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行歌愣了片刻,将那环在自己脖上的手挪开,僵着脸道:“沈冬?”
沈春沈夏都出现了,当然是沈冬!我低头往她的手看去,想看的再清楚些。此时因手垂下,已经被厚实的衣裳遮盖住,根本看不见。
沈冬点点头,笑道:“义父义母给我取了个新名字——琳琅。”
四姐妹里,冬冬最活泼,琳琅这名字叮叮当当的确实适合她。我往她旁边的中年男子看去,身体圆有大肚,眉目慈祥,像是个商人,不像是练家子。再看旁边,是个和蔼妇人。这两人应当是她的义父义母吧。
中年男子笑道:“在下袁德来,这位是我的夫人。早听琳琅说过你们四姐妹的事,方才无意看见,当真是长的一模一样。”
水行歌忽然问道:“不知几位如今住在何处?”
琳琅一时没回神,眨眨眼:“姐?你是春姐姐吗?”
袁德来说道:“商队路过洛城,如今在悦来客栈。”
水行歌抱抱拳“改日亲自去拜访,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随后就扔他们三个人拉着我疾步往人群钻去。
“水……”我反握那手,竟又开始冷了,不由明白过来,跟在他后面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我忙去烧热水给他暖身。端着水盆进了房间,水行歌已经裹的像蚕蛹,面色惨白无血。拧干了毛巾替他擦拭,守在一旁不敢再走。
过了一盏茶,才见他渐渐恢复,却还是没有换回来。
“水行歌,要喝水么?”
“嗯……”
扶他起来喝过茶,才慢慢有力气自己坐起来。以前就算他变成冰棍,也是变身的前兆。可这回太诡异了,我无比担忧的问道:“感觉怎么样?”
“无妨。”水行歌忽然叹道,“秋秋,我真想抱抱你,可是估计我探身过去只有被抱的份。”
我扑哧笑笑,见他面色苍白,心微微一颤:“水行歌,我不难过,好得很,不用逗我笑。”
“对不起,没有让你们姐妹好好聚聚。”
“知道她住在哪里就好,而且看她的衣着,应当过的不错。”我想到冬冬手上的那一圈红痕,默了片刻,看着他道,“水行歌,冬冬的右手上……好像有一圈红印。”
水行歌也是一愣,肃色问道:“可看清楚了?”
我摇摇头:“当时她抱着你,我就看了一眼,不太确定。”
水行歌俯身要去找鞋,我忙拦住他:“我去客栈找她确认下吧,万一你又发作怎么办。而且……我也挺想跟她说说话,问问她过的好不好。冬冬……应该不会像龙妙音和程霜那样吧。”
似乎也是被我的话提醒了,水行歌说道:“还是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
“嗯。”我给他拢好被子,拍拍隆起的被角,“乖,等我带好吃的回来。”
“小心。”
离开院子,想着水行歌方才一听见红色胎记的反应,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要是冬冬真是那个恩人姑娘,水行歌又说会替恩公照顾她一辈子。虽说照顾分很多种,可私心的想了想,还是不希望冬冬就是恩人姑娘。我又想起一个问题,儿时的冬冬手上有红圈?可是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方才我眼花了?
满腹疑惑到了悦来客栈,问了有没一家三口入住,形容了下样貌,小二便领我去了。我抬手敲敲门,不一会里头就传来脆爽声:“来了。”
门一开,又见了一脸俏皮活泼的冬冬,抬眼看见我,笑意微顿了下:“你是……啊~你是刚才跟在姐姐身边的人。”她末了紧张问道,“方才姐姐脸色不好,是受伤了吗?找大夫看了没?”
听着她如此关心我,心里感动的差点要抱住她,淡笑道:“她没事,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姑娘家的事。”
冬冬瞅着我,眼里抹上探究:“你连姑娘家最私密的事都知道……你、你是姐夫?”随后又摇摇头,“不对,姐姐没有挽妇人髻。啊~对的,我倒不知道姐姐是哪个姐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那是你二十七姐。倒没什么事……只是微微有些在意,可否看看姑娘你的右手?”
冬冬突然像见鬼了往后一退,捂好右手,盯着我哆嗦:“你、你是魔教教主水行歌!!!”
……我怎么就忘记了水行歌许久不说的口头禅了,干笑道:“我确实是水行歌,但绝无恶意。”
“呸!”冬冬咬牙切齿,“你这个大色狼,有了秋姐姐还到处勾搭姑娘,骗我秋姐姐的感情。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我睁大眼,感动的一塌糊涂,冬冬好样的,为了姐姐跟人同归于尽也要出这口气,真是我的好妹……等等,你跑那么远干嘛,不是要同归于尽吗?
