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音轻柔一笑,伸手执起那枚温润的白玉簪,眸光深幽的道:“看来这次庙会,会比我想象中的热闹……”
正午时,碧衣兴高采烈的搀扶着云音走在花园内,在走到海棠树林时,伸手俏皮的挡在自己的额前,而后又凑到云音面前,将手挡在云音的额前,嬉笑道:“小姐,您看,今日的花园是否特别美?”
云音轻柔一笑,瞥了碧衣俏皮的面容一眼,轻道:“你这丫头说来也太天真,难道太子不是来查办云府的,我们就会好过么?”
碧衣挡在云音额前的手一顿,而后缓缓的收了回去,面容上的笑意也已敛去,她闷闷的道:“小姐……奴婢,奴婢知晓在这里必然是危机四伏,但是必然没有外患,不是么?”
云音温柔一笑,伸手点了一下碧衣的鼻子,眸光转向满地铺洒着海棠花瓣的青绿草地,小步走向树林深处,踩踏在细碎的胭脂红上,少许后,才悠然的道:“碧衣,有时候,人所处的环境,早已将一个人的成败都定夺了,并非你想成功,就一定能成功……”,说着,脚步微滞眸光望着轻风吹落的残败花瓣,轻呢道:“当初武则天可以称帝,也是因为当时唐朝正逢盛世,对外,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于侵犯,而对内,整个朝廷更没有可以与她匹敌的对手。”
碧衣呆呆的望着云音的侧容,惶惶不安的问道:“小姐的意思是……”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天时最重要”云音清淡的一句带过,而后抬眸光望着不远处的柳树林,眼神微定,踏步走去……
阳光穿透花丛,破碎洒落在海棠林中的那座石桌上,斑驳一片……
云音坐在石凳上,纤细的素手轻轻拨弄着散落在棋盘上的残破花瓣,粉抿浅笑的捏起一片刚落下的嫣红花瓣,抬睫望着天空中带着浓重露水,失却了轻柔身资的凋零花瓣,淡然的轻呢道:“娘最喜欢海棠了……”
小时候,她常分不清楚梅花与海棠的差别,若非季节不同,她或许真的无法分辨这两者之间的天壤,可是娘却可以分得很清楚,因为她曾说,梅者,傲然独立,而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所以她不喜欢梅花。
捏起那片残破的花瓣,上面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其华,云音的眸光微微暗淡,却突闻不远处一声娇柔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爷,您看,那不是十七妹么?”
捏着花瓣的手一紧,露水滴落在长袖上,云音的秀眉微拧,抬睫望向从荷花池边走进海棠林的一对壁人,不着痕迹的将手中的花瓣抛落在地,起身踏过满地的嫣红,向走来的二人福身请安:“十七参见王爷,见过十六姐……”
“十七妹客气了……”凤雨柔娇柔的轻笑,一双玉臂紧紧缠绕着慕容凌的臂弯,一身鹅黄长裙衬托着她娇嫩白皙的肌肤,在清风微拂之时,不免另人多了几分遐想。
云音抬睫望着如此闪耀动人,天资卓越的凤雨柔,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淡然的后退到一旁,而后在看到碧衣端着茶碗匆匆前来之时,轻道:“十七想去池塘赏柳,就不打扰王爷和姐姐的雅兴了……”,说着,向看到这一幕之后怔在不远处的碧衣望了一眼,示意她离开。
碧衣立即了然,但是在刚转身时,就听慕容凌低沉懒散的声音:“难得巧遇,此刻就走岂不可惜。”
云音的微怔,眸光疑惑的望向慕容凌,却见他薄唇扯笑,伸手将棋盘上的残碎花瓣拂去,低敛的黑眸望着棋盘,修长的手指夹起刚才又一片凋零下来的海棠花,清冷的道:“来人,去备棋备茶,本王要与柔儿好好下一盘……”
“是……”轻柔淡定的声音从海棠树后传出,云音微怔,但在转首之时,只见到罗兰浅紫色的身影缓缓离去。云音眸光一凛,心口咯噔一下,这个罗兰……必然会武,否则在她专注之时,任何人走近自己,自己都会有所察觉。
不多时,碧衣与罗兰便将茶点与棋盒准备妥当,且在石凳与石桌上铺上了上好的裘皮,以御初春寒冷,慕容凌面色冷清的望着一眼棋盘上摆好的棋局,懒散而冷淡的坐下,望着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云音,低沉道:“十七会下棋么?”
