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该死的蠢女人——
探春入宫,一连十余日盛宠不衰,元妃心底是恨,是怨,可是,在宫中时日甚久,素来也算是精明的她如何会轻易行动?却不想,那个笨女人竟事先把矛头对准了她,直想想便觉得窝火,她这位降的却实在是恁的无端了。
探春实在是傻的。
她以为,皇上对她是特别的,一旨免选亲自接入宫中,又连歇几日掬美阁,竟让她把自个的身份都有些忘记了,更忘记了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嫔,脑海中肖想起了其他,她以为自个是特殊的,却不曾想到,这皇宫里最多的便是新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那一日早上,是诸妃去凤仪宫请安的日子。
一早,元妃便带着抱琴到了凤仪宫,诸位妃子也相继摇摇而来。以元妃,淑妃,德妃三人为首,相继大礼拜见皇后,林韵命大家起,又如常的给大家看了座,诸女也只轻笑陪着皇后随意聊上几句,正在此时,便听的门外一声小宫女清脆的声音,“参见贾美人。”
“免了。”
探春眉眼间俱是神彩飞扬的由着侍书搀扶着走了进来,一袭浅粉色美人妆扮,只松松挽了个鬓,斜插一朵新开的白梅,清爽中带几分英气,却把众女人一身的富丽精贵精心打扮比了下去,再看她摇摇而行视满屋子诸女如无物只径自向着皇后走去时,一屋子的女人瞬间脸色变了,唯皇后只端坐如常,静静的看着探春进屋,走来,摇摇下拜——
“奴婢贾探春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免。”
“探春见过元妃大姐姐,见过淑妃娘娘,德妃娘娘。”
“免。”
元妃只淡淡笑着,说不上亲热,却也说不出冷淡,而其他几位都有些脸色不自然了,各各看着那探春一脸刺眼的笑,只觉得如同刀般扎在身上各外的扎眼和不舒服,德淑两妃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的睇一元春又看了那探春始缓缓道,“素来咱们的元妃便是个出色的,却不妨今个看着这贾美人竟是愈发的出挑了,看来还是这贾府的风水最宜教养人呐。”
“可不是来的,你没听人说,咱们那晋王妃可就从小便在贾府生养的呢。”
“哦,是么?”
几位妃子不痛不痒的看也不看探春,只由着她在一侧立着,只眉眼不抬的各自闲聊着,皇后高居凤位也微咪了双眸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上却把场中众女看的一清二楚,元妃只淡淡笑着不语,只立了那么一会子,探春的小脸便渐渐红了起来,以她的聪明如何会想不到这是其他人对她的排斥与不满?德淑两妃只笑了半响,始眼眸一抛,故作的啊了一声低呼道,“咦,这贾小主怎的竟还站在这里?”
探春脸色已是有些难看,只陪笑一声,“两位娘娘只继续,探春无妨的。”
“这哪儿成呢,贾小主现如今可是咱们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儿,又是懂礼又是德貌双全的,这在咱们宫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的?”其中一个李嫔只嗔笑一下,向着德妃与淑妃两女抿唇笑一下,“两位娘娘说起来是只顾着聊天忘记了,若是被有心人说出去,还以为咱们两位娘娘竟不知礼数,为难下位的妹妹呢。”
“哪里会。”
到了这会,探春已是敏感的猜到今个这几人怕是针对自个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时,心中又有几分的所恃,脑海里只想起这几日夜夜枕边那人的细细怜惜与温柔体贴,只心道,凭你们怎生的对我,又能把我怎样?说来说去,不过也只几句闲话罢了,却是嫉妒了呢。正在她面带惶恐,实则心底淡定时,却不妨突的一侧另一道娇呼响起,只道,“啊,贾美人竟也姓贾,臣妾今个早上可是听说了一道怪事,正想说出来与皇后娘娘各位姐姐乐和一乐,却不妨一来竟给忘了,这会子看到咱们的贾美人竟又给想了起来。”
“哦?妹妹可想起了什么事?”
“还不是我宫里的那个绿珠丫头。”说话的是刘才人,眉清目秀极是温婉,只眼中不时闪过些许精明,只看了皇后,元妃德妃及淑妃一眼,又向着探春身上扫了扫,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只抿唇道,“我宫里的丫头小子也是素来宠惯的,前个我打发了个嬷嬷出去办点事,却是再不想竟在那街上听到了好生一些子的话,这要说起来啊,可还是和咱们的元妃姐姐,贾美人很是有关呢。”
“咦,咱们的元妃姐姐素来是个好的,岂能与宫外的那些个外三路的人沾了关系?”
