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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我们

文/徐琤

我们与期待与不期待的新事件

高三开学的前一天,我就预感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倒不是跳眼皮这种不靠谱的推测手顿,只是直觉地认为,就像哈雷彗星过76年出现一次一样,漫长而又已经注定。

希望只是想太多了。

我成绩平常,长相亦不突出,唯一的心愿就是人生没有大波折,不像电影里演的那么激荡。

不会发生特别的事的。

我自我安慰道。

第二天,是学校正式上课的日子,因为步入高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排在了学习后面,学校要求提前七天上课,虽然早就知道,但到了时候,总会听到耳边的唠叨声:希望这一天千万别到来,我的暑假才刚刚开始呢。

我找到自己的座位,把书包放到抽屉里,然后拿出一本裹着数学外衣的小说饶有兴趣的读了起来。

“哟,穆树来的真早呢!”

浩子刚进门就和我打招呼,他这种凡是都毫不隐留的性格,我并不讨厌。

我用手指戳戳旁边的位子,示意让他坐那里。

浩子摆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和小夏说好了,这个学期和他坐,他可是仰慕我很久喽,我可不能辜负别人的一番好意。”

我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浩子,然后低头画圈圈。

“仰慕?你们是那个吗?”

浩子笑着握紧拳头,狠狠地给我的背上来了一下。这家伙作为校举重队的高三届王牌,这一拳的力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接下的,当场就有人感叹:“杨穆树是什么做的,皮可真厚。”

真容易让人产生歧义。

浩子把书包甩在旁边的空桌子上,和我说。

“哎,穆树,听说这次班里会来一个转校生,那是超级超级的漂亮……”

我打断了他的话。

“和你又没关系吧,你是那个。”

“找死小子!”

这次他没举拳头,反而露出了与他外貌不相符的奸诈笑容。

“这样一来,班里的男女都刚好是奇数。好友,你不用担心会孤独,你会成为我们当中最幸福的一个。”

“什么狗屁逻辑,你以为那个古董会让男女同桌?”

“嗯,就是这个样子,石头也会有开窍的一天,更何况只是个古董,你等着吧。”

今天的第一道雷,精准无误地劈到了我,要知道,这时候的人,是很容易冲动的。

浩子的消息果真没错,古董也在上课的时候说,会有转校生。不过来头却是意料之外的大,人家从America千里迢迢地飞到我们这个小镇上来,爸爸美国科研院的教授,妈妈是着名小提琴手,爷爷的公司遍布半个美国,连在中国都有十几家子公司,而去世的奶奶,则担任过总统的秘书。

哇——

教室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发出了不敢相信的惊叹声。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对于这位即将出现的神秘女生,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过于正常。

女生们讨论着要怎么和她相处:

“这样的大小姐一定和我们合不来,美国回来的说不定连中文都说不好呢。”

“你呀,嘴上这么说,心里巴不得和别人凑一块呢。”

“嘿嘿,瞧你们说的,都什么时代了,哪里还有养在深闺不问人情的大小姐。”

“不过教育不同,相处方式和价值观都会不一样吧。挺麻烦的。”

而一群男生更是侧重于外貌长相,像狼讨论小绵羊:

“绝对是金发碧眼,前凸后翘肤白貌美,这一群土妞完全没得比的。”

“喂,美国也有黑人好不好,不一定金发碧眼肤白貌美的。”

“小金,收起你那些情色小说里学来的词语,我们的讨论是很严肃的。”

“对嘛,小金,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怎么还这么关心,不怕回归单身?”

哈哈哈哈哈哈——

男生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而我,对于转校生,比起期待,更加疑惑,我们小镇虽算不上落后,但也还是城乡差距的典型代表,这种千金大小姐会来我们这儿,打死我都不信。

我给浩子打手势,不准把火引到我这里来,不然放学就找他干架。

他装作没看到,把头扭到另一边,和Z有说有笑。

一直吵闹的情况没人制止,古董终于也受不了了,他很用力地说不要吵了。

“关于新同学,希望大家平常心对待,她的祖籍就在我们镇,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中学生,对了,她还有个中文名,叫——叫什么来着?”

古董挠着他后脑勺仅存的几根头发,他只有在非常迷茫的时候才会这么干,他绝对想不起来了。

“她的名字就让她明天自己来说好了,接下来开始晚自习。”

我们与悲惨的新开始

古董一进教室,我就发现他那超脱出教师和蔼可亲的笑容,无比猥琐。

转校生就跟在他的身后,意料之中,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儿,但仔细看,除了白皙的皮肤,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或许是是五官组合的比较好,如果生在古代,绝对是个美女。

女孩儿站在讲台上,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自我介绍而已,普普通通,但为什么我会忐忑不安,感觉非得做好临死前的准备一样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做杨穆树,来自美国。”

啊——所有人条件反射一般地叫了出来。

啊———我的脑袋短路,呆了几秒,然后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因为无法分析,我的一声既难听又响亮。

