊韵曾亲自教导过娇蓉礼仪,娇蓉很是恭敬的对着皇后娘娘行礼。皇后也很是客气的叫身旁的嬷嬷扶娇蓉起来。
但是娇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表嫂看她的眼神,就是有些古怪。虽然是在笑着,可是眼底是冷的。
嘴里是夸奖着她,可也不过是些敷衍的过场话罢了。许是多心了,她与表嫂素未谋面,又不曾得罪过她,恐怕皇家的人就是这样的吧。
及笄典礼开始,念了一堆让娇蓉昏昏欲睡的话,之后就由方才扶着她的那个嬷嬷,把她的头发梳了两下,然后皇后娘娘再帮她绾起,簪上一只玉簪。这下绾起了头发,也就是象征着她长大成人,是一位大姑娘了。
皇后表嫂又对着她嘱咐了两句,不过是要让她不要辜负了父母的期望,皇上的喜爱,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
这些话这几日韵姨也对娇蓉说了不少,尤其叮嘱她,及笄大典的时候千万不要有差错。所以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娇蓉恭恭敬敬的跪谢这位表嫂,感谢她对自己的教导。
总算是完成了仪式,把皇后娘娘恭送到门口,这下可以松一口气了吧。可是翠羽偷偷的扯了她的衣袖,说是让她回去,还有贵客在等着她呢。
“贵客?”
什么人能比她这位表嫂还尊贵?那就是她表哥了,可是表哥怎么会过来。
翠羽还卖上了关子,也不回答她这个疑问,只是把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然后带她会自己的那个院子。
娇蓉有些郁闷,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她问话她竟然也不回了。是不是她太没小姐的架子了,要不要拿出些小姐的威严来?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她就看见有个男人立在她小院的客厅了。虽然她这人不太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但是好歹她也是刚刚成年了的闺阁女子,这翠羽也太没规矩了,怎么就把个男人带这里来了,这不是逼着她要摆出小姐的架势嘛。
“丫头,你来了?”
娇蓉正横眉立目的瞪着翠羽,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的娘啊,竟然是表哥。
他的皇后刚刚离开,他又过来,这夫妻俩唱的是哪一出呢?
“皇……表哥,您过来了?”
有些紧张的娇蓉,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龙天佑了。
“怎么成人了,还不如小的时候了,这嘴皮子也不利索了?”
“这不是没想到您会过来嘛,您每日里政务繁忙,还惦记着娇蓉,实在是受宠若惊,惊到了。”
“嗯,这话倒像是你说的了。”
这时翠羽已经奉上两杯茶来,皇上身旁的一个老太监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一同走了出去,然后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娇蓉突然感觉浑身不自在,莫非是因为自己成了大人的缘故?小的时候只要表哥有机会过来看她,她就黏在表哥的身上,别说同处一室了。有一次两人玩得太累,干脆睡在了一张床上,当然那时她才四岁。
“表,表哥,今日怎么得闲了?其实及笄就是走个过场罢了,不用您这么费心的。”
“那朕的皇后就是来走过场的?”
“不,娇蓉不是那个意思了。是让您这么操心,娇蓉心里有些不安。”
“丫头啊,你我何时说话要这样虚情假意了?”
娇蓉一心虚,红了脸。她也不想这样啊,可是表哥如今的身份,怎能和昔日相比。
“今日里没有什么皇上,只有一个为自己妹妹过生日的哥哥。丫头你还要和我这么见外吗?”
“当然不会了,表哥对不住啊。我,您,唉,我回来后,一看到您是九五至尊了,那么威严,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您相处了。”
娇蓉的话,让龙天佑有些怅然若失,他盼了十年,终于把这丫头盼回来了,可是盼回来的却是和他如此生疏的她。
“你真要这样和表哥一直生疏下去吗?”
“不会,不会。娇蓉这不是才回家嘛,时间长了就会好的。”
“嗯,等你习惯了,也就要嫁人了。”
这句话可是戳中了娇蓉的痛处,这是她的一块大心病啊。方文麟不是不好,与他接触了两回,觉得他也有可取之处,自己也不像当日里对他那么反感。但若是嫁了人,她怎么还能半夜自由的出入呢。
看见丫头一张惆怅的小脸,闷闷的坐在椅子里,龙天佑不知为何心情大好起来。
“怎么不满意朕的爱卿吗?文麟可是京城女子争相要嫁的对象呢,可是十分的抢手。若不是方尚书说当年曾与姨丈定下过婚约,文麟可能早早的就娶妻了。”
娇蓉的鼻子里哼哼了两声,这话她听的太多了,既然他那么受欢迎,那就让别的女人快些把他带走吧,她不稀罕,好不好?
“丫头真的不满意这桩婚事?还是丫头另有意中人?”
这后一句让龙天佑的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他今日来的目的就在于此啊。
“你们总是说他这么好,那么好,好像我高攀了似的。”
娇蓉撇撇嘴,得到这么个答案的龙天佑,有些憋闷。伸出两只手指,在娇蓉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表哥,你这是为你的爱卿鸣不平吗?”
“表哥是看你有些郁郁,所以才好心问你,若是你真心不喜欢这桩婚事,表哥倒是可以帮你。”
“真的?你可以说服我爹?让我不嫁给方文麟?”
娇蓉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捉住龙天佑的衣袖。就像小时候那般,瞪着一双无比崇拜的大眼睛,看着她无所不能的表哥。
“你当真不喜欢文麟。”
“我当真不想嫁人。”
“你这话是何意?”
娇蓉无奈,只能又拿之前那个借口来搪塞,说是一年的时间还是太短,若是再多几年就好了。
“原来如此,朕就说你也不可能会看不上方爱卿的。”
“哼,表哥我也就是和你说实话了。我其实是真的不喜欢那个书呆子了,小的时候他就喜欢管我,总对我指手画脚,若是真的嫁给了他,还不是要被他管一辈子?只是这个又不能作为我不嫁他的理由。”
娇蓉说罢,又颓然的坐回椅子里。唉,表哥能做的,或许只是延迟她出嫁,到头来她还是要嫁的。
龙天佑简直是大喜啊,这下换做他一把捉住了娇蓉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若是你不愿,谁人也不会逼你出嫁的。”
这话本应是让娇蓉开心不已的,可是表哥的眼神也太奇怪了,怎么好像要吃了她一般。她没来由的身子缩了缩,十年后的表哥与记忆中的再也不能重合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