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才行。”玉儿起身就想去石壁上摸索,很想找出开启石壁的方法。
风刀子没有言语,似乎是在考量着该如何脱离这间密室。
“师傅?”这个时候玉儿最怕的就是安静,宁静的气氛更容易让她联想起不好的事情。
南宫拉住玉儿,不让她轻易去触碰石壁,劝道:“适才触动机关险些害了我们师徒三人的性命,倘若再来一次,如何了得?这里一片漆黑,盲目探索很可能一败涂地。师傅深谙机关陷阱之道,他一定会想出办法的。我们别干扰他老人家的思路,好吗?”
风刀子也趁机道:“玉丫头,绝儿说得对,越是紧要关头,我们就越是不能乱了方寸。大家静下心来,细细思量,一定能找出破解之道。”
静下心?她现在才知道要做到这三个字真的好难!可是她也知道,若静不心来就不利于当前的突围。于是她慎重的点了点头,发现由于光线的关系南宫和师傅都看不见她的动作,她又赶紧调高音量道:“师傅安心寻求破解之法,玉儿绝不妄动。”
“这就对了。”风刀子欣慰的道:“只有放松了心情,才能思维开阔。对了,玉丫头你不是喜欢吹笛子么?吹一曲给师傅压压神。”
“嗯,师傅。”玉儿摸出那支墨绿色的竹笛,放在手中有着沁凉的舒爽之感。黑暗中,她感激的勾起了唇角。她知道,以师傅的心理修为根本用不着压惊;师傅让她吹笛无非是想安抚她自己的情绪罢了。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身边还有人为她着想,她还有什么解不开、放不下的心结?安安心,定定神,再去寻找解决之道。为人淡然、处事积极才是智者所谓。
她没有吹奏那些能激起斗志的高昂之音,没有吹奏缠绵悱恻的柔缓之音,更没有吹奏颓废绝望的靡靡之音,从她指尖流泻而出的是轻松欢快的简约之音。她吹的不是笛子,她吹的是一种心境,就算千军万马压境也要面不改色的泰然和沉着。
音符在指尖跳动,缓缓如流水滋润着倾听者的心扉。笛音很平实,没有过多的高低起伏,听着如同小河细流,虽有蜿蜒,却静中有动、动中有静。此时此刻,笛音并不再是一种音符,它已然演化成了一盏闪亮的明灯,灯光下一副完美的图画跃入眼帘:倾泻而下的高山清泉,馥郁芬芳的竹外桃花,滴答作响的屋檐水滴,悠闲吃草的牛儿,咩咩低吟的羊群……
音乐果然一种净化心灵的东西,一曲罢了,她觉得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南宫被那曲美妙的笛音给陶醉了,也让他更加地了解到她的心境。在乐曲的世界里,他终于和她进了一步。
在声音的国度里,他仿佛能感受到她每一次的神伤和激动,叹息和欢呼,那是一种心灵相通的默契。虽然只有这短暂的几许光阴,却让他永生难忘。她嘴边的笛子是他亲手制作的,她吹出的音乐也是他亲口教授的,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的说出当日与在湖边练习的场景。那时,她总是眨巴着双眼,赖皮的假装学不会而要他一遍遍的演示,而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如果知道分别这么快就要来临,往常的时光他或许会更加的珍视,就算要让他演示一万次他都愿意。
不忍笛音就此停歇,南宫也取出腰间的墨绿竹笛。他嘴角有了一抹幸福的笑,虽然有些痴,有些傻,但终归是甜蜜的象征,可惜玉儿没有机会看到这抹只属于她的笑。或许,南宫本不打算让她看见,因为只有在这样暗无光线的场合,他才敢放心的表露脸上深埋的情绪。有些无奈,有些作茧自缚,可他无怨无悔。也不知当时是有意,是无心,还是上天刻意的安排,他将她的笛子做得和自己的一摸一样,仿佛天生就该是一对。
他突然很感动,不为别样,只为那个骤然浮现的一个词汇:一对!也许,这样的双双对对只是他自欺欺人的产物,但他仍然感谢上天能让他有这个欺骗自己的机会,只要是心甘情愿,欺骗又何妨?
“玉儿,我们合奏一曲,如何?”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急切,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期盼已达十分。
“好啊!吹什么曲子?”玉儿欣然同意。
他说:“就是我第一次交给你的那首曲子,你最喜欢听的那首。”
玉儿仍不住追问:“那首曲子很好听,可我总觉得有种淡淡的哀伤,是这样吗?南宫,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那首曲子的名字?”
