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已经说了,假如是杰里柯杀害了约翰·伯林汉,他可以把尸体藏在了木乃伊盒子里,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不会有人发现,他也会安然无事。可是,约翰·伯林汉失踪了将近一个多月,警方肯定会开始注意,并调查出他离开皇后广场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而杰里柯就是他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最终,警察会发现那具木乃伊被送到博物馆的时间,和失踪者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相隔很短,接着他们就会展开调查。可是,假如可以制造出约翰·伯林汉最后一次是出现在赫伯特家的话,那么木乃伊被送到博物馆的时间就不会被警察过多地关注和怀疑。这样的话,杰里柯就可以摆脱嫌疑了。
“所以,在我很仔细研究完这些报道后,我得出了结论:赫伯特家的神秘来客并不是约翰·伯林汉,而是杰里柯先生假冒的。
“现在,就留下最后一个假设了,假如冒名者是伯林汉父女。”听到这里,柏杰督察苦笑了一下,桑戴克接着说,“我知道大家听了这个肯定会笑,但是我们在他们院子里找到了圣甲虫宝饰,这让他们跟这桩案件发生了点关联。而且正常来说,他们的嫌疑很大。然而却因为某个事实使它变得一点也不重要了,那就是赫伯特在几分钟之前曾经从发现宝饰的地方经过。总之,这宝饰的发现有个很重要的意义。很可能约翰·伯林汉当时已经遇害了,在发现宝饰的时候,在场的四个人中,至少有一个人是知道伯林汉已死的事实的。到底是谁杀了他呢?当时的情况提供了一个线索:假如圣甲虫宝饰是被故意放在那里的,那么最有机会发现它的人,也就是把它放在那里的人,而当时发现它的人就是杰里柯。
“循着这个线索,我们就可以知道,假如杰里柯先生是凶手,那么他为什么要把宝饰放在那里呢?其实这只是他的一个小策略而已,不是将嫌疑固定在某一个人身上,而是制造出各种互相矛盾的、纷繁复杂的假象,让警察纠缠在里面,而没有时间去考虑他。”
“那赫伯特呢?”柏杰捋了捋八字胡,慢慢悠悠地问。
“赫伯特?假如凶手是他,他确实有充分动机把圣甲虫宝饰放在那里,这样对杰里柯的指控我们就要保留了。而且,根据当时报纸对案件背景的初步描述进行分析,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几个推论:一,失踪者应该已经死亡——那只圣甲虫宝饰的发现可以证明这一点;二,失踪者很可能是他被四人中的一人或者几个人杀害了,因为发现圣甲虫宝饰的地点是在其中的两人家中,并且另外那两个人也可以及时到达那里;三,在四个人中,杰里柯是案件发生的时候跟死者最没有牵扯的,也是最有机会作案的一个,而且他很有可能将尸体转交给了博物馆;四,假设杰里柯是凶手,那么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如果是别人的话,那么无法解释的地方就更多了。
“根据报纸提供的这些线索,我们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结论——约翰·伯林汉是被杰里柯杀害的,并且他把尸体藏在了木乃伊盒子里。
“大家也许认为我一开始就确定杰里柯是凶手。其实并不是你们想得那样,报纸上的报道涵盖了所有重要事实,我只把它当作一种研究的素材进行研究推论。但是有一点我得承认,这个结论确实是我根据各种事证所得出的唯一合理的一个。
“已经两年了,这桩案子没有一点进展。前段时间,拜克里医生突然跟我提起了这个案子,并且很多新的证据也开始出现。接下来,我就按照这些简讯的先后顺序逐一加以说明。
“这桩案件的第一个新信息来自遗嘱,一看到它的内容我就发现其中有很大的问题。立遗嘱人很希望他的弟弟继承他所有的财产,而遗嘱的内容却跟这一心愿互相违背。遗产的移交受到葬礼条款的限制,可是葬礼事宜大多是由遗嘱执行人来负责的,而遗嘱执行人就是杰里柯先生。就因为这项约束,所有的财产都有可能会属于杰里柯所有。
“这份遗嘱虽然是约翰·伯林汉草拟的,但却存放在杰里柯的办公室里,而且是在两名客户作证之下签署的。他是立遗嘱人的律师,有责任保证遗嘱内容的合理性,但是他并没这样做,这一点也很让人怀疑;或者他跟赫伯特是不是有什么勾结,因为赫伯特是遗嘱不当执行下的受益者。这也正是遗嘱的蹊跷之处,杰里柯是为遗嘱内容负责的人,赫伯特却是受益者。
