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方明空立刻坐起来,以袖子掩盖打呵欠的嘴,眉宇间透着疲倦之意。
星龙适时递上一壶冰凉的溪水,“昨夜一夜无眠,可需多歇息一日?”他虽然是躺在树上,却依旧将方明空辗转反侧的动作尽收眼底。
摆摆手,接过星龙递来的溪水,灌了一大口。一阵透冰凉的感觉渗入心头,顿时清醒了不少,“不必了。”姐姐的身子虚弱,只怕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费的。“你昨夜想必也没有怎么睡好,你需要多歇息一日吗?”他想了想,觉得不可以如此自私,总得顾及星龙的感受才是。毕竟他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起来,而且这几天他跟着自己劳累奔波,伤势不加重便已经该偷笑了。
耸耸肩,星龙接过方明空还来的水壶。“我昨夜睡得很香,你不必担心我这份。”他是练武之人,运行一周天之后,困倦也少了大半。微微一笑。“你还是多顾着自己点儿吧。我是练武之人,不比你这些单弱公子呢。”他将水壶收好,“如果你真的不需要歇着,那我们就先启程。这里偷盗横行,为免在此节外生枝。”
方明空扶着身旁的树干,站起来。头上一阵晕眩,他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身子。“咱们走吧。”他对星龙微微笑道,眼中干涩的感觉让他有点不适。
看着他的状态有些不好,星龙着实有些担忧。只不过,他深知方明空离城的原因,更明白他为何身子不爽仍要坚持赶路。却并无立场阻止,心中难免担忧。
虽然勉强打起精神,但经过一场紧张临危,后又因一宿无眠,身子早已经超出负荷。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方明空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致。只是,眼前一片苍然,并无可投宿的客栈。而且,这附近强盗横行,以星龙一人之力,恐怕难以对抗。
两难之间,耳畔听见一道既熟悉却有些许陌生的声音,方明空及星龙,立刻回过身。“我道是为何小兄弟如此眼熟,原来是方兄呀。”男子那带着朗然的嗓音在这荒野之中,显得特别大声。“若是在下没有看错,方兄此行的方向,可是前往凤舞城必经之途。”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却是隐含着些许刺探之意。
方明空心中微微一凉,方才的瞌睡虫都被眼前的男人给打跑了。看来,他真是没有猜错,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怕早已落入这男人的眼底。如此看来,眼前之人绝对不容小觑。“冯兄,在下不过是想要前往边城,看能否置办些货物回来贩卖。倒是冯兄,不是说想要好好观赏天城美景,何以又会出现在此?”
即便两人相距并不远,不过是相隔了一个树林,即便经过方才两个时辰的行走,亦走不了多少的路途。只不过,两人居然这么快便在此相遇,若说不是有心设计,哪有这么多巧合。莫非眼前之人,乃凤舞城人氏?
似乎对于方明空的问话,丝毫都不觉得意外。“在下见天城景色大致不过如此,加上昨夜家人来信,说是家里出了些事情,要在下火速回家。”睁眼说谎话,他可是比谁都要练得炉火纯青。“不料在此碰见方兄。”黑眸微眯,暗中打量方明空的反应。
方明空并非没有注意到他的打量,他只是勉强镇定住自己的心神,暗地里对星龙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沉住气别轻举妄动。根据昨日的观察,对方的武功可能与星龙不相伯仲,甚至有可能高于星龙。倘若他贸贸然出手,可能会落入对方的陷阱之中。“原来如此。此途乃是前往凤舞城的必经之路,而冯兄并非天城之人。莫非你乃是凤舞城之人?”
