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声长叹,把贾府近日的诸多事宜向着元春一一的述说了一遍,什么晋王只认准了是太太和宝钗几人谋害郡主,又不许人探看云云,把个元春听的娇颜一变再变,时而忧思不解时而戾色微闪,到得最后,元春蹙起细眉,缓声望向贾母道,“那依老太太的意思,又要如何呢?”
“老身正是不知如何时是好,才特向娘娘请教的。”
“……”
元春轻轻的抿了口茶,只细眉一蹙,略有所思的看着贾母出神,雍容娇颜的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表情,把个贾母看的竟也心底忐忑不安了起来,想了下,只好轻声笑问道,“娘娘可是有其他想法了?”元春听罢只挑了挑眉却是不语,径自把眼神浅浅看向探春,“三妹妹倒是生的好,便是连本宫也有所不急了。”
“娘娘谬赞,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敢和娘娘比。三丫头,还不快点谢过娘娘?”
“多谢娘娘夸奖,探春不过蒲柳之姿,实不敢与娘娘相比的。”
“好乖巧的一张嘴,老太太教养的好,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可别拘束了,快坐下吧。”
“谢娘娘赐座。”
探春不敢多言半句,只略低了头面带拘谨的回了话,听到元春吩咐入座,径自后退几步始半侧着身子坐了,竟是连只眼看元春都不敢了。其实也不怪探春,再怎样的心存才志,她终究不过十余岁的孩子,更兼上面的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姐,除了上次元春的省亲,探春还不曾和元春正经的一起相处过,她又存了给元春留个好印像的心思,能不愈发的小心谨慎么?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无非便是一些家里理短,或是贾母或是探春皆毕恭毕敬的回话,两盏茶下去,贾母向着元春使了个眼色,元春会意,浅浅一笑向着外殿的抱琴吩咐道,“抱琴,三姑娘初次来皇宫,你带她下去好生转转吧。”
“是,三姑娘这边请。”
“多谢抱琴姑姑。”
“三姑娘客气。”
探春向着抱琴轻轻一笑,眼前的抱琴虽以前是贾府的奴婢,可人家这会却是宫中的女官,贵妃娘娘身侧的掌事大宫女,实在是没有她托大的资格。由着抱琴在前面带路,两个人袅袅行去,元春望着探春略带几分英气的纤影,心底稍稍一叹,敛回眼神看向贾母笑道,“外祖母可是有话想和元春讲?”
“娘娘看着探丫头如何?”
“老太太是想……”
元春微蹙了蹙眉,虽然今个一看到贾母把探春带到身侧,多少有些明了她的心思,可一看到贾母这般直直的开了口,心中却又为着贾府的女儿起了极大的悲哀,人家的女儿都是千娇百嫩尊贵无比的,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唯贾府的女儿呵,一出生便注定了是富贵场中的一场牺牲品。
“探丫头今年十三了,也不小了,前个明安王府传了消息说要选个侧妃,老身想着若是这事能成,想来宝玉和太太的事也会有眉目了。娘娘觉得呢?”
“老太太想要我如何做?”
“宫里的柳妃不是明安府的么?娘娘能不能……”
“老太太是想着本宫和柳妃通个消息?”
“……”
元妃微微叹了口气,继尔迟疑了下,点头道,“也罢,若是当真能攀了明安王府这边,晋王府那里也能多少放几分心。怕只是人家明安王府看不上三丫头啊。”说到这,元春略略想起什么,眉一挑,不满的责怨道,“更何况老太太,林妹妹不过一个孤女,你们何苦来的?”
贾母一怔,方笑道,“娘娘说的是,只如今事已至此,也只得想办法了不是。”
“太太和宝玉的事,本宫只能找个机会看看。至于其他的,还请老太太费心了。”
“老身省得。”
“非是本宫不帮忙,老太太也该知道这宫中规矩,也只能是委屈老太太了。”元春点点头,心中却终是有些怪怨,堂堂的贾府当家太太和公子进牢房,若是传将了出去,让她这个贵妃如何的自处?一想到她们得罪的却又是晋王,元春便只觉得全身无力,娘亲啊娘亲,你怎么就不为着女儿着想一二,你的眼中,就只有一个宝玉么?说是不怨,心中总还是有着几分纠结的,只轻叹道,“不管拘了什么办法,尽快把太太和宝玉保了出来吧。”
贾母自是一一应下,眼神一闪,望向元春低声道,“娘娘或许可以好生接触下晋王。”
“晋王?”
