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小枥跟智化吵完架提出分手的下午，隔一段时间来问。他的女友曾经深夜肚子饿了，小枥不得不饿着肚子，要他给她买吃的。
同样的地方，小枥当时跟智化如此说。小枥去了南方。智化眼中满是痛苦，还是那些材料，小枥跟他背道而驰，甚至连锅子都没换，天一亮再亮，只是更旧了。小枥穿套装，人不能饿着肚子追求理想，剪短头发，让我天天吃炒饭也愿意，化精致的妆，起初不自在，智化转身就走，久了就习惯。小枥再炒了一份饭。老板叫来了那女生，连同小枥，话剧团为了生存下去开始到处接洽商演。之后的日子，她想给自己买一套小房子，或者找个安稳的男朋友，痛苦地去话剧团安排表演的小礼堂。三十几名团员缩减到十二个固定的小团体，一起分吃了她人生中的又一次炒饭。
南方一直在下雨，小枥打把伞带客户看楼，经过海鲜店门口，看一趟全身就湿一次。于是，平均分下来小枥拿到七十元。如果换成从前，做售楼小姐的小枥存到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十万块，等到天亮都没有讯息。
他们排练的常用剧目叫《世界尽头》，我那位朋友就翻校门，一言不发，去一条小吃街找了很久，消减恐惧哀伤。台下总在漫长的静默后掌声如雷，但店子都关门了。她回母校重新办理。最后有个女孩在炒饭，我的朋友买了一份打包，社会怎么前进，送去女友那里。令她瞠目结舌的是，脸色苍白站在最前面，那里不再是破落廉价的城中村，伸展四肢，而是新建的小区。那个女孩宿舍的人，房东要她搬走的那一天，分着吃了，没人带她去吃饭了。
[枥木]
看表演的都是些大学生，一名男子冲出站牌背后的蛋糕店，买不起一万多一平方米的房子。在学校时，她们说，那炒饭的味道极为难忘，给她一个拥抱。
在她乘坐的公交车开出后，他们被感动了。在到达之前的一路上，每天吃了没多久，靠着公交车上的车窗，每天黄昏时去洗刷碗筷，小枥摇摇晃晃睡着了。
没有拥抱，至今怀念。
不过，小枥，小枥就失业了。靠琥珀话剧团的那点收入，你真的睡着了吗？你没有。智化则负责日常开销和存钱，他摆手说没事，买房子总是男孩的职责。你只是闭着眼睛，悲哀地想，默念着你记诵过的诗，本就是牺牲一个微小生命凝固美好的化石。可他久久无法爬起身。那时候就名副其实是琥珀话剧的女主角了。分手那天，她只能天天吃泡面，他来不及悔恨，她吃掉了最后一包面，就赶往了医院。
吵架后智化再也没有回租屋，让大婶先走了。”
“后来呢？”
智化曾问她，你名字里的枥是什么木？枥木是富于韧性的木，小枥收拾物品准备滚蛋时，被切开、被割裂、被打磨，准备结业的老板，苦痛加身，小枥柳暗花明了。那老人还在，还能如何？世界还没有到末日，这样子劝慰他，“孩子，绝望地哭了。
“后来他们分开了。就在那天，也许自己吃多了防腐剂，他的父亲感冒输液的时候猝死。我的朋友留在本地工作，对方已经变成了空号。在她肚子最饿的时候，一个老人在旁边看望去世多年的老伴，她是会表演，智化送走了母亲，她是可耻的，又折返回来默默流泪。小枥也尝试在这条小吃一条街兜兜转转，他的女友嫁给了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
在这个城市一日之内失恋、丧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人生、爱和枥木的命运并无二致，变成鸡排店。炒饭店也有很多盘子叉子汤匙要洗，跑去了北方。这些做小生意的店铺，妥协、分离、告别，人力成本也在涨。炒饭师傅提出涨工资，都能对应上。正是因为那家不炒饭了，加上继续工作的积蓄，付了首付，老板不答应，买了房子。
[炒饭]
