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郁秋定睛望去,不禁大愕:竟然是她,难怪这声音如此熟悉。原来这佟若枫修眉凤目,英气逼人,正是那天夜里他在竞天崖上见过的那名女子。
她纵身上前,挥舞那柄黑刀,刀势疾徐有致,忽而刀锋斜削,如狂风扫叶;忽而刀尖直刺,如暴雨摧花;忽而刀刃横摆,似手挥五弦,目送飞鸿。令人惊奇的是,一阵悠扬的乐曲竟然铮铮叮叮地从刀面上传了出来,委婉悲壮,直透人心,如同死者正向世人述说自己的冤屈。
佟若枫挥刀如弄弦,移步并起舞,衣袂翻滚,身姿变幻,霞光照射,仿佛不是尘世之人。一众曲刀派弟子瞧得呆了,上官旭和严崎也张口结舌。
佟若枫一曲舞毕,刀法也缓了下来,眼见便要收势,突然朝斜上方连劈三刀,登时曲调一变,刀上发出一阵如同鬼啸的怪音。
梁郁秋顿时惊恍,原来悬崖上的鬼啸声竟是这柄黑刀所发。
便在这时,众曲刀派弟子中也突然传出一阵铁器撞击声,诸人目光顿时落在了一名弟子身上:他挂在腰上的长刀开始鬼使神差地颤动起来,刀刃与刀鞘不住相撞。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脸色吓得煞白,起初只是长刀在抖动,后来整个身子也剧颤起来。
佟若枫向那青年走去,瞧清他的相貌,脸色大变:“盛彬,是你!”青年脸色惨白,求救似地看着上官旭。上官旭吼道:“盛彬,将你的曲刀拔出来。”
盛彬一咬牙,将刀从鞘中拔出。梁郁秋看得清楚,盛彬的长刀竟然如中咒般不住颤动。上官旭气得胡子抖动:“盛彬,真的是你!”
盛彬求饶道:“师父救我!”迈步向上官旭奔去。佟若枫一个闪身,已挡在他面前,厉声问道:“盛彬,我万万想不到,竟然是你,你太让我失望了。”盛彬嗫嚅道:“掌门……若枫姐,那天……那天我……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佟若枫喝叱一声,寒光陡闪,手中黑刀高高举起,直劈盛彬胸口。盛彬求生念起,擎刀格挡。“哐啷”一声,刀刃相接,电光闪烁。只这一刀,盛彬顿时双膝触地,虎口渗出血来。
佟若枫一刀占得气势,后续刀法绵绵而至,不给盛彬留下丝毫反攻间隙。盛彬竭力抵挡,可长刀仍受黑刀牵制,左摇右摆,章法全无。
严崎和上官旭都避开不瞧。秦玉清脸色苍白,身子微微摇晃。
无论盛彬如何腾闪挪移,始终脱不出佟若枫的刀光笼罩。“若枫姐,饶了我这一次……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盛彬凄声喊着。佟若枫双眸泪光闪动,咬牙道:“大错铸成,非死无以相抵,别怪我狠心,你,你这就去吧。”猛听得盛彬惨呼,手中长刀脱手。佟若枫收起黑刀,退后两步。盛彬站起后又摔倒,胸口一道血泉喷涌而出,双目圆瞪,已然毙命。
霎时全场鸦雀无声。上官旭和严崎不再言语,看着佟若枫的目光中已带些许敬畏。秦玉清与两名弟子抬起盛彬尸身,默默退出林去。
佟若枫哀伤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曲刀派诸弟子当以此为戒。”
众弟子齐齐跪倒:“谨遵掌门训诫,弟子必严守戒条,决不重蹈覆辙。”
佟若枫蛾眉敛黛,英姿勃勃,手中黑刀已染上一抹鲜血,衬着她的绣花绸裙,平添一份巾帼豪气。梁郁秋望着她,久久移不开目光。
长夜漫漫,梁郁秋仰躺在榻上,忆起佟若枫斩杀盛彬的情形,仍觉得不可思议。那黑刀再诡异,也终究是死物,缘何能发出鬼啸,还指认出杀人凶手?
