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虽然眼睛失明,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让她笑得很开心,她抓着男孩的手,轻轻地荡来荡去,“嘻嘻,大哥哥,是不是这么写的啊?”
“嗯。”小慕川垂下头,低声感叹,“好厉害,我都没有教你,你竟然会呢。”
‘慕’字对这样小的孩子来说,应该是属于既生僻而又难写的那一类字吧。
被夸赞了的小女孩立刻害羞地捂住红扑扑的小脸,笑得更开心了,她抱着气球转了两圈,裙子撑起来,像一朵绽放的白百合,轻软的童声叫着,“慕川……慕川哥哥!”
——慕川。
躺在豪华大床上的夏温暖,忽地睁开了眼睛,睫毛灵巧翻飞,宛如振翅的燕尾蝶。
晨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射进来,暴风雨过后的暖阳,带着青草的清新味道,缠绵地融进空气中,将纱帐上复古的图案印在红木地板上,明明灭灭的剪影,被风一吹,便散了。
夏温暖直起身子,手抵住额头,有神的大眼睛迅速掠过周围的景象,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做梦了?
她嘶了口气,眼底闪过一道光芒——不对,这才是现实!
夏温暖按住太阳穴,一下又一下地揉着。她的眉心紧皱,思绪乱极了,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梦见项慕川呢?而且还是,年幼时候的彼此?
因为早起而昏昏沉沉的大脑,此刻显得更加的迟钝了。
夏温暖将薄被掀开,冷空气触到肌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躺过的痕迹,摸上去却是半分热度都没有,宛如她此刻冰冰凉凉的心情。
那个浑身滚烫,热得像个火球一样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夏温暖打了个呵欠,拖着棉拖走进浴室,挤牙膏刷牙的时候,余光瞥见洗漱台的角落里放着一瓶拆了封的漱口水。
毛巾架上多出了一块崭新的毛巾,就挂在自己的那块旁边一点的位置,边角处还微微有些湿润。
昨晚项慕川穿过的那套浴袍静静躺在收纳篮中,原本丢在浴室里的那些湿哒哒血淋淋的外套、衬衫还有长裤,大概是被他收拾好一并给带走了。
夏温暖眉眼微垂,一边将牙刷塞进嘴里,一边利落地将那条碍眼的毛巾扯下来,面无表情地丢进了垃圾桶。
他不要了的东西,她也没有理由留着!
或许,这个男人在她身边的出现与驻足,真的只是一场美好而又虚幻的梦境而已吧……
她一睁开眼睛,就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夏温暖埋下头安心刷牙,轻快的沙沙声很快响彻浴室。
洗漱完毕,夏温暖换好衣服,路过沙发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了好好地叠放在扶手上的毯子。
想到项慕川那厮半夜里偷摸着爬上她的床,没脸没皮地非要抱着自己睡,为此死缠烂打磨了好一阵子,还编了个不像样的理由,到最后,竟是不了了之地真让他给赖下了!
夏温暖摸摸鼻尖,不由轻笑了一下,但意识到这会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之后又很快抿住唇,僵硬地转过视线,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她将毯子收好,皱着眉抚了抚心口,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叩响,“咚咚咚”响了三声之后,然后趋于平静。
夏温暖刚开始以为是roomservice,也没太在意,坐到了沙发上,说了句“进来”。
但门外久久没有动静,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又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夏温暖觉得很奇怪,照理说,酒店的工作人员是不会和她玩这种无聊的把戏的,那外面站着的人,会不会是——
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猛地站起身来,走路的速度有些快,宽松的雪纺裙子随着她身体的起伏一荡一荡的,细长的手指于下一秒扣住门把,然后她吸了口气,用力地拉开门!