我的预感真的不是平白无故,一切事情都向着崩坏的方向发展着,这时候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让她去死好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一刹那,齐刷刷的转向坐在最后一排的我,我承认此时的我很尴尬,但绝对不能表现出来。我的笑容带着杀气。

回头的目光纷纷折回去,我趴在桌子上,他们的表情我都不想去看。

女孩儿仿佛很害羞,初来乍到就遇到这种情景,不过我料想她还不了解事实情况,一定只是觉得这种欢迎方式在中国是正常的,而又让美国来的自己难以接受。

到了今天,这个星球上哪里还会有会害羞的雌性物种呀!我心里想。

“嗯,杨穆树,你就先坐到最后一排去,今天晚自习我再安排。”

古董这是存心的吧,用这种办法来针对我,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我举手抗议。

“老师,新同学太矮了,坐最后一排还看不清的,要不然我把桌子搬上去?”

浩子在老远处给我传音。

“喂喂,你也太直接了吧,机会只有一次,死了可没人给你复活的。”

老古董对我点点头,事情成功了一半,而另一半,看的是那女孩儿的回答。

“你觉得呢?”古董问女孩。

“后面吧,安静些。”女孩笑着说。

这时候,我想让别人去死的想法,第一次这样的强烈!

紧接着,上课,起立,同学们好,老师好,把书翻到185页。

我微微弓着背,躲在堆积如山的书后面继续的读着我昨天还没看完的小说。

小说越看越烦躁,不一个一个字读下来根本什么都看不进去,我偷瞟了左边的那个家伙,谨慎的把凳子往右边挪了挪。

“好想快点下课呀,受不了了。”我小声嘀咕着。

看看表,不过才上课十几分钟而已。

就算心里一千万个不情愿,我也不能和时间过不去,老老实实地拿出课本翻了翻,可没过多久又觉得无聊,好好听课吧,我好不情愿的自我安慰。

而那家伙不像我,长的就一副优等生的模样,她随便抽出来的一本笔记本,厚的吓人还密密麻麻都是字,我也有做笔记,只是第五页之后就都是我的个人创作了。

卑鄙的下课铃偏偏在这个时候坏掉了,偏偏上这节课的还是毫无时间观念的一发酸菜!直到老古董来上第二节课时,一发酸菜还惊奇的打招呼:“呦,董老师,还没下课吧?你怎么来了?”

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前排这么多人,都不会提醒一句的吗?

一发酸菜的罪行我绝对不会忘记,他会害我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右手。

老古董教的是语文,上学期我嫌麻烦就把语文书丢到寝室里去了,没想到刚开学他就宣布高三的军令,第一条就是不带书者无条件抄书,具体多少遍那就得看老师的心情。天哪,刚说完第二天就犯罪,哪个老师会心情好!

撇开把书忘寝室这件事,只要下课去别人班借一本,问题就不成问题了。而是到如今,只有等死的份了。

我口中的我们

老古董要检查书本,他居然真的这么干,简直就像一个小学老师一样。

我想到了向浩子求助,他在第二大组,我在第四大组,按老古董的眼神和速度,就算他把检查过的书本传给我,也绝对不会被发现。

我朝他招招手,他先是笑着点点头,可是突然间好像意识到什么,急忙翻开书,一页一页地检查,最终的答案太绝情了,浩子坚定地给了我一个奥特曼放激光的姿势,瞬间秒杀了我的希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学起老人家说话的语气。

老古董开始检查我们这组,我猛吸一口气,做好了死的觉悟,他要是来问我书呢?我就和他说落寝室了,只能讲实话,不然怎么样。

只要,只要那家伙不做多余的事。

那个家伙把她的书塞到了我的桌子上,居然红着脸和过来的老古董说:“老师……我课本还……还没有发到……所以……所以……”

我一惊,心里有气,却又升不起来,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老师,我这里这本是她的,抱歉,我把书忘在寝室了。”

我心里想着,罚就罚吧,总比心里窝着火难受要好得多。

老古董的眼睛瞄上了我桌子上的书:“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书到现在还会像新的一样吗?”

“今天第一天,就少抄几次好了,第105页的那篇文言文五次,自带翻译,明天自觉送到办公室里来。听到了没有杨穆树。”

“是!”那家伙突然挺起身板叫了出来,好像还很自信的样子。

接下来的瞬间,班里的视线和骚动全都集中到我们身上,直是一股寒意。

而那家伙好像才刚刚反应一样,完全摸不到头脑,又怏怏地低下了头。

我摇了摇头,想着该和她打个招呼了,这么糊涂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你好,我也叫杨穆树,男的杨穆树。”

“哦——咦——GOD!!”她表情夸张地捧住了脸。

“明白了吧,他们为什么会这种反应,同名同姓还一男一女,我的高三生活到底会‘丰富’到什么样的地步。”

她拍拍脑袋冷静下来。

“倒是,能有几个同名同姓的人,一个学校,还成为了同桌,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不,一点都不好,而且绝对不会好,你等着看就会知道了。”

“是吗……”

“不过你反应还真迟钝,这么明显的事情居然都没有发现,老师讲罚抄书的时候还‘是’呀叫出来,一般人是不会那么干的。”

“因为没有人告诉我,老师也没说,就算觉得怪怪的也不可能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吧。”

“果然那只老狐狸是故意的……”

我愤愤的骂着老古董,看见他的背影就想把他所剩不多的头发拔个干净。当然只是想想,真和老师动手的胆量我还晾在家里没带出来呢。

“你想不想好好地过完这一年,那么听我说。”

“嗯。”

“你转学吧!”