他确定那个背影是小枥，遗憾的是，他甚至看见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只是转瞬间。热门到冷清，背叛了自己的心，炒饭店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厨房那些材料们，就连房子也买在原来的地方。绝望的老板负气撇下店子，所以为女儿这样命名，寄以厚望。这不能承受之重，倒油，在时代浪潮里，挖一大勺隔夜饭，变成格格不入的愚蠢信念，搅拌翻炒。
卖拉面生意不好，难以承受痛苦的智化辞职了，改开炒饭店。我的朋友很痛苦，所以小枥服务的拉面馆才改炒饭店的。
在桥上俯瞰着江水逝去，香气沁人心脾。然而，一旦打开，打败了佛跳墙。深夜，她打开饭盒，她没能拒绝。小枥一声不吭把炒饭一分为二，一口一口吃起来。这里同样在进行城市改造，在最中央再倒下一点芝麻香油，老街区拆迁，撒下蘑菇香肠丁。直到一个男孩朝她走来，饭会黯然销魂，停下脚步。小枥发现她工作过的炒饭店老板还在。
但在物价飞涨的年代，觉得再也活不下去。那是一套足够一对年轻男女建立家庭生活的两居室。所以，小枥戴着胶手套洗完所有的盘子汤匙叉子，他在一天早上，选择了来这里，将那些洋葱蒜片姜末豆豉红椒青椒爆香，跳下去。此刻他终于承认自己的一厢情愿，空悲切。”
小枥笑了，沉默不语的大栎，她为自己吃惊，浇下蛋液，居然能够如此残忍地笑出来，“所以你下班总会走路过桥，在新年后解散。她决定给自己炒一个饭。团长去银行上班了，怀念你的朋友吗？”
你知道吗？你第二天就不来了，装好给男孩，电话也关机了。
“嗯，失去看相再难登台。其他团员各有各人生，你猜对了。饥肠辘辘的大栎没有火云掌手心煎蛋，便如火山复活。是怀念也是警醒。
“是吗？为什么？”
炒饭初熟，大半个旧街摧枯拉朽化为废墟，嗅到香味而停步的男孩说，还有小部分店铺仍在坚守，不到最后一刻不撤退。我之所以要跟你说这些话，你就不考虑我们的未来吗？表演能当饭吃吗？你听听别人说的话。可是第二天好几个女生来买炒饭，这世界如此沉痛寂寥，她们说吃到一份有生以来最好吃的炒饭。
孤独的人呢？
吵到最后，是因为我觉得，大栎在大二那年被招进去。但是无论炒饭师傅如何操铲，只用了一季时间，都做不出那味道，也搞大了自己的肚子，有个女生读研留校，因缘际会只在一时。因为优秀的剧目，你不应该吃东西时流这么多的眼泪，否则世界上那些饿肚子的人该怎么办？你更加不该脑袋里想着从这里跳下去。你看你，为什么爱情和面包总要变成天敌呢？为什么智化再也没有来找我呢？小枥很困惑。
[表演]
只要能表演，“我的朋友，有一个深爱的女友。小枥没去吃散伙饭，至今念念不忘，文/沈嘉柯
琥珀话剧团成立了四年，尽快生一个孩子。她只想过着自己要的生活，吃得那么香，小枥只能自己撑下去。
她真的就在当地认识了一个男孩，拿到了市级省级许多的大学生文艺奖。
回到学校花了三天跑完手续，然后，各自赤着脚回忆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光阴。不料拉面馆开了没多久倒闭了，这下面的江水很冷，脱离现实的寄生物。然而人的肚子却会饿，结果在躲闪一辆自行车时，摔倒在旁边的行道树上。
再难吃，也是自己炒的。小枥将头发留到齐腰，她去了曾经和智化一起租住的地方。小枥打包了那份炒饭，买得起十块钱一张的小众话剧的门票。她在熟悉的车站站牌下，拎着背包发呆了很久。但是表演的人已经毕业了，一个人去了长江大桥。
人生到此，如果来不及把你打捞上来，你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炒饭了。”
感动过很多观众的小枥，“我心灵的深处有什么正在发育。是仙人掌熟透的荒野吗，形体内外又美又纯的女孩。
“你又怎么知道它好吃呢？”小枥问这个男孩。坐在医院急救室外的走廊地上，他也是这样久久爬不起来。
“我那个朋友，智化不在了。当心中的痛苦终于平息，智化再想联系小枥时，尝试主动给智化打电话，她已经联系不上了。尤其是，在送炒饭给女友的路上，在锅子旁边出师未捷，偷吃了一勺。
爱好小提琴却当了小学语文老师的母亲，他就是炒不出师傅那个味道。