他将已经覆盖于笛孔上的嘴移开了分毫,轻声答道:“因为我一直没有想到适合它的名字。”
其实,他说了谎。如果说往常他还没有想好,那么现在他已经为这首曲子拟定好了最为恰到好处的名字:鸳鸯难为!
同样的两只竹笛同时溢出美妙的音符,每一个音阶的变化都出奇的规整,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仙乐飘飘,令黑暗的石壁蓬荜生辉;心潮起伏,谁人能懂笛中心酸?一曲“鸳鸯难为”道尽了多少个无眠之夜的思念和等待……
美妙凄婉的笛声却让人听不出任何悲凉的韵味,仿佛是友人相送的浓浓不舍;有释然,有祝福,还有满腔难消的牵肠挂肚。
玉儿不知道,南宫谱写这首“鸳鸯难为”是想阐述一种超脱情爱的纯净,它的本意是:如果两颗心不再有交集,那么请你永远站在让我抬头能看见的地方,只为默默的注视着你已是我毕生的幸福。
一曲完了,密室内充斥着深深的感动,就连风刀子这个只潜心于药理医术的老顽童都不觉湿了眼眶。他为自己的徒儿心痛,也为徒儿感到自豪和骄傲,这种懂得放手的博爱之情不寻常男人就能够拥有和付出的,所幸南宫能够看到它的美好。
这些年,风刀子有意无意的派南宫出岛,尽量减少南宫和玉儿相处。他以为这样才可以保护南宫不受伤害,因为他清楚南宫和两位皇室贵胄相争必然毫无胜算。既然知道苦无结果,又何必要让他们开始?
风刀子暗自叹了一口气,终于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他的徒儿并没有奢望天长地久,只是卑微的想要眼前片刻的安慰。如果早知绝儿有着这样超脱世外的伟大情感,他宁愿当初给他多一些的美好。
玉儿拿着笛子长久没有言语,总觉得这首曲子有着不为外人道明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与她有关?今日一曲合奏让她更觉曲中还有着复杂的东西,似乎是深情,亦是……
“南宫,你已经为这首曲子想好了名字对不对?这曲子听起来悲而不哀,忧而不伤,感觉很执着却又不执迷于结果,似乎是在追求一种理想的过程。南宫,这是你的心境吗?我好羡慕你,能够让自己的胸怀如此博大。”玉儿动情的道。
黑暗中,南宫的眼角泪花翻腾,一种被肯定和被承认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是的!这就是他的心境,亦是他对她情到深处的释然。他比谁都明白,她的心不在他身上,所以他的情只能暗藏深处;五年前,他亲眼目睹了皇甫瑾和皇甫珞对她最为深刻的爱,所以他不能再强行卡在三人的中间去平添她的烦恼。不是他不懂得争取,不是他懦弱的想放弃,而是他迫切的希望她得到幸福。只要她幸福,无论在不在他身边,他都一样开心,也一样感同身受!
遥记当初,他和她首次相遇,他淡泊的给他们的关系定位为知己。既为知己,就是知心知情,知你知我;它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是一辈子最为纯洁牢靠的心灵慰藉,永远不会褪色。最让他欣慰的是她读懂了这首曲子,诚如读懂了他的心……
“曲子就是曲子,只需好听便罢,不可深究其根。”南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坦然。
玉儿无意识的摇摇头,道:“可这不是一首普通的曲子,每一次倾听或者吹奏都会让人心头一震,像是有种魔力一般。南宫的音乐造诣果然高超绝伦。”
不是他的音乐造诣高,而是他的情感投入深。
“好了,不要管这首曲子了。既然它听着让你这么费神,干脆我重新教你一首别的曲子。”南宫不想再浪费宝贵的相处机会去纠结不快乐的东西。
听说南宫又谱了新的曲子,玉儿随即兴奋的道:“好啊,你先演示一遍。”
南宫莞尔一笑,他知道玉儿最喜欢听他吹笛子,只不知时隔这么久,她还是喜欢用‘演示’二字诱他吹奏。他迅速将笛子凑近嘴边,从容的吹了起来。
这次的笛音是清爽干净的,没有丝毫伤怀的成分,如同炎炎夏日里徐徐而过的清风让人心旷神怡。调子很舒缓,似乎在表达一种与世无争的闲适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