“哈——?!”

“我是认真的。”

她表现得很惊讶,不过没多久那家伙只是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膝盖,用僵硬的表情说着。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这里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虽然离开这里这么久,变化也很大,但是……但是,我要找的最珍贵的东西,还一直保留在这里。”

我见她是真的伤心,也不和她开过分的玩笑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说对不起好了。”

“但是,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了,我和老师说换位子,换班级也可以,如果你觉得同名同姓是苦恼的话。”

“不……那个……也没什么不好,只是……”

如果换了班级,毫无疑问这种影响会扩大到更加可怕的地步。

正在我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小夏打破了僵局。

“老师,杨穆树们说话太大声,影响我上课了。”

杨穆树们?这小子是在找死吗?

一想到别人把这件痛事当做无聊时的笑料,我就有种有苦难诉的幻觉,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家伙好像真的毫不介意。

“你们两个别说话,好好上课!”

小夏一打开话匣子,老古董又接了上来,这样一来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教室里充满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低笑着,或者指指点点,朝这边看来的眼神都很暧昧。

这节课又在煎熬中度过,新学期连一个上午都还没结束,我却是体会到了度日如年是什么滋味,下课铃声一响,我径直我冲到浩子的座位上。

“还好吧?”浩子问。

“嘁,你还好意思问?”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不知道意外之中还有意外,这下子,我都不知道你是捡到宝了还是啃到草了。”

“她说会和老师建议换位子,说不定连班级都要换,要是真那样就好了。”

“真的吗?”

“真的。”

“骗人的吧,我看她对你也不这么反感,是你一个人无法接受现在的情况吧。”

“大概吧……”

浩子装作大人一样安慰我。

“所以放宽心,我们班里的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又没有特别刻薄的,笑两声都只是开玩笑而已。”

“但愿吧。”

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

“那没有事了,这个周末大家去学校旁边的山上玩怎么样,午饭到我家来吃。”小夏兴致勃勃的提议起来。

“你还小吗?还有为什么周末还要来学校?”

“那总比死宅在家里的要好,你说是吧浩子。”

“嗯,周末我也有训练,爬完山还能去呢。”

“好决定了,我们三个人一定来,另外要带谁自己决定。”

我制止,眼睛瞟向我的座位,低声说:“唯独那家伙,你们别动歪脑筋了。”

“被发现了呢,浩子。”

“果然,失败了……”

我忍着怒气回到座位上,但对于周末爬山的事情还是很高兴,到底多久没有这样怀着童心好好地去玩一番了呢?

我无意中一转头,那家伙以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嗯……怎么了,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我愣了一下,还是冷冷地答道:“周末我们会出去玩,也不是很高兴的,只是很少几个人在学校以外的时间聚在一起而已。”

“这样啊……呐,你说的我们,有谁呢?”

“我,刘正浩,夏明,他们两个说不定会带别的人过来,不过无所谓,人多点儿也热闹。”

“你们三个感情一直都这么好的吗……”

“我和刘正浩一起长大的,夏明从初中开始就和我们同班。”

“这样啊。”

一起长大的三个人,我所说的我们,不就是我们三个吗。

可是,总觉得,不愿提起什么。

关于另一个我们。

我们与爬山之前的琐碎小事

事情果然朝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从我得知没有人愿意和那家伙换位置那一刻起,乌云就开始密布,暗淡的高三生活等待着我和她。

开学要做的座位表,几个临时班委就有了做小动作,因为她是新生,刚开始也不敢太过分,只是把我和她名字之间的间隙弄得特别的大,在整齐的座位表上显得十分突兀。然后到了第二天,那个间隙上就被画上了各种各样的符号,像杨穆树♂,杨穆树♀,杨穆树X杨穆树,杨穆树?杨穆树,之类的,其他的还好,什么叫做杨穆树?杨穆树,凭什么要我和她扯上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我气愤地跑上讲台,一下子把整张座位表撕了下来,丢进垃圾桶里。

不过一切都好像是我在演独角戏,不,是我一个人被当做小丑耍,她还是保持着优等生一贯的态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对我们的攻击当然不会就这样停止。

第一星期的班会课,按例进行班委选举,原以为就是走个形式,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可是,我突然打了个激灵,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班委选举到最后,我们两个的票数居然最高,43票,除了我们全班也就43个人,也就是说全票通过。

大家都等着看笑话呢。

前班长貌似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还主动起来发言,说我们才德兼备能力突出云云,是班长副班长的不二人选。

大家都拍手叫好,下面又是一阵骚乱。

我举手提议被驳回,老古董直接跳过我问她。

“穆树,你觉得怎么样呢?”

