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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云音望着青葱玉指上缠绕着绿色腾叶,轻捏下一枚细长的柳叶,静静的望着,古人常形容女子美貌,就言说长着一对柳叶眉,可是在这个年代,似乎拥有这样一对眉毛的女子,都平凡无庸,根本就没有半点美貌可言,想到这里,云音不禁轻柔一笑,但是自己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此时此刻还有心思想这样无聊问题,还是疑惑古人的审美观……

捏着柳叶的手一松,云音任凭那片树叶飘零在自己脚下,而后微敛下长睫,轻微叹息了一声,随后转身望向站在不远处,神色似乎十分焦虑的秦露,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秦露在焦虑什么,但是她也有把握,今日她无论让这个聪慧的女人如何焦虑,她都不会前去禀报慕容凌,因为那个男人今日必须陪着那些诸侯把酒言欢……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轻拂起云音的裙角,顿时迎面而来一阵凉意,云音抬睫望着微暗的湖面,随即直起身子,拂了拂长裙,转身步上青石台阶,转上走廊,向那放着鱼食的红漆栏杆走去……

秦露一见云音向这边走来,忙提裙上前,小声道:“娘娘,天色已晚,您还是回寝殿用赡吧,您身子单薄,而且好未出月,小心着凉……”,说着,秦露便抖开手中的斗篷,小心翼翼的披在云音的肩上,而后有些不安的凝视着云音面无表情的面容,心底叹息。

云音望着湖水中虽然还是翻腾,但是却已经不太看不清的金鱼,伸手执起玉瓷碗,捏起些许鱼食,轻轻的洒在了湖水中,眸光淡漠从容,少许后,她轻叹了一声,极为平静的道:“今晚皇上不会来了,是么?今个,一整天他都没有来……”,明明心里已经知道那个结局,但是却偏偏还是要问,可是问出口之后,还没有等到别人回答,酸涩就已经开始蔓延……

秦露望了望云音有些哀伤的侧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拧了拧秀眉,而后才避重就轻的答道:“今日是皇上大宴诸侯王的日子,那些诸侯昨日才风尘仆仆的到达京城,所以这也是按照历代的规矩来操办的……“,说着,秦露想了想,又道:“其实今夜娘娘也应该出席的,只是娘娘的身子不好,而宴席又免不了沾辛辣,所以皇上这才没让娘娘一同前去……”

云音听完秦露的话,只是轻柔一笑,其实她怎么会听不出秦露话中的安慰,于是她轻道:“其实今夜,那些即将册封的公主与美人都会在皇上面前歌舞升平,以求得帝王的垂爱,所以皇上才没有让我前去……”云音的声音颇淡,像是在说一件并不与自己有关的事一样,而后,她扯唇轻笑,那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就像只是做了一个笑的形态,而这形态中,并不参与任何的思想……

秦露怔住了,许是没有想到云音竟对这宫廷之事如此了解一般,她呆了片刻,随即觉得心慌起来,道不是因为云音知道这些事,而是因为云音那淡漠而不真实的神色,她虽然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神色,但是她总觉得这样的神色就如同哀莫大于心死一般,另她觉得沉重,也另她担忧……

云音望着湖中不断挣抢的金鱼,突然将手中的鱼食全部倒进了湖中,秦露一见,先是一怔,但是想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错愕之余,却听云音声音漠然的道:“露儿,你知道为什么金鱼为什么那么傻吗?”,说着,她悠悠一笑,又道:“因为它的记忆中有七秒,七秒是一个极短暂的时间,一瞬间就过去了,所以它永远都不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因为一瞬间之后,它的过去的记忆就会消失,然后从这一个瞬间开始记忆,如此循环下去……”

秦露愕然,她有些不可思意的望着此刻熟悉却又陌生的云音,仿佛她来自另一个年代一般,不禁有些结巴的道:“娘娘……您,您在说什么?”,金鱼的记忆只有一瞬间,她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并且‘七秒’是什么……

“过了今夜,这个后宫就会像这个湖水,而这后宫的女人就会像这里的金鱼一样,即使自己吃饱了,但还是会在下一刻忘记自己已经吃过了,还是拼命的抢着食物,即使为此而撑死,也再所不惜……”,女人总是健忘的,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如此,明明为了争斗而受了伤,但是只要看到好处,依旧会忘记伤疤,即使这个伤疤还在溃烂,但是她还是会不顾一切的争斗,而这个后宫,就是有无数这样的女人组成的……