笑意分毫不减,“方兄何出此言?在下素闻天城与凤舞城素有积怨,方兄如此说话,岂不是陷在下于不义?”他眉宇间透着雍雅的气质,不难看出他的出身必定高贵。“不过在下回家之途,必定要进入凤舞城。”
对于男人的回答,方明空撇嘴一笑,眸底却隐含着戒备之意。谁会相信这个人的话呢?倘若说他是狐狸,那么眼前之人,就是有道行的千年老狐狸。他只怕也是在男人的设计当中了,虽然不解自己到底为何会被看中的。毕竟,他纵然在天城之中略有名头,却也仅限于在天城之中。而且,眼前之人,他几乎可以确定了他是凤舞城的人,而且在凤舞城的地位还不小。就怕他到天城来,是有所图谋。
“既然冯兄身负要事,在下不便多加挽留。到凤舞城的路途甚为遥远,冯兄孤身一人,还请多保重才是。”这段路途很是接近边城,所谓边城地方就是两城的交界,是管治最为松散之地,强盗宵小自然也是不少的。但,他从来部位眼前的男人担忧,先不说他的武功在江湖上绝对少有人能敌,就是看他的架势,也不一定真的是孤身上路。只怕在暗处,藏了不少好手保护他。
男人好笑地看着方明空,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己是多么让人厌恶的。他相信方明空那双商人的眼睛,绝对是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价不菲,只是他没有料到方明空居然不想要跟他套个交情,以便日后好办事。不仅如此,还一个劲地将他往外送,这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惊奇。若是对方是个姑娘家,定会引起他的兴趣的——
“那件事情虽然有些急,倒也不是十万火急之事。在下相信,家人尚有能力稍作处理。前路茫茫,既然咱们目的地相近,倒也可以相携同行。”男人像是没有看到方明空略微青白的脸色,他这人的确有些恶劣性子,别人家越是不想要的事情,他越是要做。真是让人不想讨厌他都不行呢。
星龙看出了方明空的不愿意,“咱们兄弟乃江湖人,与公子同行,只怕会为公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届时,恐怕造成公子的不便,阻了公子的行程。那咱们兄弟俩,倒是过意不去了。”他一席话已经算是很直白地下逐客令了。
男人也不知道是否没有听明白,他只是笑着颌首。“可是,在下独自一人行走,只怕更会招来抢到光顾。若是他们只是要些钱财,那倒没什么,若是要害命。那在下一人,如何应对?在下昨日看公子身手敏捷,功力深厚,不知可否在保护方兄的同时,也给在下一点护佑。免得,在下客死异乡。”他以退为进,暗里观察方明空红紫交错的脸色,他知道他的挣扎。
人道是:商人,有利可图,便可损人利己。可是看方明空,倒不像是那样子的人。有点期待方明空的回答了,若是可以交心,那就好了。他可不管什么积怨不积怨的事情呢。“若是方兄觉得不妥,那冯某便不再打扰就是了。”此话一出,倒真像是委屈了男人似的。如此一换,方明空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坏蛋了。
咬牙切齿,方明空有点恨死自己的心软。明明都经商多年了,经商手段多得是,可是就是没法子对他人狠下心肠。这倒是应了阿爹当年的批语,说他虽然为商,却从不损人利己。他说不准这到底是好是坏,毕竟见死不救也是不该,但若是救了不该救之人,那岂不是让自己深陷危难之中?“既然冯兄如此说话,方某亦不好多加推托。况且,有个人同行,日后也好有个照应。大哥,你说是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男人暗笑在心,表面却是平静一片。倒是星龙对于方明空的决定,老神在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他的心里早就下了决定,要好好护送方明空找到解药为止的。面对如此之事,就连星龙都觉得是男人有意的安排,说他是独自一人上路,他们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但若是他有人护航,却也找不到半个人影。
坐在客栈的床铺上,方明空有点苦恼地看着星龙。后者端坐在凳子上面,轻轻啜茶——“明空,你觉得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合吗?”毕竟世间上,巧合的事情实在有很多,他也说不准。只是,这事儿里面透着诡谲,让他怎么也无法相信。
轻轻叹息,方明空抬头看了眼那澄明的月色,“我也说不准。”他虽然谈不上阅人无数,但也观人入微。只不过,今日却看不出来那位冯兄的用心,即便是他平时不太注意的小细节,都没有透露一点信息给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个人绝对是凤舞城里头数一数二的人。跟这样的人一同前往凤舞城,有好处,坏处也不少。
看到方明空陷入为难,星龙心里头也有些许的不忍心,“好了,既然答应人家了,我们也就安心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吧。”他觉得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消歇的。或许,今晚的平静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他也跟着抬眸看了澄明的月色,他虽然比不上方明空观人入微,只是,他对于看人也是略懂的。那个男人给他的感觉是,他很危险,若是招惹上他,一个不小心,只怕会粉身碎骨。
在另一间客房,男人亦是无法入眠。“暝,你说,我这样做,是否正确?”他低声询问隐身在侧的男人。
暝立刻现身。“属下不知城主用意,无法判断。”他眉头轻蹙,“属下对天城的人不存有任何偏见,只是,既然天城与凤舞城积怨已深。城主便不该放任天城的人进入咱们凤舞城,届时恐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男人竟然就是凤舞城的现任城主——凤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