快说不呀,这种事怎么能容忍呢?我心里暗想。

“我想试试看……但不保证能够做好。”

我已经彻底崩溃了,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可以找个角落好好地去哭一场了。

可是,以我的脾气居然没有起来反驳,莫非我还为此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高兴?

不可能吧。

班会选举的结果,她是正班长,而我是副的。

可是还没完呢,选举结束以后,我们就像明清时期中举的秀才一样,座位旁边满满的围起了人。

但我发现,这样的结果还是带了了一个很不错的效应,至少我们的称呼暂时是分开了,一些人开始用职位代替我们的名字,虽然我讨厌副班长副班长这样叫,可是比起杨穆树名字的尴尬,也不能说是坏事。

又一天的结束,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浩子和小夏这两个大男人想急着约会似的冲回宿舍去。

而我还是慢悠悠的,心情不好,但也算不上差。

临别时她和我打了招呼。

“你不喜欢被人叫做副班长吗?”

“没有,只是不习惯。”

“你喜欢‘穆树’这个名字吗?就这样突然被夺走了,一定不会高兴的,和我说实话好吗?”

“你怎么这么罗嗦,我喜欢副班长这个称谓,很喜欢,非常的喜欢!”

“骗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名字被人忽视,这种事情……你怎么可能会喜欢!”

我看着这个比我矮一个头的女生站在我面前生气,心里就很难受,我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她要生我的气。

“明天我让他们改口,叫你还叫杨穆树,我是相当喜欢副班长叫法,从小到大都没人这样叫过我,挺过瘾的。”

“不行,要改两个都改!”

“这样又会被别人找到机会嘲笑的。”

“我不介意的!”

我扭头嘀咕:“看得出来。”

话虽这么说,但最终只有一点达成了协议——我和她之间,名字就是名字,就算直接叫出来也不会误会,同名同姓的尴尬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再过几分钟,自由学习的的时间也要到了。

“我回去了,这件事就按我说的那样决定了。”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边走边说吧。”

我们趁着铁门关上之前匆匆跑下楼去。

“呼呼……那个……周末……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呼……周末……你是说爬山那件事吗?”

“为难吗?”

“其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口口声声的和浩子和小夏说不要带她过去,要是我自己带过去了,天晓得他们会怎么想,重色轻友?绝对会这样的。

“那算了吧,祝你们玩的开心。”

她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笑的很开心也很美丽。不知道是不是我无法阻挡这笑容的魅力。我还是答应了。

“周六早上三点,学校集合,别迟到了。”

“你答应了?好高兴!”

“我说三点钟集合,你就没点儿意见?”

“我知道去看日出吧,放心,绝对不会迟到,我和你约好了的呢?”

“嗯。”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突然打了个冷颤,那背影莫名的熟悉,又好像从未见过的陌生。

“真的要带她去吗?那个属于我们三个人的地方。算了,反正已经多个小夏了,再多一个,那家伙不会生气的吧。”

我们与登山远足

学校旁边的的那座山,在我们家乡也算得上比较有名,因为很高,树木保护的也很好,尤其是站在山顶看日出,朝霞也是异常的美丽。

很小的时候,我和浩子常常瞒着家里深夜跑到山上去,虽然怕家人担心,但浩子总能把我说服去参加这种危险的游戏。

有一次,浩子失约了,我却不知道,以为他偷偷地先跑到山上想要吓唬我。

我一个人,带上一只装电池的手电筒,走我们常走的那条路。

那天,夜黑的厉害,除了山顶的寺庙,也就是手里的手电还有亮光。

现在想起来,我真的佩服当时的勇气,脑袋里完全没有妖魔鬼怪来闹事,只是一路向上走着,偶尔回下头,身后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登顶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云层很厚,但惟独没有遮挡住日出的地平线,是难得的日出景象。

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她。

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伤心地,偷偷地,迷人地,哭泣……

我呆在那里很久,看着她,直到太阳升起,跑到云层上方,世界重新堕入黑暗。

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手机响起。

“喂,穆树,起床了吗?”

“我根本就没睡。浩子,去爬山,你有带别人吗?”

“本来想叫上女生杨穆树一起来的,还不是你小子不让吗?其他人我也没兴趣,都怪你。”

“哦,就这样,我准备一下就出门了,你也快一点。”

“我已经到了,你不看看几点了!”

“才两点四十五……两点四十五!!!!”

我惊叫起来,不是担心迟到,而是担心那家伙比我早来我该怎么解释。

“我马上出来!”

挂断电话,我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所有准备,跨上单车,直奔学校。

我到的时候,她还没有来,我吁了一口气。

“这么着急,我们又不是不等你。”

“就是就是,你也没是瞒着我们什么事对不对,不用着急的。”

“哈——别乱……说好不好!”

