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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风声雨声(29)

余华《兄弟》中的一些情感元素,在《在细雨中呼喊》里就露出端倪来了。然而,《在细雨中呼喊》写得那么好,是一部真正的杰作,而《兄弟》却是让人失望的。这其中的蜕变,主要原因并非余华写作才华的丧失,而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呵护他的寂寞了。不懂得呵护寂寞,自然而然的,就会对人说话很多,对神说话很少,就会对这个世界疏于设问,生活在虚幻的泡沫里。写作跟其他行业的区别在于,其他行业可以积累专业知识,写作不行,写作积累起来的是对现象世界的疑问,没有疑问,或者疑问不够深广,就察觉不到生命细节的卑琐、脆弱,尊严和伟大。

余华已经不再寂寞了。他在《兄弟》中写:(五个女人的屁股)“整整齐齐地排成一行,就像是挂在肉铺里的五块猪肉”;他写:“哭哭啼啼的就是那个李光头眼中不值一提的小屁股,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双手捂着脸,哭得全身发抖,好像她刚才不是被李光头偷看,而是被李光头强暴了。”这都不是简简单单的类比,我们从这类比中看到了作者的内质。它是不体面的,也是不真实的。我们无法想象五个女人的屁股像五块猪肉的形象,更无法想象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知道自己被强暴了的感受,她被偷看了,作为女孩的尊严被侵犯了,她有哭的理由,仅此而已。作家应该去抚慰她心灵的疼痛,而不是想当然地、十分粗暴地怀着看客的心态,认为她是觉得自己被强暴了。

如果余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写作者,我根本不会写下这段文字,偏偏他写出过《在细雨中呼喊》《活着》《许三观卖血记》,这都是把单纯变成力量、堪称当下中国文学的上乘之作。

一个作家,往上走是难的,往下走则很容易。作家要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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