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记下了。”
林韵点点头,凤眸中晶光点点闪烁,若那满天幽星,又似那点点火焰在跳,面上不屑的一声冷笑,似自言又似问那身侧李嬷嬷,“三皇子那头的人该是失败了的,”眼角一挑,竟露出几分妖媚笑意,只讽道,“真真的是蠢货呢。”旋即她觉察到肩上李嬷嬷揉肩的手一滞,林韵只一声轻笑,“嬷嬷,传本宫的令,只让咱们的人沿四个城门方向向外延扩百里全面搜查,本宫便不信她们这大半天功夫能走到哪里去。”
黛玉等人安全撤出城外,端的是没费吹灰之力,在靠近城西门的荒郊空地下,一行人不敢多留,依着若华的话只向着偏北方向留下的一个庄院里停了下来,即便是这样她们也不敢多待,人人都知道这会子离着这京城越近可越是危险的很。
“娘娘,累了吧,前面可就到了的。”
“嗯,我没事。”
看着黛玉脸色微微显出的倦意,若华颜华几人都有些心疼,黛玉自生产至今可不足一月,更何况素日里从不曾这般的劳累过,只光是那秘道便走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出来后不敢马上派人来接,她们一行人又扮成普通行人只向前绕了路好不容易才看到出来接应的人,上了马车,黛玉虽一力硬撑着,可脸上的神情却是骗不了大家的,众人虽心疼却也法子,比起这点子劳累来,总比要落在那些人的手里好的多吧?
“娘娘,再过一会子前面就到了。”
果然。
随着若华的声音,马车又是三转两转,钻进了一处山脚密林,密林的正中,一座庄院静静而立,大门紧闭,随着马车缓缓的到来只看那紫桐色红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出来四名女子,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几人行至跟前,只向着率先出来的若华抿唇一笑,“你们可出来了,没的担心死我们了。”
“娘娘在里面,不许无礼。”
“若华姐姐,无妨的。”
“奴婢忆柳、之桃、慕青、问兰参见王妃娘娘。”
“快快请起。”
黛玉一路上本是抱着宝宝的,下车时被王嬷嬷赶紧接了去,一侧雪雁搀着她,一看四女婷婷下拜,一笑上前两步亲自扶了她们起来,只笑道,“这里又不是王府,且现在情形紧急,大家无须拘礼。”
“多谢王妃。”
“王妃里面请。”
“嗯。”
一行人随着四女往里走,随着她们的进去,院门吱呀一声再次紧闭,而黛玉却是脚步稍稍一滞,回头看了看隐在树林中间的小院,眉一挑心中一个主意渐渐浮起,只点了点头想着一会回屋子再行交待若华就是。
“娘娘,奴婢已经备了姜汤热水,您还是先去梳洗一下吧。”
“多谢之桃了。”
黛玉抿唇一笑,折腾了大半天,又是密道走出,一身的尘土异味,虽然她尚有几天才能满月出屋,之前王嬷嬷所说的更是一个月内不许沾了水可这会子也是顾不得了,所幸王嬷嬷知道黛玉的性子,早早便令几个丫头烧了热水又另加了新鲜的生姜片来一起煮了给她用。一行人当中,黛玉去沐浴,几个奶妈子也轮流梳洗了去哄宝宝,陈充与洛成两人则与通叔和若华凑在前院不知商量些什么,只是黛玉却也无心理会了,她的身子毕竟是受过亏的,一个月内虽也日日补食,可毕竟是大虚过的身子,梳洗放松过后,换了家常的衣衫,竟只靠在榻上歪着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洛成与黛玉几人告辞,黛玉虽心中担忧却也不好多说,只道一路平安,切见到王爷只说这里什么都是好的就是了,洛成点头,转身上马而去。马蹄渐消,黛玉心中浮起淡淡忧色,皓雪,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平安的回来才是。
皇宫里。
先皇归陵,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在这普天同庆的同时,贾府一道圣旨再次为他们迎来名义上是喜实则却算得上为灾难的消息——
先皇宠妃贾氏元春对先皇一往情深,矢志不渝,不忍先皇孤独而去,自请以身殉葬,朕念及贾元嫔其情可悯,其情可敬,特追赐贾氏元春为正二品贵妃,贾府凡有官职之人均加升一级,以示朕心!