小夏突然打开手电朝我脸上照,我条件反射的举起手臂挡住眼睛。

“脸红……嘻嘻。”

浩子一手抓过小夏手里的手电,说:“别闹了,差不多该出发了。”

“等等,稍微再等一下。”

“怎么了穆树,上厕所?”

“还有一个人,她说要和我们一起。”

“男生女生?我认识不!”小夏问。

“女生。你失望了吗?”

“什么意思……”

三点过了十五分,她终于出现了。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领口很小心的的系上一个蝴蝶结。

浩子和小夏看见是她,两个都用手肘碰碰我,一脸完全明白的表情。

“别误会,是她要求的,我不好拒绝。”

“呦,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正式出发了,少年们,加快脚步,我们已经晚了几分钟了!”浩子发号施令,带头走到前面。

她和我走在最后面,既然是我答应带她来的,我就不能让她出现意外。

“对不起,说好不迟到的……”

“没事,毕竟这么早,对于你来说要求也太苛刻了。”

“要听下原因吗?”

“厄?……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嗯,那好吧。我们走快点!”

我走到女孩儿面前,挡住了微弱的光芒,她抬起埋在膝盖上的脸,哭花的脸上,眼睛还不断流着眼泪。

“喂,不要哭了,哭起来很难看好不好。”

“对不起……我……我……”

“为什么跟我道歉,要说对不起的那个人不是你。”

“嗯?”

“谁惹哭你,你就把他狠狠揍一顿,然后让他和你说对不起。”

“真的……真的可以?”

“先把眼泪擦干净,我们一起去打他。”

“嗯!”

女孩掀起连衣裙,想要拿来擦眼泪。

我心慌的红起了脸。

“等等……等一下……用……用我的外套吧。”

“哦……谢谢……”

她拉着我的手去找“凶手”,我记得走着去的,一点都不着急,就好像在玩寻宝游戏一样,一个台阶走两步,掀开草丛,摘一朵野花,拿在另一只手里摇摇晃晃。

“喂穆树,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浩子搭住我的肩,狠狠地按了一下。

“松手,很痛的。”

我打开他的手,匆匆向前走了几步。

浩子说的对,我在想些什么,过去了的始终是回忆,再怎么不舍也无法变成现实,而且那个时候,我就连……连她的姓名都没有问,她就这样匆匆的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看情况,我们已经赶不上日出了,天空从漆黑变成深蓝,深蓝又渐渐变淡,而我们才走了三分之二左右。

“连衣裙小姐,快一点,你拖后腿了呢?”

浩子见我不和他说话,就戏谑地朝落在后头的阿树喊了一声,没想到那家伙真以为自己再拖我们,连忙向我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转过身来朝下看:“山很高,累也是正常的,毕竟你没有经常像这样做运动。”

“不是的,只是有些怀念,不舍得走太快。”

“怀念?莫非你以前来过。”

“小时候有段时间,常来这里玩。好像前面有棵长的很丑的老树,我还记得呢。”

“喂,老古董也说她的老家就在我们镇,没什么好奇怪的,对吧浩子。”

“这种事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爬到山顶最重要。冲呀,少年们!”

“这家伙……”

我陪着女孩儿找到把它弄哭的凶手——一棵丑的要死的老树,有像钩子一样的枝节。

“被它绊倒之后摔了一跤,很痛。”

“这不就在刚才你哭的地方附近吗?我们都走了好远路,又绕回来了吧。”

“我想要有人能陪我玩,一个人,很害怕。”

“那现在呢?打它?”

“不打了,打了它也不会和我说对不起。”

“不,一定要把它痛扁一顿,要不然它以后还会绊倒别人的,就会有更多人像你一样躲起来偷偷哭,多丢人呀。”

女孩嘟起嘴来,拽着我的衣角。

“真的很难看吗?……我哭起来……”

“非常非常的难看,是我最讨厌的样子了。”

“你讨厌我了?”她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闭着嘴巴,强忍着。

“哎哎!你千万别哭,我不是讨厌你,我是说,你笑起来的样子一定比哭起来好看,所以不要哭,一定要开开心心的,知道了吗?”

她自觉地扯走我的外套,把眼眶里的眼泪擦干。

“真的?你不是讨厌我?”

“真的。”

“真的没骗人。”

“没骗人!”

“那我能打你吗?”

“呃?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要把惹哭我的人狠狠地揍一顿,因为你不讨厌我,所以你说的话我会听的。”

“这样啊,可我偏偏不让你打,我是个坏人,啦啦啦啦——”

我朝远方跑了几步,回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鬼脸。

“等等我——”

她也追了过去。

“累死我了——终于到了——厄——我要死了——”

等爬到山顶的时候,小夏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到头来还是晚了,日上三竿呀。”

“的确有点可惜。”我说。

“现在做什么呢?浩子,有没有计划。”

“本来是有,但是……”他指了一下阿树,“男人间的游戏!”

