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舍得?”清晨时分,月明星稀,宁一舟站在宫门外,状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跟随在凤崎君身后的宫人,他们推着承放棺材的木头车。由于天色昏暗,他邋遢的头发遮住了脸容,一身破旧衣服的他看起来特别的狰狞。
摇摇头,凤崎君深深凝视了怀中的人儿一眼,然后将她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棺材里面。示意宫人将棺木盖上,“即便舍不得,也要舍下。”他一语双关,“令牌收好,或许日后你要用它来救命也说不定。”他淡淡一笑,扬手拍了拍宁一舟的肩膀。“走吧,趁着天黑,快点离开。她,就有劳你照顾了。”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宁一舟深深地颌首,然后从宫人的手中接过推车手把,在凤崎君的注目下,离开了这个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或许,这一别,真的是永别了。昨日已经偷空去祭拜过娘了,相信娘亲也能够瞑目了。
“什么?”凤崎君站在一名手执佛珠,但却没有一丝慈祥神色的老人面前。鬓发染霜,被手巧的宫人梳理成一丝不苟的发髻,仅仅用一根翠绿的翡翠发簪固定。看起来,简单大方,不失华贵。“娘,您真的派人去追杀兰舟?”他刚刚送走宁一舟,就到娘亲这里来给她说一声,让她放心,没想到——
老夫人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样才真的可以放心了。”她那双稀疏的眉毛轻轻一挑,看惯风浪的利眸微微一扫。“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呢。”她冷笑道。
“您,您怎么可以这样?”凤崎君真的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娘亲可以这么狠毒。“好歹,兰舟也是阿爹的孩子,他曾经也给您叫过一声‘大娘’。你怎么,怎么就能够下得了手?”他惊疑地瞪着眼前脸色丝毫不变的老夫人。“他,好歹也是我的弟弟,我的手足——”
冷哼了声,“弟弟?手足?”她不以为意,轻轻地拨动手中的佛珠。“城主,你好像忘记了十年前的那件事了呢。他怎么会是你的手足,你的弟弟呢?他是宁夫人与人私通,生下来的孽种。”她脸因为咬牙切齿而变得更加狰狞,保养得宜的脸完全扭曲了。
“娘,这件事,您不必再拿出来讲。现在就只有我们母子俩,咱们明人不讲暗话。”他没好气地回应,“那件事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很清楚,您毋需多说。娘,我现在恳请您收回成命,不要派人追杀兰舟了。”
“闭嘴,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城主政务繁忙,还是先回去处理政务。”她下着逐客令,不想再听儿子的话了。“害鸾鸾受伤的那个女子现在被你赐死,送出宫外了?”她的眼线可不少。
凤崎君对于老夫人知晓此事,完全不觉得惊讶。“是的。”他眸光一闪,“娘亲,您似乎忘了。我的弟弟,凤兰舟在十年前已经死了,被阿爹赐死了。您觉得现在有理由去追杀一个,乞丐吗?难道您不觉得,您做得太过分吗?”
“你,城主,你说这话,可是存心忤逆我?”她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亲生儿子,“难道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凤崎君冷哼一声,“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忤逆您。”他抬头看着四周的摆设,佛堂之中摆着不少的佛像,天天他的娘亲就躲在这里敲经念佛,“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么就配在这敲经念佛呢?”他冷冷道,“来人,老夫人身子微恙,若是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外出。更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烦扰老夫人,若老夫人有需要,可让守在宫苑前的禁卫知会我。”
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儿子,“你,你不可以。”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她从小养大的儿子,“你竟敢软禁我?”
他摇摇头,“娘,您知道我可以。”他蹙着眉头,“而且,我还要命人暗中保护宁一舟安全回到天城。”他的心觉得好寒,在这间佛堂里面,他没有感觉到平静,反而闻到一丝嗜血的味道。
“你当真要跟我作对?为了一个孽种?”老夫人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你如此妇人之仁,如何成就大事?当初,你说我弟弟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不是也允许交给你处置吗?我还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吗?”
摇摇头,凤崎君并没有回应,只是淡淡道。“娘,我只能说,您这一招弃车保帅,做得很好。”他冷嘲道,“您身子骨不太康健,那就别到处跑了。孩儿政务缠身,无法多陪娘亲了,孩儿先行告退。”话落,他不顾老夫人惨白的脸色,就这么潇洒地走出去。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这么做的。他知道娘亲在朝中根深叶繁,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应付得了,现在他软禁娘亲也不过是想要多拖延一段时间,让她这段日子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做事。但时间不能够太长,否则她安插在朝中的人,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希望,宁一舟真的能够顺利回到天城。只有在那里,凤舞城的魔爪,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渗入。现在,趁着娘亲被软禁,无法及时得到消息的时候,得赶快下诏,恢复兰舟的身份。
眸光凝注,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淡淡撇唇。“怎么,星龙你还不快去办你该办之事?”他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见到星龙。“你若是想要问明空,我已经将她交给一位值得信赖的人手里。”他眉宇稍稍松开。
淡淡笑了笑,星龙眸底并没有任何情绪,“不,我知道。”他正视着凤崎君,“我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妥。我现在是来跟你辞行的,接着,这是风门的信物。我来之前,门主曾经有过交待,若是你愿意将那人交给我们处置,那这信物就给你。”
接过给他的信物,他点点头。“好,一路顺风。”他眸底闪烁着不明光芒,似乎有些唏嘘。
星龙颌首,然后转身飞身而去——
低头审视了手中的信物一眼,巴掌大的玄黑木牌,上面刻着一个血红的“风”字。不愧是中原最大的杀手组织,就连信物都是这么嗜血。他淡淡然地一笑,“暝,走,咱们去烟舞苑。”他低唤了声。
清晨时分,雾露甚重。泛着艳色的花瓣上点缀着点点的露珠,为娇花添上几分娇嫩妩媚。只可惜,四处朦胧灰暗,不甚明显。即便那一潭碧波,现在看来,也只是黑水,并没有任何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