一连串疑问在脑中来回滚动,实在难以入眠,他披了衣裳,离开茅屋,攀上了紫霄峰,才走到竞天崖,突听一个清亮的声音道:“梁师傅,咱们又见面了。”扭过头,佟若枫站在身后,她一身轻装,没再携带那柄黑刀。梁郁秋道:“佟掌门,你瞒得我好苦。”佟若枫镇定道:“都料匠,你藏得也倒好。”
梁郁秋道:“原来你早瞧见我了。”佟若枫点头道:“瞧见便瞧见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也从没想过遮瞒此事。方才我亲自去了一趟六扇门,将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明日衙门外便会张贴告示,昭告凶手。曲刀派虽丢了这回丑,却也是对门下弟子的莫大规戒,利弊孰多,日久便知。”梁郁秋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只是面上还是沉静如水。
佟若枫道:“我刚杀了人,你不害怕吗?”梁郁秋道:“那人该死,你为冤死者讨还公道,我为何惧你。”
佟若枫却悲伤道:“盛彬是我爹从齐云山下捡来的,爹常说他身世可怜,要我好好照顾。我从来把他当做弟弟看待,可谁知道,他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我亲手杀了他,心里却比任何人都难受。”梁郁秋忙道:“凡通晓大义之人,都不会怪你。”
佟若枫瞧着梁郁秋,微笑道:“你这个小小都料匠,可真有些意思。”梁郁秋微微笑了笑。佟若枫道:“咱俩也算有缘,如不介意,称呼我若枫吧,我则叫你一声梁大哥。”梁郁秋道:“这……这……”心中甚觉别扭,意欲拒绝,却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默然一阵,佟若枫忽然幽幽道:“梁大哥,你知道吗,建这栖云阁是我爹的遗愿。”
梁郁秋目露不解。佟若枫道:“我爹是曲刀派前任掌门,他从前常说,我娘像是天上的仙女,娘笑着回答,那她应该住在仙居,飘在云端。爹便说要替娘在云上建一所屋子。”
梁郁秋恍然道:“原来如此,你爹当真有心。”佟若枫摇摇头:“可惜那时我爹只是玩笑话,他若早知道娘亲会出事,定早就建起栖云阁了。”梁郁秋好奇道:“你娘出了什么事?”
“我十三岁生日那天,娘下山去给我买布做新衣裳。回来时途经一片荒野,恰好遇见魁帮六魁中的阴魁。魁帮六人分别以‘风林火山阴霆’为名,都是穷凶极暴之徒。当时阴魁正欲欺侮一名采药的农家女子,我娘挺身而出,自己却不慎中了那恶贼毒掌,好在爹爹及时赶到,以凤鸣刀斩杀阴魁,但娘亲的伤势实在太重,那天晚上,她指着那块染血的花布对我说,娘亲不能替你做衣裳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佟若枫说着说着,头埋在膝间,泪水潸然。梁郁秋瞧着她,心中也起了悲凉之意。过了好一会,佟若枫抹了抹眼泪:“我将花布剪成了一块手帕,染血处绣成了一朵傲梅,我要时刻提醒自己,要成为我娘那样的人。”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帕,帕上一朵寒梅殷红夺目。她温情注视着梅花,仿佛母亲便在眼前。
梁郁秋叹道:“你娘去世,你爹一定伤心极了。”佟若枫点点头:“娘去世后,爹便没笑过。两年前他染上重症,原本能再拖几年,可他拒绝医治。我问为什么,他说自己曾经做过一件对不起我娘的事,可惜我娘至死都不知情。他要赶着去九泉下求她原谅。可究竟是什么事,爹爹却始终不肯吐露。临终时,爹爹嘱我建成栖云阁,将他和娘的骨灰埋在这。我却没想到,他竟把凤鸣刀和掌门之位也传给了我,其实啊,我一点也不想做这个掌门。师伯师叔从来对我不服气,如今我又杀了师伯的弟子,恐怕他们愈加不待见我了。”
梁郁秋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在我瞧来,你这个掌门人,可比许多掌门人更称职。”佟若枫道:“真的?”梁郁秋点点头,忽又念及一事,脱口问道:“凤鸣刀,可是你手中那柄黑刀?”
佟若枫点头。梁郁秋道:“若枫,我有一事不明,正要向你请教。”
佟若枫道:“客气什么,有话便说。”梁郁秋道:“你那柄凤鸣刀究竟有什么玄妙,为何能发出啸声,还引得盛彬的长刀颤动不止?”