秦卢再次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云音的意思,不禁在心头有些感慨,的确,后宫就是如此,这种感觉,她曾经感同身受,微敛下睫,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曾经,想到了那个自己虽然没有一丝感情,但是却与自己有着鱼水欢愉的先帝,那个时候的这个地方,是胡贵妃的天下,是皇后为太子一手建造的假象,更是当年还是景王的皇上,策划了整整十余年的阴谋,她曾经以为,想要摆脱那样的生活或许还要等上数年,可是却没有想到竟快得如同一场梦魇一般,而此刻回想起,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自己从来都不曾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过一般,可是清晰的记忆与身体上的痕迹,却一直提醒着她,她曾经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云音转首望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秦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将她拉进了前尘往事的回忆中,她不由得轻柔的笑起来,但那笑却悄然无声,她望了一眼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随即伸手握住了秦露纤细雪白的手。

正沉浸在思绪中的秦露被这一握吓了一跳,随即在看到竟实际皇后握着自己的手时,更为震惊,忙要抽回,但是云音却声音颇淡的轻柔道:“露儿,今日你陪了我一整天,一定很累了,今夜,你就不会守在殿外了,早些休息吧……”,说着,微闭上双眸,有些无力的道:“我今日也累了,也许……很快就会睡着……”

秦露愣住,随即错愕的道:“难道娘娘今日站在树下半日,只是因为想自己累,晚上好入眠?”,天,皇后竟为皇上至此,那么明日皇上大婚,皇后岂不是……

云音微敛下睫,红唇扯起了一抹苦涩的浅笑,而后回答道:“是,也不是……”,她的确是想自己累,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在跟无面离开的时候,不会在去想这里的一切,不会想起他,更不会留恋,但是她不想入眠,因为害怕自己会梦见慕容凌,怕自己会因为舍不下而放弃离开……

“娘娘的意思是……”秦露更加疑惑了,而云音则是松开她的手,转身走进了寝殿内,清幽的道:“因为累了,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乱七八糟的事,那样心里才会平静,才不会难过……”,说着,她闭上眼,摆了摆手,轻道:“你下去休息吧,至于晚膳……我还不饿……”

秦露为难的望着云音的身影,担忧的拧起秀眉,想说什么,但是又生涩的咽了下去,皇后心里必然不会好受,如此自己在这样纠缠下去,怕是皇后只会更难过,于是她缓缓低下首,只道:“那娘娘好好休息,奴婢就在前殿,若是娘娘有吩咐只需唤一声即可,奴婢现在去吩咐厨房将饭菜热着,等娘娘想用膳时,再传……”,说罢,秦露像云音福了福身,随后关上门,退了下去……

天色渐渐暗沉,‘御花园’中,原本忙碌的宫女也渐渐的散去,让原本就寂寥的后宫蒙上了一层灰雾,一轮明挂在柳梢上……

‘紫林苑’中,空荡荡的寝殿外,漆黑一片,惟独寝殿内的一缕昏暗烛火照映在桃木门上,倒映着一扇刺绣着嫣红梅花的屏风,寂静得没有一丝响动……

窗前,云音坐在太妃椅上,眸光淡漠的望着天空中那轮分圆满的明月,听着窗外卷起无数花瓣的清风徐徐吹过,而后缓缓闭上双眸,静静等待,但是却在恍惚间听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细微嘈杂声,她秀眉微动,长睫轻颤,只见不远处一行打扮得十分妖娆的女子谈笑着向‘御花园’走去,看样子,是从‘储秀宫’中出来,应该是去赴宴。

云音微起身,想在那群人中寻找那抹自己熟悉的红色身影,但却只看到郭敏已经换了一身华贵的锦服,走在众人之先,身侧有两名宫女跟随,看那样子,的确有几分贵妃的威严,云音红唇抿笑,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曾经熟悉的人,还是对此刻自己如此寂寥场景的嘲笑……

凝望间,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云音的身子微微僵,随即转首,只闻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皇后娘娘,奴婢奉皇上之命,请皇后娘娘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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