“……”
贾母微笑着点点头,却不再多说。只元春一头雾水却也清楚眼前的这个一手把荣宁两府撑至如今的祖母绝非是无事生非之人,她这般说定是有着什么把握的,也微微颔首不再多说,只把一腔心思存在心中,以致在不久的将来为着黛玉两人惹下一番祸事暂且不提,只看贾母与元春祖孙两人又相继聊了几句,看看外面时辰差不多了,贾母告辞,元春唤了抱琴与探春回来,亲热的拉着探春的手说了几句,又特特的赏了一些首饰玩物,便吩咐抱琴把两人亲自送出了宫。宫门外,贾府轿子早侯了半天,一看两人过来赶紧的迎了上来,鸳鸯与侍书亲自扶了两人上轿,一行人向着贾府方向而去。轿子里,探春悄悄掀起轿帘一角,望着渐渐远去的金壁辉煌的皇宫,想像着元春一身雍容华贵的贵妃装,黛玉清丽绝俗的倩影,心中那一股求富贵做人上人的心思愈发的浓烈了。
灵隐寺附近的小院。
黛玉拉着紫鹃的手又是欢喜又是心酸,“你这丫头,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姑娘没事就好了,奴婢自来命硬,不会有事的,姑娘别担心。”
“傻丫头,流了那么多的血还说没事。”坐在紫鹃的床前,黛玉眼圈有些晕红,眼前浮起一层浅浅的雾气,这个丫头竟然为了自己连命都不顾了,真是个傻丫头。一想到那日紫鹃毫无生气的躺在自己的眼前,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后怕,“下次可不许这样了,知道么?我宁愿我自个有什么事,也不想你们有事。”
“姑娘可是傻了,咱们本来就是服侍姑娘的,若是姑娘出事而我们好好的,岂不是失职了?”
“我才没把你们当成是下人呢,你和雪雁都是我的好姐妹。”
“姑娘。”
紫鹃咬了咬唇,任由着黛玉一勺勺亲自把一碗粥喂完,只觉得心中酸甜苦辣极不是味道,哽咽道,“姑娘待我们的恩情,紫鹃没齿难忘,紫鹃等改日伤好再向姑娘道谢。”
“真个傻丫头了。”
“姑娘可在里面?”
“是颜华姐姐啊。”雪雁在外屋听到声音,赶紧的挑帘去迎,“颜华姐姐快点进来。姑娘正在里屋陪紫鹃姐姐说话呢,颜华姐姐可有事?”
“王爷吩咐说请姑娘过去用膳呢,若是姑娘这会子没空,我便回王爷再等等就是。”
“颜华姐姐不用了,我这就过去。”
“好。”
黛玉看着紫鹃细细交待几句,又叮嘱雪雁王嬷嬷定好好照顾,少什么需要什么径自说就是,始向着紫鹃笑笑,由着颜华和几个小丫头前面带路,一行人径自去了前院的偏房,东皓雪早早的便侯在了这里,一进屋,一桌香喷喷犹冒着热气的饭菜出现在黛玉的眼前,不是很丰盛,简简单单的农家小菜,却极是精致养眼,一看到黛玉进来,东皓雪一步迎了上来,“玉儿,知道你心疼那紫鹃丫头,可也得顾着自己不是?”
“不过是多待了会子,看你急的。”
“来,玉儿尝尝这汤,可是极为养身的,还是从灵隐寺那边讨来的方子呢。”
“是么,我来尝尝看。”
净了手,随手把大裘脱下交给颜华,黛玉坐在东皓雪的一侧,接过东皓雪亲自递来的香菇汤,细细品了一口,脸上浮起些许笑意,轻笑着向东皓雪赞道,“果真是极好的味道呢,嫩滑而不腻口,入喉暖意迭起,汤色呈碧绿,又极是养眼,也真真的有你的,竟能讨得这样的方子煮了来。”
“只要玉儿喜欢就好了。”
“贫嘴。”
黛玉羞涩一笑,低头不理东皓雪,只径自把头埋下对着眼前的饭菜浅浅的细品了起来。东皓雪也不多说,只一脸温情的为着她不时的夹上几筷子菜,时不时的又提醒着她喝几口汤,免的噎到,一餐饭下来,两人相视一笑,有那伶俐的小丫头子上前收拾了,东皓雪亲自帮黛玉披了大裘,又怕外面夜下的天冷,只嚷着要颜华去拿风领暖炉等等,把黛玉听的生生笑着反驳道,“难不成王爷真当我是瓷的了不成,这般的天气,哪用的了那些?”
“你身子当真没事?”
“当真。”
“那好吧,只冷了定要开口,可记下了?”
在东皓雪专注的眼神下,黛玉又再三的发誓赌咒使带着她走出屋子,院外,夜色早已降下,暮野四合,夜空中几颗廖寂的星星隐隐而露,没有月色,显的整个小院清冷而幽静,两个人稍稍站了下,东皓雪生怕黛玉受凉,只一迭声的催着她回房,又亲自送了她进屋始自个放心的回转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