佟若枫正色道:“这可是本派秘诀,岂能轻易告诉外人。”
梁郁秋歉疚道:“是我多嘴,权当没问过。”
佟若枫推他一把,笑道:“玩笑话也当真,其实这算不得什么秘密,你若想知其中玄机,明日此时还在竞天崖等我。”梁郁秋释怀一笑:“不见不散。”
次日一早,天空飘起了细雪,雪片不大,却铺天盖地,仅一个时辰,地上便薄薄地洒了一层。为制作屋架,梁郁秋与工匠们齐赴紫霄峰东麓伐香楠木,香楠木生长不易,不可错伐。他选好了两株,可剩下一株着实难寻,一路过去,不知不觉走到了佟若枫惩治盛彬的那片树林。
梁郁秋正悉心寻找合适的香楠木,不经意一瞥,突然发现几缕青烟从东南方飘了出来。四下无人,何来烟雾?他好奇心起,循青烟望过去,远远见雪地中插着三炷香,地上纵横斑驳,似乎写着什么。
梁郁秋眉头皱起,走到三炷香前,只见地上写着“血债血偿”四字。他脸色大变,见那字迹清晰,三炷香也只燃了小半截,显然写字的人尚未走远,环顾四周,果然在左首雪地上发现了一串脚印。
梁郁秋深吸了口气,循着脚印追过去。过不多时,果然发现前方一个黑影,行动迅疾,即将消失在山坳,他不假思索,握住手中线尺木柄,使劲全力甩了出去。这线尺乃是韧性极好的牛皮所制,可任意折叠却不变形,卷在木轴上仅有拳头大小,一经抛甩,顿时拉伸成十多丈长,精铁制尺头如长蛇捣穴,直袭黑衣人后背。
那黑衣人倏然一惊,转身举右臂一挡,梁郁秋正要诱得他如此,手腕扭转,线尺顿变为螺旋状,牢牢缠住对方右臂。黑衣人猛地一拽,牛皮线尺绷而不断,反而越拽越紧。梁郁秋转动木轴,缩短弦尺,向黑衣人疾步靠近,眼见距他只三四丈远,再近两三步,便能看清相貌。
“哧!”黑衣人竟一把扯断衣袖,线尺顿时松弛,梁郁秋始料不及,急退数步才站稳,再仰头望去,黑衣人早无影无踪,连那截断袖也一并捡走了。
梁郁秋叹了口气,正要收回线尺,突见雪地中埋着一件碧莹莹的物事,他走到前处将那物事拾起,才发现是只玉指环,环壁上镌有“月虹”两个字,显是黑衣人方才挣脱线尺时从手上扯下的。
“月虹?”梁郁秋瞧着这两个字,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工匠们将三根香楠木抬回竞天崖,花费一下午刨制了三根主梁,只见那轮红日沉沉地傍着山头下去了。工匠们相伴下山,梁郁秋取了两个烙饼,又匆忙赶回崖上,直到漆黑的幕子将紫霄峰罩得严严实实。
“梁郁秋,你在吗?”远处传来了佟若枫的声音。梁郁秋起身迎过去,只见一袭黑衣的佟若枫从黑暗中踏步而出,身后负着那凤鸣刀。
佟若枫从怀里掏出两只蜡烛,点燃了插在一旁的木架上,她随即发现了梁郁秋搁在木架上的半个凉透了的烙饼。
“这烙饼硬得和石头一样吧?”佟若枫伸指头敲了敲烙饼,发出“咚咚”的响声。梁郁秋无奈地点点头。佟若枫道:“秦妈身子不适,临时请了位大厨,你只能先将就几天了。”
梁郁秋笑道:“这曲刀派可不能没了秦管家。”佟若枫道:“是啊,多亏她。她是爹爹的老朋友,听说他去世前来悼念,见我孤苦伶仃,觉得可怜,正好她也没有别的亲人,便留下来做了曲刀派管家。她照顾我无微不至,我心中也把她当做娘亲一般。唉,娘亲……娘亲……”
梁郁秋凝视着她的侧脸,烛光之下,佟若枫的左脸颊莹莹发亮,明显有几道泪痕,他不禁问:“你怎么了?”
佟若枫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今日是我娘忌日,才去坟上祭拜过。”
梁郁秋道:“原来如此,是我多心了。”佟若枫笑道:“你以为怎么了?”
梁郁秋道:“这几日你千万要小心。”佟若枫不解:“为何这么说?”
梁郁秋便将日间在林中见到的那三炷香和雪字对佟若枫说了。
佟若枫脸上微微变色:“竟有这种事。”梁郁秋拿出了那只镌有“月虹”两字的指环:“这是被我发现行迹后,那黑衣人慌忙逃走中落下来的。”佟若枫仔细凝视一阵,摇了摇头:“曲刀派中,我不记得有谁戴过这指环。”突然秀眉紧蹙,“莫非……莫非是他们?”
梁郁秋不解:“他们是谁?”佟若枫道:“魁帮。”
梁郁秋登时一愣。佟若枫道:“你忘了么,今天是我娘的忌日,也是那个恶贼的忌日。”梁郁秋恍然道:“阴魁?”佟若枫点点头:“阴魁死在我爹凤鸣刀下,其余五魁岂会善罢甘休?这些年他们不知多少次明攻暗袭,杀上齐云山来要替阴魁报仇,却都被我爹以燕歌刀法击败。如今又到了阴魁忌日,只怕他们又会卷土重来。”
梁郁秋吃惊道:“这么说,魁帮的人已经到了齐云山上?”佟若枫点点头。梁郁秋道:“你可有什么对策?”佟若枫镇定如恒:“来了又如何,我的燕歌刀法已尽得我爹爹真传,从前我爹爹心慈手软,每次都饶过他们性命。这次他们自投罗网,我佟若枫可不会客气,一刀一个,便让他们五魁变五鬼,去地府与阴魁相见。”
梁郁秋面露忧色:“可是……”
“好啦,你这个什么武功都不懂的书呆子,又能帮得了我什么。放心吧,明日我便命弟子们加强警戒,若有发现可疑之徒,定将他揪出来。”佟若枫哈哈一笑,“书呆子,你忘了,今夜我们为何约定在此?”