“哈——你原来就计划两个人玩,男人间?你和小夏?这种不健康的游戏别算上我。”

“你又在说些什么!”浩子气愤的举起了拳头。

“这座山的庙背后不是有很大的一块空地,我们以前常来的,我想玩小时候常玩的那种单腿抓人的游戏,仅仅如此。”

“那种游戏,果然女孩子不适合玩。可是我们都高三了,还玩这种小孩的游戏好吗?”

“但是这种不见了的东西,就算很孩子气,能够找回来,我想你一定能好好把握住机会的,你不是那种过去了就把过去抛弃的人。”

“小子,够哲学的呢,还是你话中有话呢?”

“我装一下深沉你都不让,不玩算了,我和小夏去。”

我低下头,怀疑自己真的会像是浩子说的那种人吗,能过抓住的过去一定毫不犹豫。我不敢肯定,但惟独一件事,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让她从我身边逃走。

“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你们先玩吧。”

“哎,看错你了呢,小子。”

我躲开他们,偷偷去寺庙的伙房里借了一把镰刀。

那棵丑八怪树长得比那时候还要好,这时候的树都枝繁叶茂,惟独它,根茎完全盖住了枝叶。

我拿起镰刀,狠狠地从它的枝上劈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报着仇,狠狠地回忆着。

“在干什么呢?”阿树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手里的镰刀差一点儿滑了下了。

“呵……砍树呢,差不多为民除害吧。”

“这棵树……”阿树轻轻地摸着树,陷入沉思,大概是悲伤的回忆吧。

“怎么了?”

突然间她脸上的阴霾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马上变得很高兴的样子。

“嘻嘻……这棵树,我也砍过呢。”

我环视了她那娇小的身形,摇摇头。

“骗我的吧!”

我和女孩儿想了很多办法,可到了最后还只是削下了那棵树的一点枝叶,我的手上倒是被划了好几处伤。

我抬头看着这棵树,满是少年的傲气。

“慢慢来,虽然很辛苦,但总会有办法的。”

“算了吧,你看你的手,流血了呢。”

“不是很痛,所以没关系。”

“果然,很痛对不对,坏人就爱说谎。”

“我没有,其实我不怕疼的,就算是打针我都没有哭过,相信我。”

“不信!……呐,我说我听到了树的道歉,你信吗?”

“……”

“你相信吧,这样一人骗对方一次,就可以扯平了。有时间,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玩儿呢。”

“那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们谁也不准对对方说谎,听到没有1”

“嗯,可以拉钩钩哦。”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们重逢的疑问

“呐,你从前也有砍过这棵树吧。”她问。

“嗯。”

“一个人吗?”

我不想回答,沉默着,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骗子!坏蛋!爱说谎的小丑!胆小鬼!”阿树突然变的很生气,不只是生气,她白皙的皮肤很容易看出眼眶变得微红。

看到她这样,我非但没有心软,反倒是升起一股无名火。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怎么说我!我哪里做错了,这些天来,我因为你受的气还少吗?转校来个同名同姓还成了同桌的千金大小姐,说什么狗屁有缘,我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你要是有觉悟,早就该离开了!”

“就是错了,错了错了错了,你个胆小鬼!”

“你再说一遍,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打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为什么总是发火,这样的穆树就不是穆树了,呜——说过不再骗对方的,对着我你是不会生气的,为什么……”

阿树哭声凄厉,漂亮的脸被泪水涂得花成一片,我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

“果然,我早该察觉了,浩子知道这件事,你和他合起来瞒着我……”

阿树扯着我的外套,拿去把眼泪擦干,可是说起话来还是呜咽。

“只要你记得……就好……你不生气……就好……”

“知道吗,在这一路上,我脑里浮现的都是你的影子,哭也好,笑也好,总之,我努力不去想,可是还是做不到。”

“想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迟到吗?这次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

我和女孩要下山时,阴沉的天淅沥地下起了小雨。

我问起她的名字。

“哎,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叫什么吗?下次再一起玩儿好吗?”

女孩儿摇摇头:“不行,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想知道。”

“妈妈说,碰到好朋友,可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但是呢,如果碰到非常好的朋友,就不可以了。”

“为什么非常好的朋友不可以告诉,我想不明白。”

“因为我要去美国呀!那边有好多好多漂亮的洋娃娃,很大的房子,还有跑的很快的车子!”

“去美国,就不能把名字和我说吗?”

“要是去了那里,我就不回来了,所以,很要好的朋友会担心我,怕我过得不好,怀着希望等着我回来,所以,他会因为我而变得不开心。这样,还不如把我忘了,就当我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是你妈妈教你说的吧。”我低下头。

“嗯。”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去美国?美国在哪里我才不管,总之你还是你,不会消失,就说明我不会把你忘掉。”

“可是妈妈说朋友记得我,一定会痛苦的……”

“不会……”

“可是妈妈说……”

“别一直妈妈说妈妈说!我要听你说!你这个骗子!坏蛋!爱撒谎的小丑!胆小鬼!”