砰。
贾母听罢圣旨来不及跪地谢恩头一个晕了过去。王夫人则是‘啊’的一声惊呼,继尔也是两眼一翻直挺挺倒了下去,阂府众人自是惊疑不住,却也有不少的人在心里偷着乐,更有刑夫人等在一侧一脸得意的瞅着二房的人乱成一团,眉眼间全是喜意,指望着宫里有一个娘娘总是欺压在他们大房的头上,现在好了啊,虽然府中各人均官加了一级,可没了元春,又是先皇妃子,这样的贾府还有什么盼头?
“元儿。”
“我的儿。”
王夫人与贾母幽幽醒来,均是心头仿佛被剜去一刀似的疼痛,王夫人虽说对金钱对别人算计无数,可对她这一儿一女却也是真正的放在心里护着的,这会子一听合府众人的官职是以女儿的死换来的,哪有不心疼的。至于贾母,她却是还想的多些,虽则这元春自小跟她是个最亲的,可她却也是最为了解元春的一个人,元春丫头给先帝殉情?
不可能!
元春丫头的性子自个会不知道?
“不可能,元儿绝不会这般做的。”
贾母摇头如拨朗鼓,本是在心底的怀疑却因了心头纷乱如麻而给轻声说了出来,一侧的宝玉更是大声惊呼了起来,“大姐姐好好的怎么想去寻死?”那一旁耳尖的传旨太监听到,那太监本是个八面灵珑的,又是在三皇子身侧跟久的,不然这般旨意哪由的他来?这会子一听贾母的话心中有些不乐意了,眼一瞪,“不可能,老太太与宝二爷您这话可是什么意思?年纪大了也一把了莫不是这脑子也不成了?元贵妃娘娘不曾祈求当今,难不成当今还容不了她一个先皇嫔妃?”
“公公您消消气,小儿无心不过是一时心急罢了,小子这边已备好了茶,您这边请。”贾政脸色一沉,向着一旁宝玉恨恨瞪了一眼,只厉声道,“你这蠢物还不给我退下?”又向宝玉身侧宝钗皱眉道,“看好你家老爷,没的在这里混说八道的,你们先退了吧。”
“是,老爷。”那宝钗也不生气,只淡淡敛了眉眼,“宝玉,咱们回吧。”
“可是大姐姐……”
“二爷,您还是先退下吧,仔细一会老爷要生气了。”
宝钗与袭人两人边劝边哄的把宝玉带了下去,“哼。”那公公一甩衣袖,转身随着琏二走向一边偏厅。贾政等人却是手足无措,面面相觑无言。半响过后,贾母始真正清醒过来,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怔忡了半响后把眼神缓缓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冷冷盯了两眼刑夫人始道,“都给我散了吧。”
“我的元儿啊。”
王夫人被几个丫头搀扶着走了下去,贾赦与自个的夫人刑氏两人互看了一眼,各自带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转身而去,唯贾政却是一脸忧色的站在贾母跟前不动,“老太太,您看这事可是如何是好?”
“你也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是,老太太。”
“去吧去吧。”
贾母一脸沧桑的挥退贾政,整个人靠在美人榻上神情阴暗不住,只心底却是纷乱如麻,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元儿的死肯定不寻常,可是,有什么理由能让皇上刚一登基便对先皇的一个嫔下手?还是,这下手的根本便是先皇后,当今的太后……?贾母心思沉沉伏伏,一时间只觉得整颗心都满满的,到最后连她自己想什么都忘记了,虽然这次圣旨是阂府升官一职,可是,贾母却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种自骨子里的恐惧感——
老国公,你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保佑着贾府这些的儿孙们啊。
此刻的贾母已是泪流满面,再没了素日人前的精明威严,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心忧子孙,心念夫君的普通老妇,脸上的虔诚之色令人不忍再看。只是,贾母终究也是贾母,是诺大贾府十数年来宝塔尖儿般供奉的人物,苍老,脆弱也不过昙花一现,下一秒,便看到她眼中迅速闪出的异样精光,自己是贾府的老太君,是贾府宝塔尖似的人物,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这一点子的事还能难得了她?
对的,不就是死了个元春吗?
一定没事的,一定!
贾母这样自我安慰的同时,皇宫中玉月漓却是坐在书房沉默半响了。案前放着的是四大家族各房所有人的情况,而他只淡淡的看,淡淡的一页一页的翻,玉月漓看的很仔细,看的很认真,可你若仔细看,分明又发觉悟他的眼神根本并不曾真正焦距过,仿佛不过是透过那些案上的书纸在回想什么,又仿佛是想透过那些东西在寻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