“而且,这份遗嘱有一点很特别,它跟案件的很多地方很吻合。尤其是第二项条款,简直就是为整个事件量身定做的。不过,因为遗嘱是在十年之前写的,所以这一点说起来也有些牵强。那么,假如没有方法修改第二个条款来符合现实情况,那可以改变现实状况来实现第二个条款吗?是的,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按当时的情况来看。假如这是一个计谋,那么谁是这个计谋的策划者呢?赫伯特是受益者,可是没证据显示他知晓遗嘱里面的内容,那么只剩下杰里柯了。并且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为了一些个人利益,干预了这份遗嘱的制订。所以,这份遗嘱证明杰里柯和这个案件有直接的关系。
“但是,怀疑归怀疑,总得拿出证据才行。没有足够的证据,谁也不可能在提出正式指控前妄下断论。这起案件的最大困难是我找不到一点犯案的动机,我不知道杰里柯为什么能凭借这个获得好处。他的继承权很牢固,不管立遗嘱人什么时候或者以何种形式死亡都不会影响他,可是会因立遗嘱人被谋杀而受益的显然只有赫伯特一个人。因为缺少让人信服的动机,所以很多事证必须谨慎地看待。”
“关于动机,没有查出来?”杰里柯质疑道。他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只是在参与某个与他没有关系的讨论一样。他听桑戴克分析的时候,显得很镇静、严厉而不带任何感情,当他听到桑戴克叙述得很正确的时候,就会点头表示赞同。
“我有一个想法,”桑戴克微笑着,“但还在猜测中,一直没有证据来证明。大约十年前,我发现赫伯特曾一度陷入财务困境,后来突然不知道从哪儿筹到了很多钱。我查过,没有人知道钱是怎么来的,或者用什么来担保的。后来,我发现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和遗嘱签署的时间刚好吻合,所以据我推测,它们两者之间也许有一定的联系。但这只是我的推测,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我怎么都找不到杰里柯的犯案动机,到现在也没有。”
“真没有找到?”杰里柯好像根本不相信桑戴克的话,当他把烟放下时,我看到他的手指在烟蒂上留下了潮湿的印记,“我想,这是你的精彩分析中最耐人寻味的一部分,这要是传出去会有损你的英名。一般来说,缺乏犯罪动机是不会被起诉的,但是我仍然很佩服你追求真相的耐力和执著。”
杰里柯朝桑戴克鞠躬致意,桑戴克也同样的弯身还礼。杰里柯点了烟,往椅子后面坐了坐,就像聆听音乐会一样的聚精会神。桑戴克继续说:
“因为证据不充足,所以根本没有办法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案情的新发展。以前,我研究过很多精心策划的谋杀案件,发现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论凶手多么谨慎与狡猾,一旦为了趁早脱身,往往会操之过急,而这恰恰会成为破案的契机。这种情况相当常见,尤其是那些正在侦破中的案件,看似错综复杂的案件,最后毫无例外的被调查得一清二楚。我有预感,这桩案件也会出现同样的状况。”桑戴克看了看在座的人,接着说,“正当我的委托人开始绝望时,警方无意中在悉德卡镇发现了一些人骨。当天晚上的报纸就对这个事件做了深入地报道。虽然报道有些脱离实际,但是我已经嗅到里面的一些讯息,我坚信凶手已经为我们留下了证据。”
“是吗?”杰里柯向空中吐了一口烟,“那仅仅是些贫乏、无聊、拙劣的东西!根本没有一点可供参考的价值!”
“你说得很对,”桑戴克很平淡地说,“但是,大家不要忘记报纸里有发现人骨的时间和地点,更重要的是还提到了那骨头是属于哪些部位的。时间——那些已经安静地沉睡了几年的骨头,突然在本案当事人消失了很久之后,在我们正要针对遗嘱采取一些行动的时候被发现了!而且很凑巧,就在他们申请法庭进行死亡认证后的几周内被发现了。假如我们考虑一下发现人骨时的背景,就会发现更多的巧合。骨头被发现的地点正好在约翰·伯林汉的土地上,而这些骨头又是怎么被找到的呢?是工人们在清理田地的时候,这很显然是地主的代理人杰里柯先生下的命令。所以,这些人骨的出现,也跟杰里柯先生有一定关系。真是惊人的巧合啊!”桑戴克直直地盯着杰里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