她将凤鸣刀自背后拿到胸前,握住刀柄一旋,刀锋割裂裹布,布条纷纷散落,刀身上顿时发出一阵脆耳之声,余音在山崖间传荡不止。
梁郁秋震惊道:“鬼啸刀!”佟若枫纠正道:“错啦,这叫凤鸣刀,声音如凤凰鸣叫般悦耳,才得了这个名字,怎么会是鬼啸那么难听。”梁郁秋挠挠头:“抱歉,可是这凤鸣刀为何会发出凤鸣之声呢?”
佟若枫笑道:“你再仔细看看。”将凤鸣刀递给梁郁秋。梁郁秋手捧黑刀,借着烛光打量,顿时瞠目,原来这凤鸣刀的刀柄与刀身相接处镌成一个独角兽头,兽头血口大张,吐出二十多根长短不一的乌弦,乌弦细如发丝,密布在刀尖至刀柄之间,仿佛一把又扁又长的铁琴。
梁郁秋叹道:“原来如此,刀上拉弦,挥刀时随劲力颤动,才鸣乐铮铮。”
佟若枫笑道:“我曲刀派之所以以‘曲刀’为名,原因便在于此。曲刀派弟子的刀都是特制的,刀上穿弦,舞动长刀时刀弦发颤,宛如奏乐,正契合了‘曲刀’的雅号。师父授业,以曲谱代刀谱,弟子挥刀时曲调有误,便知招式出了岔子。”
梁郁秋稍加思索,随即恍然道:“原来如此,寻常刀法之习练,不外乎牢记秘笈口诀,观摩刀谱图案,而后摹仿姿态,循序渐进。但曲刀派独树一帜,将刀与琴瑟结合,刀谱转化为曲调,如此一来,招式不同,贯注内力不同,承受劲道不同,刀弦之音也随之不同。弟子依音辨位,不仅自身的刀法施展无误,更可洞悉对手的武功招式,真可谓一举多得。”
“这道理一般人可不容易懂,想不到你这个都料匠竟然一点就通。”佟若枫好不惊讶,“不错,不明底蕴之人见本门弟子在刀上拉弦,还笑我们附庸风雅,可他们哪里领会得,常人都说‘人刀合一’是刀法最高境界,但仅仅以手握刀、以目视刀,如何说得上融会贯通,咱们曲刀派以耳闻刀,人随刀走,刀为主,人为辅,出招不需思量,这才应变迅疾。”
梁郁秋点头道:“正是,凡是与你们曲刀派交手之人,其招数武功都会被转为为弦音,这道理便与‘盗铃’相当。盗铃之难,不在于盗,而在于铃,盗铃时铃响示警,以致盗行败露。曲刀不正是一柄能伤人的‘铃铛’吗?”
佟若枫哈哈一笑:“你说得浅显易懂,可比我那些弟子聪明多了。”
梁郁秋看着那柄凤鸣刀道:“不过铸刀向来讲究浑然一体,在刀上开孔拉弦,不免有损刀自身的坚韧。”
佟若枫颔首道:“刀上弦数越多,乐曲越复杂,刀法越高强。曲刀派新进弟子,所用曲刀上弦为三根,有三四年刀法根基之后,弦数会增到五六根,之后再长进,直到八九根,便不能再增,以免刀身受损。”
佟若枫将刀轻轻一扬,刀弦微颤,弦音悦耳,与鬼啸截然不同。梁郁秋感叹:“好一柄凤鸣刀。”
佟若枫举起凤鸣刀:“曲刀派的刀与乐器无异,因此乐调可分为宫、商、角、徵、羽、变徵、变宫七种,音高则以十二律来确定,刀法招式不同,乐调音高也不同,如把黄钟定为宫音,便叫‘黄钟宫’,相应的便是这一式刀法。”她握刀横劈出去,发出一阵宛如牛鸣的低沉之音。
佟若枫又将刀斜向下地划出,刀上又发出一阵尖利之音,犹如雉叫。她解释道:“如把大吕定为角音,便叫‘大吕角’。”
梁郁秋对音律完全不懂,不禁面露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