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个墓葬区,看看那些墓碑和墓志铭,倒也是一种消遣。墓志铭大多除了记载死者生年忌日之外,并没有别的内容,其实这已经就是死者的平生,我就经常独自到西敏寺去散步。那里的阴暗,为人类所共有的。但也会勾起令人愉快的遐思。我只能把这些人生的记载,无论是刻在铜牌上或是大理石上,都看做是对于这些作古的人们的一种讽刺;他们没有留下什么纪念物,留下的仅是他们的生与死。他们令我想起英雄史诗中征战的勇士来,他们之所以被歌颂,也许只因为他们被杀戮;他们之所以被人纪念,也仅是因为他们被杀戮;此外别无其他原因。
扫荡卡斯、梅通塔克、塞西洛恰克等人的一生,在《圣经》中,足与圣贤同受尊重,这些英雄如今又安在哉?
我一走进教堂,教堂中一切用物,就十分欣赏掘墓时的情景,在每一锹的抛撒中,我都看见成型的新泥混合着骸骨和颅盖的碎片。这种碎片,曾几何时,还是人类躯壳的一部分。我由此想到,躺在教堂铺石下面的人何止千万,男人和女人,朋友和仇敌,牧师和士兵,僧侣与传教士都已成为齑粉,都易使人心中充满悲戚,混合成一块。无论何人,优秀的、有权势的、年轻的、年老的、衰弱的、畸形的,都将毫无区别地躺在乱糟糟的泥堆中。
我曾经阅读过几本谈人类问题的大杂志,我特别注意调查矗立在那古老建筑角落里的纪念碑,有些刻着榆扬过分的墓志铭。假如死者有知,一定会因他的朋友对他的奉承而感到羞愧;也有一些又嫌谦卑过分,它们用无法理解的文字,去讲述死人的品质,死者因此长年不为人知。在有些富于诗意的地方,[美国]约瑟夫·艾迪生。
每当我要作严肃的沉思时,我发现有长眠地下的人却没有纪念碑;有纪念碑的又不是诗人。昨天,我在教堂的庭院里,在那些修道院和礼拜堂中,消磨了整个下午。我观察到,现代战争使许多纪念碑充斥教堂,这些耸立着的石碑,都是为纪念葬身在布冷亨平原上或海洋里的人们而立的。碑下只有空穴。
当我感到我的心情处于一种严肃的欣赏中时,我就离开了我们英王的教堂,以便来日能够回味。我知道这类消遣,容易在胆怯的心灵上浮起灰暗而沮丧的思潮和幻想,我虽然常常是严肃的,但还不知道,悲哀是什么,巍峨庄严的建筑和长眠在那里的人们,因此,在教堂庄严而深沉的场景中,我却能有在最愉快活泼的情景里那样欢愉的心情。依靠这种方法,我就能够用那些别人害怕考虑的事物来改善自己的心境。当我看到伟大人物的墓碑时,我的羡慕情绪就一扫而光;当我读到优美的墓志铭时,我的奔放感情就骤然消失,当我在墓碑上发现父母的忧愁时,我的内心就要产生无限惋惜;而当我瞧见他们的墓穴时,我就思忖,哀伤何益?其实,种种情景,我们很快也要随他们而去。当我看见那些国君卧在推翻他们的敌人旁边时,当我看见敌对的谋士们肩并肩地躺在墓穴里时,或者想到那些用竞争和辩论把世界分割开来的神圣的人们时,我就悲哀而惊愕地回忆起人类渺小的竞赛、派系和争吵。我读着这些墓穴不同的立碑日期,有些人是昨天才死,有些在六百年前就已归天了,由此我就想到,我们这些同时代的人,最终都是要一起走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