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过了,周启远果然登报声明娶梅亦皊为妻,梅亦皊还要阻拦,周启远却戏言道:“你是不是害怕有一天我赴前线,你做了寡妇?”
梅亦皊脸色苍白着,用手堵住了周启远的嘴,双眼泛起红来,“就快开战了,你却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忌讳么?”
见梅亦皊伤心了,周启远忙哄起她来,“我只是一句玩笑,你倒当真了,快别哭,我以后再不说就是了。”
梅亦皊这才缓缓叩首,心里却依然有些不安。
忽然,周启远叹道:“我亦不想开战,一这仗打起,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有多少人的生命便在硝烟中逝去了呢。”
梅亦皊陡然缄默。
周启远和梅亦皊大婚,忙坏了墨璐等仆人。他们打点着常用的物件,陪着梅亦皊兴高采烈的搬去了司令府里。梅姨太这三个字再没人叫起,现在梅亦皊是周夫人。
大婚那晚,梅亦皊穿上了周启远给她买的大红旗袍,墨璐帮着她把一支火红的珠花插在鬓边。梅亦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羞赧一笑,双颊升起两朵红霞,比唇上的胭脂更为艳丽。
当墨璐推开房门,让进来周启远时,周启远的眼前是一片喜气的红色。绯红着的床单,肉红色的窗帘,大红喜字贴在梳妆台子上。最为醒目的是坐在床上的梅亦皊,她的头上盖着一块艳红的盖头,头正微垂着,双手紧紧的交握在身前。那抹艳红,耀花了周启远的眼。
周启远一笑,她竟然如此紧张。周启远拿起床上放着的称杆,轻轻的挑起梅亦皊头上的盖头,红衣红帐映出她一张红红的脸来,梅亦皊今天真的很美。
周启远牵起过梅亦皊的手来,扬起了嘴角,“亦皊,你真美。”
梅亦皊被周启远说得就要垂下头去,却被周启远的手抬起了她削尖的下巴。那一刹那,四目相对,彼此眼中传递着千言万语,有浓得化不开的甜蜜,有历经万难后的惊喜,有只有他们才懂的执着信任。
周启远低下了头去,吻住了梅亦皊的双唇。从轻柔到狂热,从忘情到迷离,他把她引入一片缱绻乐园,那里只有他和她,那里的土地和她的香唇一般红润。
没有宾客,没有美酒,只有相依的两个人。原本,他掠夺去了她的一片深情。而她,却赋予了他整个世界。那是一种怎样的爱,他和她都说不出口来,心里却深深的眷恋着。
他抬起手去,关掉了帐前的红灯,任她,去点缀他的天空,凭他,演绎起她的美梦。
时间似乎定格在了那时,一瞬间,便天长地久了……
第二天,周启远和梅亦皊成婚之事比炸弹还要强大的压倒了战事消息,各大报刊纷纷头版头条。街头巷尾里,这位司令和他传奇夫人的名字在人声中沸腾。有的骂周启远不识规矩,枉为一方统帅,抬妾为妻,弃了族人,一无是处。有的歌颂周启远废旧俗,重视妇女,是当之无愧的新式将军。
一夜间,梅亦皊也成了川平城里的神话。很多人把她传成是狐媚妖气的女子,心机手段一等一的高强,把一位青年司令收服在她的温柔乡里。一群官太太最为不屑,从妾到妻,她凭什么走得如此顺畅?而一群生活得不如意的小妾们,在哭天抹泪之后,发誓要成为梅亦皊式的神话。
而周启远从不看那些报上的口水唾沫,新婚即不摆酒席,谢绝了所有外客,夫妻二人亲亲热热,简简单单的在司令府里生活起来。
周恒再没给周启远打过一次电话,仿佛忘了有这么一个侄儿。
新婚的日子甜蜜而温馨。
周启远开着车带梅亦皊去了山顶,周启远掏出一把手枪来,递到梅亦皊的手上,“你即是一名军人的妻子,学学总是好的,许是有一天,便会用得上。”
周启远说完手一松,手枪压在梅亦皊的手上。那把枪似有千般重量,压得梅亦皊手一抖,手枪掉在地上。
“不……我不想学……”梅亦皊脸色有些发白。
周启远蹲下身子,捡起枪来,抚掉了上面的灰尘,望向远处一片翠绿,淡淡说道:“亦皊,你知不知道,二叔从前不是现在这样的人,是因为婶母的离去,才会让二叔变得不再如从前一样快乐了。”
周启远说着,擦掉手枪上的尘土,慢慢抬起枪来,直指向远处松树上的松果,悠悠讲起:“婶母那次去洋行里取钱,遇到了穷凶极恶的一伙匪徒,他们打劫了洋行。洋行里都备有枪,洋行里的人当然要还击。劫匪手上居然也有枪,打死了几个伙计。其中一个伙计死在我婶母身边,枪就在我婶母眼前。匪徒进了洋行就抢钱,其中一人见我婶母衣着华贵,就来抢我婶母的钱。我婶母为保命把钱如数给了劫匪,劫匪却依然对她举起了枪。拿起了枪,却因为不敢开,而被劫匪一枪毙命……”
周启远说着,崩的一声,打下了那只松果。梅亦皊惊得蹲下身来,双手抱住了头。周启远俯下身来抱住了梅亦皊,“这些事是后来洋行里幸存下来一个伙计说的,从此后,二叔就变了,再不是从前那个二叔了……亦皊,你懂我此时的心情么?我只想为你增加一条保护自己的路。”
梅亦皊在周启远怀里轻轻抽泣着,她没想到原来一直挂在周启远口边的婶母,竟然这样惨死了。梅亦皊低头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不再作声。
周启远拍了拍梅亦皊的肩头,“亦皊,我只想你一些都好好的。”
梅亦皊望着郑重的周启远,点了点头。
从此后,梅亦皊开始和周启远学用枪。周启远并没有教梅亦皊太过高深的枪法,只叫她学会开枪,学会瞄准。
梅亦皊学着用枪,倒也不像从前那么害怕枪了。两个人也时常会因为枪支,展开一些话题讨论。
周启远送给梅亦皊一支小手枪和几发子弹,他说:“留着防身罢。”
梅亦皊把手枪藏在首饰盒子最底下,她想着,并不一定要用上这枪,留着倒也会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周启远和梅亦皊大婚没多久,张初在与成军交界地区打响了开战的第一枪,成军这边马上回击,战事正式拉开。周启远整日在司令部里要很晚才回来,即便是回来,也是双眼通红,眉头紧皱着。
梅亦皊总是等周启远回来才睡,周启远劝了也无用。
梅亦皊捧过一杯茶来,送到周启远面前,“战事很棘手么?”
周启远皱紧了眉,“张初已经有洋人结了同盟,武器很是优良,这一仗,我并没太大的把握。”
军事上的事,梅亦皊并不懂,但只得伸出手去按揉着周启远的额头,轻轻劝着,“你倒也别太过担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是一句空泛的话,周启远还是心中生暖,他拍了拍梅亦皊的手背,“早些睡吧,明早我起得早,你自己用早饭罢。”
夫妻二人再不多话,便躺下休息了。