我生气的吼了出来,眼泪也随着吼声抑制不住。

我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阿树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本本子。

“就是这个,找它费了不少功夫。”

“那是什么东西?”我指着她手里的本子问。

“我的日记……还是说我的回忆更好。”

“给我看?”

“嗯。”

“不要紧吧。”

“就是为了给你看才带出来的。

我从第一页开始翻:Teresa’s diary。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名字,居然,是多年以后的重逢。

今天妈妈买了蛋糕,好好吃。

今天妈妈买了香蕉,感觉比蛋糕还要好吃。

今天下雨,妈妈煮了面条,放了我最爱吃的小黄鱼。

我耷拉下脸问:“为什么都是吃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那时候实在没有东西好写,除了吃的还是吃的。”

“跳过好不好。”

“嗯……我看看……38,39,从40页开始看吧。”

今天爸爸妈妈吵架,我很难受,就一个人跑到山里去了,我跑的太快了,被一棵很丑的树绊倒,然后我哭了。我哭不是因为摔得疼,而是没有人扶我起来,一个人,心里很难受……

“这就是那天发生的事情?”

“嗯,意外吧,我有好好的留着呢。”

“你父母……还好吗?”

“本来这次回来,他们是要办离婚手续的,我说我想回来看看,就跟过来了。”

“我还一直羡慕你有这样的爸爸妈妈呢……那,你还会去吗。”

“我不想回去。不过现在的我,不靠任何人也都能生存下去。”

我和穆树只能当五天朋友了,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可是他对我还是很好,今天,他给我带了有草莓的蛋糕,比妈妈买的好吃一万倍。

今天要坐飞机了,我一直想要坐飞机的,但是我总坐不住,看看窗户外边,我找不到穆树在的那座山了。很伤心。

美国没有妈妈说的那么好,因为没有朋友。

“爸爸妈妈根本就没有空照顾我,我学会了一个人,有一天我写了一篇小说,投稿的时候用了你的名字,杨穆树,那篇充满回忆的小说让我有了小小的名气,再后来,我去取中文名的时候,还是用上了杨穆树,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忘记你,所以还不如好好地记住,至少自己不会后悔。”

我合上日记本,低下头叹了口气。

“你看过岩井俊二的《情书》吗?”

“嗯,怎么了。”

“同名同姓的是巧合,并不是刻意去勉强的,我不是藤井树,你也不是藤井树,我们的过去与回忆并不是建立在同名同姓上的,所以说,你走错了路,不应该回来的。”

“你不高兴这种结果。”

“不高兴。”

“骗我的吧。”

“没有。”

“……”

“知道你父母为什么吵架吗?”

“呃?”

“因为你的无能,因为你的自私,因为你从来就考虑你自己不顾他人感受!”

阿树看着我,不敢相信的样子,是气愤还是无辜,现在的我已无法分辨。

“父母之间出现再大的裂缝,孩子总是能弥补的,你非但没有去做该做的事情,反而撇下他们跑开了。你胆小的连名字都不敢告诉我,明明抛弃了妈妈,却还口口声声妈妈说妈妈说,你这种人,活该没有朋友!”

她的手抓住胸口,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一瞬间,我伤了她的心。

“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可能……”

“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知道哭,你不知道你的哭相有多难看,嘴巴咧开这么丑,我们这里是没有人会喜欢你这种丑八怪的,你趁早给我滚回美国去。”

“不是的……不是的……呐……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说你是骗我的好吗……我会原谅你的……会原谅的……”

阿树抓住我的外套,却没有去擦眼泪,毕竟我说了这种话,她也该害怕我了。

我没有遵守承诺,我骗了你。可是为了你,我宁愿被你讨厌,留在中国,没人可以保证你的未来。

我推开她,假装拍拍身上的灰尘,头也不会地离开那个地方。

我知道,如果我回头,我就败了。

她的哭声越来越低,渐渐地被山风刮散。

大概,这种埋藏在心底的哭泣,已经是最痛苦了的吧。

我们不再是我们

我离开的时候,准备一个人下山,可浩子早在山腰的亭子里等着我。

他问了我曾今问过的问题。

“这样做真的好吗?”

两人之间莫名奇妙地变得悄无声息。然而,我却不想打破这僵局。

我无话可说。

“你知道的吧,她这次回来是特地来找你的。”

“……”

“她的日记里,除了她妈妈,提的最多的就是你。就算我也和你们一起玩儿过,可是始终不能留在她的记忆里。”

“……”

“回去吧,这样受伤的只会是你。”

我开始心痛,但我想我不可以后悔。

“不可以……”

“什么?”

“不可以让她留下来,她必须离开,留在这里,他就会依赖我,她就会渐渐淡忘与父母的牵连,她的生活也会变得和我一样一塌糊涂……”

“因为你爸爸吗?”

