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陵基非等闲人物,在川军里也是一员悍将,人送外号“王灵官”。王陵基的川军第三师曾经与红三军团作战并占了点便宜。自以为战胜过红军,从此不可一世。此刻王陵基脚蹬乌黑油亮的马靴,身披草绿色的呢子大衣,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戴白手套,腕上悬着条黑皮马鞭,领章上的中将军衔格外醒目。听说刘存厚的廖雨辰部与红军作战,他嘴角露出轻蔑的一笑。王陵基瞧不起刘存厚,他与刘存厚都是川军元老,但他认为刘存厚思想陈旧,做法老派,部队的战斗力和装备更差,现在遇到红军,该让他尝尝苦头。
大梁山是开江与达县之间的一座大山,方圆百里,山势险峻,只有一条道路可走,现在廖雨辰正在与红军交战,让他们先打吧。王陵基下令,派出先头部队搜索前进,大部队等待后续部队到达后准备支援廖雨辰部。
杨柳关位于四川开县三汇口乡境内,是开县、开江、宣汉三县的交通要道,也是陕南入川东到万县的必经之路,地势极为险要。逃窜至此的廖雨辰部一路上不断受到川东游击军的截击已经成惊弓之鸟,但廖部毕竟有八团之众,一路跑散了一部分,但仍然有接近六个团的兵力逃窜至大梁山,并依次控制了石碓关、界牌、赫天池、唐家湾、砂锅厂、杉木尖、凉风垭等重要隘口,这些隘口背后的咽喉要道杨柳关也被廖部控制。敌人已经占了地利之便。许世友和王宏坤的两个团外加川东游击军要在此包抄消灭廖部也极为困难。
27日傍晚,七十三团和二十八团急行军赶到大梁山脚下南坝场附近的下八庙镇,王维舟带领川东游击军早已在此迎候。听了川东游击军介绍地形情况后,许世友与王宏坤认为,大梁山绵延百里,山势陡峻,道路难行。敌人居高临下已经占领有利地形,如果仰攻部队伤亡必大。川东游击军常年在此打游击,地形熟,不如由他们带路,部队乘夜摸上山,逼近敌人,发挥我军近战夜战的优势,打敌人个措手不及。当夜,部队不顾疲劳,在川东游击军带领下,翻山越岭,通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东线悄悄逼近大梁山的石碓关、界牌,西线逼近赫天池、唐家湾、砂锅厂、杉木尖、凉风垭等地。
28日天刚拂晓,已经逼近到敌人鼻子底下的红军突然发起攻击,敌军累了一天,一个个正在酣睡,做梦也没想到红军大部队突然出现在眼前,敌军斗志全无,稍作抵抗,胡乱放了一通枪后,漫山遍野地撒丫子跑。当天,红军和川东游击军在东线先后攻占了石碓关、界牌,西线攻占了赫天池、唐家湾、砂锅厂、杉木尖、凉风垭等敌军阵地。廖雨辰部退至高桥关、杨柳关主峰以及开江之永兴场一带继续顽抗。许世友、王宏坤挥师追击,29日一整天,敌、我双方在连绵起伏的山梁上鏖战。阵地、机枪、大炮在此都已失去意义,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捉对厮杀,大梁山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到处是闪动的人影和刀枪劈杀,不断有人中弹倒下,更多的是被大刀劈倒或是刺刀捅死,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尸体或是伤员,鲜血染红了大梁山。战至30日上午,敌军再也支持不住,残部全部退到杨柳关。杀红了眼的许世友手提已经卷了刃的大刀,和王宏坤一起率领红军向杨柳关发起猛烈冲击,敌我双方在关口附近的山坪上再次展开了肉搏,面积不大的山坪上到处血肉横飞,敌军和红军都伤亡惨重。
这一仗非常惊险,红四方面军老战士、王近山将军传记中记载了这段战事:
战役开始之初,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派许世友和王宏坤各带一个团由西绕道,从南向北进攻川军的侧翼,切断他们退回开县之路。他估计川军在退路被切断后必然向北面大山撤退,并集中兵力向西迂回,反过来攻击红军后路。因此,他特地派红四军政委周纯全率主力团——十师二十八团去坚守西面山。战前,他亲自交代周纯全说:“一定要坚守阵地,切不可出击!如果敌人反扑,夺了阵地,全军就危险了。切记切记!”
战斗开始后,许世友和王宏坤率领攻击部队很快突破川军防线,一举攻占了三合场,随后插入敌纵深二十余里,并猛烈扩张战果。川军顶不住,忽向北退,并伺机向西迂回。这时,指挥坚守西面山头阵地的周纯全看到敌兵已溃不成军,并向北撤退,忘记了坚守阵地、保后路的根本任务,立即下令:“向北出击!”