“可不是的,刘妹妹,你且说来听听啊。”
“是,德妃娘娘。”刘才人掩唇一笑,眸子向四周转了转,只笑道,“我那婆子说啊,这街上可是有些人说道了,只什么贾府的三姑娘贾探春的,竟真真的恁是个狠心的,由着自个的亲娘弟弟被乱棍赶出府死在了街上,她却是看都不看上一眼的,传的可是沸沸扬扬了呢。”
“啊,贾探春,咱们的贾美人岂不是……莫不是……”
“咦,元妃姐姐,若本宫猜的不错,这贾探春还是娘娘的妹妹吧?”
“呃,正是。”
元妃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在刚才那刘才人的一番话开口前,她心底便有了不妙的感觉,只不曾想到这一席话说下来竟把诺大贾府也牵扯了进去,死个姨娘却是小事,元春便不曾看到眼里,只是这个名声却是不得了呵,百善孝为先,这贾探春也实在是不像话了吧?想到这,元春竟一时连着贾府众人也埋怨了起来,好好的不就是一个姨娘和庶儿么,值得这般的绝情?探春则是立在一侧整个人脸色红一块白一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耳中听着诸女略带讽意的笑声,她只觉整个人如陷冰窖,全身冰凉凉的。
“元妃姐姐,这贾府,应该不是姐姐家的贾府吧?”
“想来,想来是妹妹的人听错了的吧。”
刘才人弯眉一笑,只径自点头道,“我猜着也是的,想着咱们的元妃姐姐在宫里素来是个德行端庄的,如何会有那般无情狠心又少教养的家人?只不过啊,我却是还听说了,只街上流传的那贾府啊,竟还早先养着个表姑娘,人家来时可是大把大把的金银带着,只不知那贾府哪些蒙了良心的人,把银味下不认不说,竟还一心想着谋了人家姑娘的命,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呵呵,还好啊,到得最后那姑娘蒙贵人相助,竟自此脱了那府一步登天得了天大的富贵呢。元妃姐姐,你说这世上竟有这般黑心的人,竟实实是该令人寒心世人唾笑的呵。”
“……”
到了此时,元妃是整个人脸色都紫青了起来,张口闭口的贾府,便是连探春的名字都说了出来,却还只笑呵呵的来问该不是元妃姐姐的家人吧,想元妃姐姐这般的德行,怎会有那般黑心的家,真真的是连讽带刺却绝不让元妃有半句出口的话,只赌的元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倒仰过去,一侧的探春却是早眼圈红了,泫然欲泣的小脸上惨白一片,配合着一脸可怜的神情,竟恁添几分楚楚动人的怜惜之感。众人只是淡淡的笑着,只笑里笑外全是冷意,皇后却是眉一挑,淡淡扫了几眼诸女道,“好了,刘才人自哪听来没边没沿的话,没的给元妃和贾美人添堵的。”
“回皇后娘娘话,臣妾再不敢混说的,您若不信咱们只派了人去街上一问便知。”
“哦?”
皇后略一沉吟,只浅浅一笑,正待说什么,一侧德妃却是率先开了口,“皇后娘娘,臣妾以为,这件事却实在是要仔细追究的,咱们宫里可如何能容得的下这般品德不良的女子?”犀利眼神在探春身上一溜,缓声道,“再者说,此事可是涉及元妃娘娘与贾美人两人,更牵扯到贾美人的名讳,却是轻视不得的。若被那有心人知道了,说的清的说不清的只当咱们皇家的人个个都这般没眼呢。若那外面流传的真真的只是谣言,咱们自也可为元妃娘娘和贾美人一洗贤名,岂不是正正好?”
“贾美人,你且来说说,刘才人说的可是事实?”
“回皇后娘娘,臣妾,臣妾实不知刘才人,德妃娘娘所言,还请皇后娘娘详查。”皇后娘娘的话虽轻,却冷冽如冰,不带半分情感,一双利眸更是向着贾探春身上刺来,冷哼一声,“若刘才人所言是真,那么,你可知,以你这样的身份入宫,可是犯了欺君之罪,祸及全家的。”扑通一声。
探春跪了下去,向着皇后磕了几个头,嘴里只诚惶诚恐的道,“臣妾,臣妾的娘亲现在贾府好好的,又如何来的被赶一说?这一点,元妃姐姐也是知道的啊,元妃姐姐,咱们可是一家子,姐姐可要帮着妹妹和皇后娘娘说出来啊。”探春已是泪流满面,磕磕绊绊到了元妃身前,只一把捉了她的衣袖哭求道,“元妃姐姐不看其他人,也看在咱们贾府份上,帮妹妹和皇后娘娘,各位娘娘解释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