“昨天去医院,医生说病情还在恶化,要我做好心理准备……”

“是吗……”

“……”

“果然是懦夫,一点都没有长大。”

浩子走到我面前,毫不犹豫地,狠狠地一拳,揍到了我的脸上。

血腥味让我作呕。

“你知道吗,我喜欢她,最喜欢了,而你有机会却不好好珍惜,你是故意刺激我还是,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瞧不起我,你不敢承担的责任就让我来好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它活生生的捏碎!你这样做会伤害到所有人知不知道,你这个懦夫!”

“……”

“你喜欢她对不对。是个男人就去和她道歉!”

我抱着很大的决心,还是转身跑下山去。

没错,作为一个男人,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是我的家庭,那个充满阴霾灰色回忆的家。

小的时候,爸爸不知到什么时候开始酗酒,每天喝的醉熏熏的,家里无论是挣钱还是家务,母亲一个人都扛了下来。我还有一个妹妹,听别人说是爸爸的缘故,妹妹生下来反应就比较迟钝,,到了七八岁还只是呀呀的不能说一些像样的词语。

大一点之后,我开始自己挣学费,虽然很辛苦,但也算值得。

即使生在这样的家庭,我也没有放弃希望,因为这个家里还有爱我的妈妈,和需要我保护的妹妹,有这样的存在价值,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

而遇见她,的确是是美好的,但是不久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忘不了她。

我应该忘记她的,很早以前,我就计划好了自己的人生,读完高中,去上公费的专科大学,然后找一份工作。稳定之后带着妹妹娶一个只会做家务的平凡女人,最后结束一生。

我不能会回头,心中却有无法言说的愧疚。

“相信我,我再也不会对你说谎了,因为……不再有这个机会。”

我们还是我们

新的一周重新开始,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散漫的踏上上学路。

到了教室,走到座位上。

她的书桌被整理的很干净,只有一本语文课本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老古董走进教室。

“宣布一个很遗憾的消息,杨穆树同学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会搭今天早上十点的飞机回美国,所以班长一职就由原来的副班长担任。”

我不知道从哪里升起一股怒火。

“不要……”

“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说我不要,听到没有,你这个老古董!”

我居然对着老师大吼大叫,完全丧失了理智。

前排的小佐紧紧地拉住我,怕我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而浩子的笑容,看起来很开心,安心。

“对不起,老师,高三十班杨穆树今天请假。”

说完,我就离开教室,朝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

十点,我还有时间吗?

搭计程车去机场,高速上居然遇到前方发生交通事故,再看看表,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我付了车费,一路小跑,这可能是我一生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情。

可是到了机场,飞机起飞的时间没有任何意外,十点过十分,已经太晚了吗?

奇迹般的,我的情绪并没有过分的失落,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原来长在心里的瘤子,一下子被掏空的感觉。

“再见了……不……应该说不要再见会更好……”

“眼泪……呵呵……我不可以哭的……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吗……还给我们各自应有的生活。”

我自言自语的哭着,我想,我哭起来,一定也非常的难看。

心灵最脆弱最邪恶的一面,都溢满在眼泪里面。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没错,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的。

背后传来熟悉笑声,而我却像个小孩一样哭的更加凄厉。

“不要哭了,你哭起来的样子比世界上最丑的丑八怪还要丑呢!”

“谢谢你,我爸爸妈妈和好了,为了我,他们答应不再吵架。”

“……”

“谢谢你,原谅了我。”

阿树把她的外套递了给我:“用这个擦干净,然后我们一起回学校。”

我接过她的外套,眼泪自然而然的停止了。

阿树笑着和我说:“又扯平了呢,你把我弄哭一次,我也把你弄哭一次,这下我们谁也不用打谁了呢!”

“是呀……我们……再加上一人骗对方一次……”

“你说什么?大声点好吗?”

“没有!我们回去吧。”

浩子在班级里搞了一场欢迎会,原来全班除了我,全都已经知道这是个骗局了。

我没有生气,而且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我把浩子打在我脸上的那一拳还在了他的背上,结结实实的。

“为什么不回美国,留在这里只是为了试探我吗。”

她摇了摇头。

“因为这里有最重要的东西,金钱和地位都无法比拟的。”

我难为情地挠挠头问:“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呀?”

“是我们,许许多多的我们,你,我,正浩,夏明,还有董老师和所有同学。一切的一切。”

“有可以寄托的人,真好……”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开始介绍自己。

“我叫杨穆树,英文名Teresa,来自美国,我喜欢杨穆树这个名字,所以请大家这样称呼我,谢谢!”

“你……”

我对她无可奈何。

“好啦,那大家叫我把姓带上,这家伙的就不用了。谢谢——”

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开怀的笑了。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们”的含义,已经不像我想的,就那样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概念里。

总之,以今天为终点,又以今天为起点的故事,一定还会持续下去。

就这样,保持着。

无论,时间与空间如何变化,

在有限的生命里,抓住生命的齿轮。

我们与我们,直到永远……

(选自《飞扬·新概念作文》2012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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