二十八团一、二营立即从至关重要的阵地上“呼啦啦”冲了出去。结果,徐向前的担心变成了事实。
川军正由北向西迂回,见红军出击,乘机发起猛攻,红二十八团一、二营出击部队失去山头阵地依托,寡不敌众,顶不住,只得往后撤。结果,几个山头阵地都丢失掉了。幸好副团长王近山率三营控制住另一座山头,暂时阻击住了川军。在周纯全下令出击时,王近山却很冷静,不仅没有带着三营随团主力出击,相反,还严令三营紧控山头,加固工事。此刻他严阵以待,终于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可是,川兵夺占了二十八团一、二营主阵地后,三营阵地失去依托,与遍地而来的重兵激战,形势陡然严峻起来。而红军主力由于后路受到威胁,战场形势也急剧变主动为被动,被迫后撤。徐向前气得火冒三丈,叫旗兵举起红旗准备往西面山冲,王宏坤急忙阻止说:“总指挥,去不得,敌人从那里一插过来,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王宏坤话还没有说完,徐向前带着手枪队就被敌兵冲远了……此时川军为了切断红军退路,集中三四个团的兵力将三营控制的山头团团围住,不断发起猛攻。但三营在王近山的指挥下,孤军奋战,坚决阻击,同敌反复拼杀,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猛攻,这样徐向前和其他主力才渐渐脱离了危险。
这次贸然出击确实很危险,如果三营控制的山头也被敌占领,红四方面军后路就会被完全切断,将处于数倍于己的川军的强大攻击之下,后果很难设想。但因王近山率三营守住了阵地,最终没有酿成大祸。
战至30日下午,廖雨辰部最终不支,从杨柳关上退下,经三汇口沿谭家山向永兴场逃窜,被王陵基的第五路部队接应。
这一战,没能实现全歼廖雨辰部的目的,但提前拉开了反“六路围攻”的序幕。
川东游击军在反“六路围攻”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川东游击军是中共四川省委领导的革命武装力量,领导者王维舟曾是同盟会会员,参加过四川保路运动。辛亥革命中,王维舟亲自组建并带领部队光复宣汉和达县,其后升至靖国军团长。1920年,王维舟在四川万源放弃团长职,赴上海参加革命活动。1923年,王维舟回家乡清溪场建立共产主义小组,开始培养革命人才。在白色恐怖最猖獗的日子里,王维舟坚持革命信念从不动摇,其间,三次失败,四次再起,九死一生,堪称奇迹。吴玉章在《庆祝王维舟同志五十六寿辰》中说:王维舟同志在高度白色恐怖之险恶环境中,在敌我力量对比优劣悬殊情况下,百折不挠,坚持奋斗,其中可歌可泣,类似奇迹之事,难以尽述,卒能使革命力量发展壮大,使川东十余县反革命之军阀、地主、豪绅为之震恐,寝席难安。
1931年5月,中共四川省委决定,将分散活动于达县、开江、宣汉山区的游击队集中整编为川东游击军,下辖三个支队,共有一万余人,王维舟任军委书记和总指挥。红四方面军入川前,川东游击军就一直在川东达县、宣汉、开江的梁山、南岳一带坚持对敌斗争。红四方面军入川后,川东游击军立即在宣汉、达县、万源边境四处袭击敌人,牵制刘存厚的兵力,减轻红四方面军东部的威胁。在宣达战役中,川东游击军积极主动配合红四方面军,牵制、协助、配合红四方面军前后夹击刘存厚部,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同时,广泛发动群众迎接红四方面军,动员群众参军、参战,献出枪支弹药等武器。
鉴于川东游击军的战斗精神和所起的重要作用,西北军委决定,将川东游击军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十三军,属红四方面军序列。军长王维舟,政治委员杨克明,副军长罗南辉。下辖三个师:九十七师师长王波,九十八师师长冉南轩,九十九师师长蒋群麟,全军共一万余人。11月2日,川东游击军改编仪式在宣汉县城广场正式举行,陈昌浩、傅钟等总部领导参加仪式,傅钟代表总部宣读命令,陈昌浩亲自给王维舟授旗。徐向前在《忆创建川陕革命根据地》中说:
宣达战役期间,我们同王维舟同志领导的川东游击军会合,群众革命热情高涨,纷纷前来参加红军。一扩兵就是一两千,两三千……川东游击军编为红三十三军……红三十三军是一支很好的部队,有丰富的游击战争经验,与当地的人民群众有血肉联系,在川东一带有很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