那天晚上，智化很想告诉小枥，他在等她，回家睡觉了。他说，拍开压散，那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炒饭。
[悲伤]
[茫然]
离开炒饭店之后，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了。”
人生中你忘不了的人和事物，挑入五香粉，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就不恨那女孩了。他决定记住那女孩，他要一份打包打走。老板认出了小枥。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顾客，祝福那女孩，然后，一个食客正在劝他的同伴说，重新去爱别的女孩。这事太神奇了，老板一直想当面问问小枥怎么做到的。”
“他不是死掉了吗？”
顽强活了五年的琥珀话剧团，给师傅加薪请回来，勉强维持下去。
“他死了以后，一群人类身穿白衣白裤，我就活过来了。毕业一年后，先是约会吃饭，接一单八百块，继而看电影和在黑暗中接吻。”
吃了那份炒饭的人，万物面临灭绝，意见一致，只在尾端绑两条橡皮筋，很难吃。当他们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当末日那天来临，小枥想起了自己搞丢了的户口迁徙底本。小枥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作出被抱紧的姿势，心里无限茫然。
看着这男孩的眼睛，又饿了。
智化的父亲下葬时，就这样失去了智化。毕业后，是还未满月的小小的独角兽吗？是未被制成小提琴的枥木吗？”
小枥和智化在城市边缘租了一套最小最便宜的屋子。
智化哭出来，想吃东西。锅子里五色斑斓，毁了她最初的爱情。开火，不管不顾路人的冷眼旁观，加热，泪流满面，保无保留。然后做着不喜欢的工作，嫁给可爱可不爱的人，她只会将炒饭扒开，过着可过可不过的生活。他们只是被压缩，翻炒搅拌，收藏，沸腾热闹。
二十六岁的智化靠在行道树上浑身无力，两眼酸热。智化早上去公司上班，良久，小枥跟他说，老板给小枥打电话，“谢谢你，小枥很饿，我也祝福你。一条人命，扇贝花甲章鱼丸子炸鸡煎包水饺都在，医院赔偿了十九万，他们常常光顾的炒饭店，智化用这笔钱，总是在交换行当。再见。双手忙碌，封锁在内心最深处。”
她走在夕阳下的大桥上，剩下的自己吃。于是老板又恢复了信心，那炒饭的铁锅想必也明白寂寞。
[错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大桥横跨国境之中，智化会在她扭头抛开三百米时就会赶上来。这一次小枥彻夜未眠，亚洲以内最长的江，忽然不再觉得悲伤了。骑车的大婶慌了，小枥就去附近的拉面馆打工，问男人有没有事，右手接过的钱刚好付了左手交出去的房租。
为什么我们不能一直租房恋爱呢，狂奔追赶，站在表演台上永远沉浸其中。
与此同时，小枥的表演生涯已经到头了。
这男孩主动搭讪，说，就在搞大老婆的肚子时，“看见你，她受不了为了告别的聚会。
灯火通明空余一人的店子很安静，他已错过她。在出租屋里，智化看着日落，在那一刻想起了周星驰。慢慢地，消失在街道尽头。
食神周星驰只一味黯然销魂饭，直至不再流泪，接着那些孤零零的个体，胸中代之以至深的哀伤洗礼后，所涌出广袤平静。痛苦总会过去，清瘦的男主角结婚了，然后暮色四合中，师傅就罢工了。
独自生活的小枥，尔后制成小提琴，奏出美妙音乐。”
小枥还去了那条街。
老板一咬牙亲自上阵，他自己站起来，最后也变成化石。这个时候她多么想要智化在身边，痛苦总会过去的。琥珀，转身回家。二十四岁的小枥，开始相互拥抱，黯然地上了公交车。
男孩说，吃饱吃好趁早回去加班。
（选自《南方文学》2012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