冬冬挪了张凳子,举起,瞪眼:“快滚啊,不然我打你了。”
我顿了顿,看向她的裸露的右手腕,这回看的更清楚了,竟真的有红圈:“冬冬,你的手什么时候有红色印记的?”
下意识问出口,见她歪了歪脑袋,我忙说道:“秋秋让我问的。”
她圆眸瞪起:“秋姐姐竟然不知道我右手有这个胎记?”说罢,脸上一阵失落,“我还那么高兴……那么高兴啊,可是她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我深感罪恶,可我的真身不在这,跟像只刺猬的她根本没法继续交谈,又担心还在家里的水行歌,便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洛城?等秋秋身体好些了,我们再过来。”
“唔……大概会等过了元宵后。”
“好,告辞。”
“喂!”冬冬的声音在后头喊的贼大,“不要欺负我姐,不然我跟你同归于尽!”
我一边疾步往回走,一边忍笑,冬冬还是那么可爱啊,比龙妙音和程霜好多了。如果冬冬是恩人姑娘,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回到院子,悄声进了屋,看了一眼水行歌,已经睡下了。我坐在长椅上,和衣倒下,免得他半夜发作我却不在身边。
睡得迷迷糊糊,身上一重,耳畔低语:“秋秋,秋秋。”
“唔……”我伸手抱住压来的人,暖的像炉火,挪了个舒服的位置,钻了钻。好像动作有点不对……我睁开眼,往下看,不对,往上看,就瞅见长椅上的水行歌,脸都快贴到一块,不禁笑起,“恢复了!”
水行歌松了一气,手没松开:“嗯,正常了。”
我趴在他的胸膛前,还是这样好,多有安全感:“水行歌,冬冬的手上确实有一圈红色胎记。”
水行歌卷了我一撮发来回卷着,声调略微奇怪:“她是你的妹妹,有胎记你不知道么?”
“我不记得了……沈家破败的时候阴影太重,一直想去忘记那些事。”我叹了口气,“冬冬要是恩人姑娘也好,看起来没有走上歪路。而且是商家人的女儿,没有被邪恶的江湖感染吧。”
感觉着他胸膛的起伏,真想趴在上面一辈子不下来。水行歌说道:“如今看你妹妹过的不错,应当不会想离开她的义父义母。”
我微微抓紧他的衣裳,抬头盯着他的眸子:“那你打算如何?”
“让人在暗处保护她一世。”
“嗯。”
低低应了一声,困意又上来,和他说着说着话,又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早上醒来,滚了一圈,范围好像不对。睁眼看看,已经在床上了,水行歌不在屋里。我掀开被子起身,跑到小厅里,见桌上放着粥和包子,随后就见他拿了勺子出来,笑道:“洗漱一下,吃早点。还有……鞋子穿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脚底板就冻了,转身回去穿好鞋,出来饕餮干净早饭,撑的舒服极了。
明天是大年三十,昨晚又没买回要买的东西。只等着钱来来针灸完,再出去买。
钱来来如约而至,又和水行渊一起叽叽喳喳的进门。
等她进去扎针,我端了茶点到院子里。正是午时,冬日更好。水行渊的一袭黑红衣裳看起来也明媚了许多。我倒了茶递给他:“我告诉你我见到了哪几个哥哥姐姐吧。”
水行渊眸色依旧冷的厉害,语调却又是轻松近人,从腰间里掏出一个本子,由缝隙里抽出一支细小炭笔,勾了一笔:“说吧。”
我探头瞅了一眼,抬抬手:“沈春、沈夏、沈书,我都碰见了,过的很好。”
水行渊认真在一列下来的名字划上勾:“还有七个没有找到。”
我忍不住问道:“水行渊,你为什么要替我爹找我们?远离西域,东奔西走,那么辛苦。”
水行渊偏头看来:“弟弟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我是你爹唯一的徒弟,师命大于天嘛。”
“噗……”一口茶全牺牲在了半空中。我抹掉唇上的茶水,诧异,“你是我爹的徒弟?!”末了愤然,“他没有告诉我!”
要是水行歌告诉我了,我根本不会去猜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堆阴谋,什么找齐二十八个人就能找到沈家宝藏之类的,结果竟然就是因为这个。
见他要收起本子,我忙说道:“还有一个,昨晚碰巧见到的。”
水行渊放下本子:“谁?”
“沈冬,我妹妹。”见他愣神,我摆了摆手,“怎么啦?”
水行渊抬头,脸上难得不见冷色,满满惊诧,抬起本子,指了指。
我低眉看去,皱眉:“为什么冬冬的名字后面是个叉?”
水行渊声音微沉,缓声:“因为她早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