门外的风同时灌了进来,夏温暖下意识抬起手挡了一下被迷住的眼,唇动了动,脱口而出一个字——“项……”却在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之后急忙改了口,“大哥。”
项忱眯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唇边挂着如沐春风的浅笑,温润地和她打招呼,“温暖,早上好。”
男人长身玉立,穿着清爽的浅蓝色衬衫,气质干净。他的身后载着暖洋洋的阳光,整个人沉静得如同一座芳草萋萋的山峦。
夏温暖即刻敛去眉间的尴尬,也挤出一抹笑来,有礼貌地欠了欠身,“大哥,早上好。”
虽然她将那份转瞬即逝的失落掩饰得很好,但依旧逃不过项忱精明的双眼。可他又不好直白地挑明,只好换了种方式问道,“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唔,我没事。”夏温暖一笑而过,如法炮制将话题挡了回去,“大哥,你今天来得太早了,我还没有去上班呢。”
他们两人平日里几乎是碰不上面的:通常都是夏温暖将房间空出来了,项忱才会出现;而等到她下了班,他也已经回家了。
这个房间,虽说是他们共享的,但双方在过程中都表现得尤为注意,谁也没有越距过。
见夏温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眼中微有疑惑,项忱难得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刮了刮脸颊,以笑意遮掩过去,“我特意来得这么早的,就怕遇不到你。”
“嗯?”
“你还没吃早饭吧?”
夏温暖点点头,下一秒项忱便很流利地接道,“我也没吃。一起吧。”
——“你是习惯吃中式还是西式的早餐?豪生有好多个餐厅……顶楼的这个主营日式料理,而下面几层……”
项忱不遗余力地为她一一介绍,夏温暖找不到理由拒绝,更何况她也的确有些饿了。
最后,两人决定去一楼的自助餐厅。
项忱吃的并不多,看他那副完全不显老态的模样就知道这个男人非常地注重养生。
就见他先是喝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然后中规中矩往盘子里夹了几片全麦吐司,最后选择了蜂蜜水用来润喉。
夏温暖则表现出与她纤瘦的身材完全不搭调的惊人食量,当她捧着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食物的盘子走回来的时候,项忱差点被蜂蜜水呛到。
“温暖,这么饿啊?”
夏温暖被项忱那促狭的笑意逼得脸上顿时一红,但总不好对他坦白自己食量大是因为怀着宝宝,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嗯……昨晚吃得太少了。”
“哦。你太瘦了呢,是该多吃点。”项忱温柔地点着头,一边将她手边的半杯热牛奶给加满。
夏温暖抖了抖唇角,囧得牙齿都酸了。
两人一前一后落座。
项忱用餐的时候非常讲究规律,先是抿一口蜂蜜水,然后再撕扯下一小片吐司送进口中,细嚼慢咽地吃完,丝毫不乱,看上去特别的优雅。
而夏温暖吃的东西虽然很多,但完全不影响她的吃相,依旧慢条斯理,高贵得如同英国女王一般,并且完全不浪费,体现出完美的教养。
这时,项忱忽然开口向她道歉,“温暖,昨晚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应该在年会结束之后把你送回酒店的,只是家里出了点急事,我不得不赶回去。你……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吧?”
夏温暖先是摇摇头,但又忍不住想:家里?
项忱口中所说的家,应该不是项宅,否则连个口讯都来不及留,就得闪人的那一个,也该是项慕川才对。
夏温暖喝了口牛奶,十分的善解人意,“事有轻重缓急,我能理解的。你和我打电话是不是就想说这个,不过我手机低电量自动关机了。”她无奈地耸耸肩,将项慕川做的乌龙事轻松揭过,“现在……没事了么?”
项忱点点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有些晦涩,“要是我家那小宝贝有你这么的识大体,就好了。”
夏温暖先是微微一笑,然后猛地愣住:诶?!
不是吧——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她眨巴着眼,怔怔地看向对面笑容莫测的男人。
虽说以项忱的年纪,他的孩子会打酱油都不过分了,但是,他好像……一直都是单身的吧?
可听他的意思,明明就应该存在着这么一个,只要一发脾气,就会让他方寸大乱的女人啊!
不过,大众媒体那么无孔不入却连他的一丁点绯闻都挖不出来;而且,作为他的弟媳,她更是半分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项忱藏人的功力也太好了——莫不是,隐婚了?
难道,他口中的“小宝贝”,就是传说中的,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大嫂?
夏温暖顿时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过,竟然叫“小宝贝”什么的,会不会……呃,太恶寒了点啊?
夏温暖不由嘶了口凉气,抹了抹身上竖起来的汗毛,百无聊赖地想:果然,项家的男人,都是一个路子的么?
他们还真嫌恶心不死人啊!
项忱自然猜不到夏温暖会在纠结这种小细节,只自顾自问了一句,“对了,她一直在说很想见见你,缠得我都烦了。温暖,你看什么时候抽个空,去趟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