云音长睫微颤,随即轻柔一笑,望着棋盘上黑玛瑙与白玉做制的黑白棋子,眸光清澈的微摇了摇首,轻道:“十七不会……”
凤雨柔瞥了云音一眼,纤细的手执起盒中的一枚白玉棋子,放在棋盘上,娇美的面容带着媚笑,撒娇的望着慕容凌,轻道:“爷,柔儿每次都输,这次你可别在十七妹面前让柔儿丢脸哦。”
云音敛下睫,对于凤雨柔刚才的话,不禁有些想笑,其实,这样的场景,她在云府的时候也经常看到,在那里,似乎每一个得宠的侍妾都喜欢在别的侍妾面前炫耀自己的所得,但偏偏忘却了自己是站在众人的明枪暗剑下。
轻扯粉唇,云音不动声色的执起茶碗,捏起茶盖,轻捋了一下漂浮在丝丝热气弥漫的茶水中的嫩绿茶叶,轻抿了一口,而后倘若置身事外,声音悠然的道:“看十六姐如此开心,十七道是有些恼自己当初没有学些棋艺了,否则闲来无事,也可以卖弄一下……”
慕容凌低沉一笑,但那笑声却另人听不出喜怒,云音放下茶碗,也自嘲的轻笑了一下,但却不想竟听慕容凌在落子之前随意的说道:“十七喜欢下棋么?改日本王教你……”
云音微怔,抬睫望向慕容凌,却见他正专心下棋,刚才那番话仿佛根本不是他所言一般,抿唇,云音刚想开口婉拒,但却被凤雨柔插了话,只听她撒娇的闹道:“爷,当初柔儿想学下棋的时候,您可没有说要亲自教,爷真偏心……”
慕容凌将手中的一枚黑子落下,让凤雨柔布下的散棋顿时无路可退,他抬眼望着凤雨柔,薄唇上带着宠溺的笑意,沉声道:“那是本王想与柔儿下棋,倘若柔儿的棋艺是本王所授,那本王岂不是自己与自己下棋了?”
凤雨柔听了慕容凌的话,顿时娇颜锭放,面色微红的低首,撒娇道:“爷,十七妹在呢……”
云音扯唇一笑,装作毫不在意的神色,再次执起茶碗轻抿了一下,但是茶中的清淡香气却像顿时失却了一般,另她入口无味,这种场景,她曾早云府无数次的见到,因为娘总是站在离云将军与侍妾下棋的亭旁静静的看着,且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时光飞逝,一去十载,但是命运却像轮回的锁链一般的将她与娘的命运锁在了一起,轻敛长睫,云音保持着笑容将茶碗放下,却不想慕容凌竟看着她,在她抬睫之时,饮了一口茶,沉声道:“十七喜欢什么?”
秀眉微动,云音疑惑望向慕容凌,轻浅一笑,道:“十七没什么喜好……”
“是么?”慕容凌懒散的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低沉说道,像是随意回应,也像是刻意如此一问。云音秀眉微拧,但却又浅笑着抚平,微微点了点首。
凤雨柔瞥了一眼云音,伸手抚了抚鬓边的凤头金簪,红唇扯笑,轻道:“这么说来,爷就不用教十七妹下棋了,反正下棋也并非十七妹的喜好……”,说着娇柔的望向慕容凌轻撑额头的懒散姿态,起身,小步走向他身边,玉手抚上他的肩头,轻柔的捏着,娇笑道:“王爷累了吧,柔儿给您捏捏肩……”
“恩……”慕容凌并不拒绝,他撑着额头,似享受的闭上了双眸……
云音望着呈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对壁人,不知为何,心头竟升出一种难以承受的酸涩,不得不承认,慕容凌与凤雨柔当真是天作之合,一个俊美深沉,一个柔情万千。捏着丝帕的手紧了一下,云音敛下睫,并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于是轻起身,向凤雨柔浅笑着点了一下首,打算离去。
凤雨柔望着云音,也回应的娇柔一笑,但就在云音脚步刚抬之时,慕容凌却突然睁开眼,深幽的眸光清冷锁住她欲要离去的身影,白玉扳指轻敲在冰冷的石桌沿上。
云音一怔,心头被那声突如其来的冷硬声响吓了一跳,但还不及转首,就听到慕容凌低沉而不悦的声音:“十七如此心急的想离开,是要去见什么人么?”
身子一僵,云音转身望向慕容凌,却被他那双带着丝毫不遮掩隐怒的冰冷眸子怔住,握着丝帕的手也不觉紧了一下,但却依旧镇定的回答道:“十七见王爷疲累,因而想回避片刻,并没有急着离开,更不曾与人有约。”
慕容凌眸光冷清而严肃的望着云音那双清透而又带着丝丝不知所措的眸光,像是在确定什么,少许后,他才又缓缓的闭上双眸,声音缓和了不少,但却依旧冷硬:“半个时辰后,本王教你下棋,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